第1244章 最后的疯狂（七）
杀了天子，曹铄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殿后有打斗声。这让曹铄有些吃惊，难道这里还有其他部队。
曹铄没有急于撤走，立刻前往殿后而去。
待曹铄出了后门，便见殿后空地上，他的部下正与一群女子交战。他举目望去，隐约在人群中看到了妹妹曹晞。
曹铄一愣，心中一时有些犹豫和挣扎，但还是下令众人停手。
而此时对面的曹晞，也看到了曹铄。
之前乱起之时，曹晞还未入眠。听到外面的混乱声，她立时让人去天子寝宫打探情况。当时动乱尚不剧烈，刘会也只是推说“贼人袭扰，让皇后莫要担心”。
曹晞也是经历了多次动乱，听了刘会的回答，并未放松戒备。在曹晞看来，洛阳城中，能直接攻打天子行宫的势力并不多，无外乎那几支部队。可若是军队动乱，无论是哪一部，都不是小事。
过了约两刻钟，眼看乱子越来越大，喊杀声也越发响亮。曹晞不再耽搁，立刻让众人备战。
此时曹晞麾下的枭姬只有刀剑，并无铠甲和弓弩。于是曹晞便命春香先去行宫东北角的库房，寻找虎贲军的铠甲，以增强战力。
众人折腾许久，方才武装完毕。
本来春香建议由她护送曹晞突围，可是眼看前面喊杀声震天，贼军已经杀到天子寝宫，曹晞也没法独一一人逃走，只得前去救援。
只可惜曹晞手中枭姬数量太少，而行宫之中又到处都是乱兵，待她们杀到天子寝宫，刘协早就死了。
曹晞看到曹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眼看曹铄命人停手，曹晞也让春香等人退下，她则自己一人走向曹铄。这些日子，她也曾想办法去见兄长，到底没能如愿，今日便让一切水落石出。
春香立刻上前拦住曹晞，低声说道：“女主，这太危险了。”
曹晞摇摇头，示意她退下。
曹铄看着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的妹妹，知道这一切终究要有个结局。于是他下令麾下所有人退到前院，他本人则进入正殿。
曹晞跟着曹铄进入正殿，殿内已经没有任何人。殿门紧闭，殿内满是各色的尸体，只有曹铄一人立在那里，背对着曹晞。
曹晞的目光扫过殿内一众尸体，最后在一个角落处，看到了那身鲜亮的黑色朝服。那朝服上沾着血色，是那么的刺眼。
曹晞屏住呼吸，走到了尸体旁。如同想的那样，死者正是刘协。
此时的刘协蜷缩着身子，圆睁着双眼，脸上满是不解和愤恨，或许他到死也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曹晞轻轻将刘协的衣衫整理好，又将他的面目抚平。一个君主死后，不该如何的狼狈。
做完这些，曹晞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我该叫你二兄？”
曹铄没有说话，轻轻点点头。
“天子是你杀的吗？”
曹铄仍旧是沉默不语。
“你为何背对着我，是无颜见我吗？”
“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大兄让你做的吗？”
曹晞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不知道曹铄会如何回答，更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他的回答。
“八年前，大兄回家，预料天下要大乱，他和父亲都会卷入其中，便安排我假死离开，扮作上蔡令蔡逸的儿子，去了冀州。
大兄之所以这么做，是认为曹家未来最大的敌人是袁绍。我潜伏在冀州，可以在关键时候作为一支奇兵，还不会背叛曹家。而且若是曹家败了，我还能给曹家留一条血脉。事情也如兄长预计的那般，方与，黎阳，邺城，都有我的参与。”
“所以冀州事情的结束了，大兄便派你前来洛阳？”
“这不关大兄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按照大兄的安排，邺城战后，我便可以回归曹家。只是我骗了大兄，我告诉他我要去南皮，寻机破袁绍，而实际上却是引兵西行，到了洛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回家不好吗？”
“回家很好，可是有比回家更重要的事。妹妹应该清楚，自大汉中平七年灵帝死后，这天下就乱了，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而到现在，群雄死的都差不多了，最后的胜利者是大兄。
大兄控制着天下的四分之三，改朝换代，不过是翻手之事。而在这条道路上，只有一个拦路虎，那便是大汉天子。刘协是灵帝之子，又是大兄的学生，大兄要夺他的皇位，影响太坏。而只要刘协死了，自和帝之后，再无天子血脉，皇室宗亲最近的也要追溯到章帝，那个时候，兄长再登基，便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曹晞有些痛苦地问道：“非得要这么做吗？”
“大兄走到这一步，只能进，不能退。只要不称帝，权倾朝野又如何，妹妹忘了昔日的霍家吗？霍光权势不弱于兄长，待他身死，便是族灭，皇后霍成君也被废自杀。”
“你想过后果吗？”
曹铄一愣，然后点点头。
“从离开曹家，我便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包括死亡。”
“二兄，这太委屈了。”
“一个家族的繁荣昌盛，总得有人牺牲。大兄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一切不能全由他来抗。
而我，心中有曹家，从不会觉得委屈。”
曹晞神色复杂地看着曹铄道：“二兄，你能抱抱我吗？”
曹铄身子一僵，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妹妹，然后轻轻将对方拥入怀中。
曹晞的泪水瞬间便流了下来，沾湿了衣襟。
“这些事情我其实想过，但不敢深想。我知道有些事情会到来，只是希望晚一些。我其实不想做什么皇后，我只想让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
“晞儿，一切都会好的。”
曹晞轻轻推开曹铄，走到一旁，捡起一把剑来。
“兄长说得不错，刘协死了，大兄最大的阻碍就没了，但是还不够。因为他还有一个皇后，而按照大汉的常例，我可以拥立新帝，可以垂帘听政，可以延续大汉的帝统。既然要让汉室断了传承，那就让皇后也死了，彻底断了一切可能。”
曹晞说着，举剑横向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