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邺城之战（五）

    平阳城之战后，曹昂带着徐州军再次来到邺城城下。徐州将士将俘虏的乌桓旗帜，砍下的乌桓人头一排排地放在城外，跟开展览会一般公之于众。

    城中闻得消息，上至官员、名士，下至百姓、士兵，无不愕然失语。

    城中一时间有些死寂，所有人都明白，仗打到现在，不会再有奇迹了，邺城失守已成必然，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就连最强硬的审配，这一次也不知该指望什么。

    不过审配仍是不愿降，严厉地镇压任何关于投降的声音。他甚至继续睁眼说瞎话以鼓舞士气，让众人“坚守死战！徐州军疲矣！大将军已从青州领兵方至，我军何忧无主！”可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再相信他。

    众人都清楚，该来的都来了，到现在还没有来的，就不会再来了。

    审配也知道自己的谎话镇不住人，于是又下令，所有投降人员的家眷，一律下狱问罪；所有靠近城墙的人，除了守军，一律射杀。

    同时审配又命人向城外射箭，使徐州军不得再在城外开展览会。

    但这仍然无法阻止城中之人向徐州军投降。这天夜里，重臣辛毗便逾城而出，投靠了曹昂。

    辛毗之所以敢投降，也有原因。

    辛毗的家眷亦不在邺城，而在东冀州的治所信都，所以他投降之后，审配想抓他的家眷也抓不到。

    只是辛毗不清楚，他底线低，审配的底线更低。

    审配听闻辛毗出逃之后，直接下令，抓了辛毗兄长辛评一家，还将辛氏在邺城的族人尽数给抓了起来。

    反正是震慑城中有心投降的人，抓谁都是抓。

    眼看审配已经行事已经不讲规矩，众人这时才明白，审配早已疯了。

    这是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大家或许不害怕疯子，可是害怕一个有权利的疯子，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八月十四，中秋前夜。

    似乎大家因为这段日子的围城，心情极度压抑，所以面对即将到来的中秋佳节，俱是很激动。

    今年的中秋气氛，似乎比往年浓烈的多。

    或许对于邺城上下的百姓、士兵来说，这很可能是他们要渡过的最后一个中秋，所以便尽可能地放纵一些。

    虽然城中物资匮乏，甚至要断粮，可仍是无法抑制众人过节的心情。

    守军士兵，似乎也不在意守城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甚至还有人偷偷摸摸地回了家。

    除了审配顾不得这些。

    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守城上，哪有心思过节。

    今日他巡视了半日的城防，又筹备了半日的物资。到了晚上也不得闲，直到三更，还未歇息。

    就在这时，府上管事来到书房，大声说道：“家主，东面火起。”

    审配一愣，话也不说，快步出了房门，就见东面远处，大火冲天，照得天空发亮。看那位置，应该是东门方向。

    审配担心东门出事，大声地喊人。

    很快一队护卫前来，护持着审配往大将军府去。此时在路上已经隐隐听得乱声，审配不知到底情况如何，只得暗暗祈祷东门无事。

    只是审配的祈祷注定不能实现，此时的东门已经失陷。

    原本曹铄、冯礼、张子谦、尹楷各守一门，可是冯礼、张子谦先后叛乱，二人负责的城墙便出了空缺。

    刘氏安排了一个侄子，名叫刘坚，负责守北门，而审配也让侄子审荣守卫东门。

    经过苏由、冯礼之事后，对于旁人，审配俱信不得，只能用自家人了。刚开始事情还算顺利，再无动乱，直到乌桓人兵败。

    审配愿意为袁绍殉葬，可是旁人不愿，审家人也不愿。再说连审配的亲儿子都选择投奔曹昂了，更何况侄子。

    审荣不想死，也不想审配将整个审家拖入深渊。

    于是审荣便主动联系起徐州军。

    对于审荣的投降，徐州军上下是不信的。包括辛错、步骘、桓阶等人，都觉得此事或许有诈，毕竟审荣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唯有曹昂，似乎很相信此事，命人跟审荣接触，同时约定八月十四，打开东门，迎徐州军入城。

    直到当日，桓阶还是心中有疑虑，劝曹昂慎重。

    曹昂却是笑言道：“伯绪，你们说得我都懂，不过我还是相信一点，那就是没有多少人能够坦然赴死。审配要是想安排人诈降，没必要用审荣这种注定引人怀疑的人。”

    曹昂其实还是有底气。

    历史上邺城被破，就是审荣打开的城门。而且曹昂为了让曹铄早做准备，提前便将消息送往了城中，若是审配有埋伏，曹铄和李参会提前示警的。

    到了傍晚，曹昂下令，此番攻城，只围东、西两面，放开南、北两侧，同时不许阻拦守军突围。

    辛错还以为曹昂是在玩张网以待的手段，主动请缨，带人在南、北面埋伏，被曹昂拒绝。

    曹昂之所以留下南、北两个方向，是为了方便曹铄突围。

    这一仗，于其他人来说，都是糊涂仗。

    三更时分，审荣如约打开了城门。对于审荣来说，说服部下跟他一起投降似乎格外容易，他一开口，众人便都同意了。

    其实审荣不知，他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其部下将领早已准备，中秋之后，杀审荣献城。

    眼看城门打开，千牛军偏将军丁冕带着一部人马杀入城中。

    审荣果然没有诈降，待丁冕入城之后，便毕恭毕敬地上前，请求命令。丁冕急于入城，便让审荣率部出城解甲等待。

    这算是一个很无礼的要求，只是审荣等人根本顾不得，于他们来说，只要活着就好。

    丁冕带着人登上东门城头，然后发信号通知辛错入城。辛错带着部队在城外五里处等候，眼看拿下东门，也是大喜，立刻率部赶往东门。

    而已经入城的丁冕指挥部下兵分四路，一曲守卫东门，各有一曲顺着城墙向南、北门挺进，而他则带着两曲往内城而去。

    此时的内城比外城更混乱。

    因为内城守军，多是羸弱之兵，眼见外城告破，哪有胆量守城，不少人述说着徐州军的恐怖，很多军队直接一哄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