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对峙
苏清嘉心中寒凉，冷笑着看着王氏，一字一句地说道：“祖母，要不了多久你会来求我的。”
此言一出，不止王氏不信，屋内其他人也忍不住嗤笑出了声，只当苏清嘉是魔怔了，才会如此反常。
正僵持不下时，门口传来了带着些许惊慌的通报声，“老夫人，沈家来人了。”
王氏眉毛一挑，眼神明显亮了起来，“快请进来。”
来人竟然是沈家的大管家，沈礼。
沈礼在沈家四十余年，又曾救过沈老爷子的命，在沈家的地位与一般奴仆不同，就连沈家的小辈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苏清嘉瞅着进门来的人，看着不似四十余岁的年纪，一张方脸很是和善，看谁都面带笑意。
“沈礼代我家夫人，向苏老夫人问安。”沈礼声音有些浑浊，语气客气却不卑不亢。
能被沈礼称作夫人的，也只有沈家老夫人，出身定国侯府的卢氏。
沈家位高权重，天子近臣，沈老夫人所出的两个儿子都位列中枢，沈家大公子更是年仅十八就入了翰林，极得当今天子喜爱。
“有劳沈老夫人惦记，苏家一切都好，不知道沈管家今日前来有何贵干？”王氏的脸上的笑容就没这么得体过。
“在下此次为寻梅会而来。”
“我家的姑娘都为寻梅会做足了准备，”王氏指向一旁站着的苏婉乐，脸上笑容更盛，“这是我家的三姑娘，刚进京人生地不熟，届时还请沈管家多多照拂。”
说着示意下人将一个荷包交到沈礼手中。
沈礼退了一步，神色如常，“苏三小姐才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逼人。”
说着拱手道：“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王氏有些惊喜，沈家还有什么需要求苏家的？难道是看上了苏婉乐，前来求娶？今日便是派沈礼来打探口风了？
众人的心思也纷纷活络起来，面上却丝毫不显。
当着众人的面，沈礼拿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恭敬地递给王氏，“为了弥补日前在同文堂对苏二小姐造成的伤害，我家夫人特地邀请苏家所有姑娘参加寻梅会，却听闻苏二小姐难以参加，我家夫人心下难安，特命小人前来送上请柬一封，要苏二小姐届时务必赏光。”
众人心底的期待瞬间荡然无存，王氏更是笑容一僵。
沉默了几秒，王氏再次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嘉儿脚伤难愈，确实无法参加，恐怕要辜负沈老夫人的一片心意了。”
见邀请被拒绝，沈礼笑意丝毫未减，“夫人说了，若苏二小姐确实伤重，沈家可以等，等小姐痊愈后再办寻梅会。”
众人：“！！！”
沈礼说话间又拿出了一个盒子，语气比方才又恭敬了三分，“这是夫人为二小姐特意准备的礼物，还请小姐笑纳。”
沈礼说这话时，眼睛看的不是王氏，而是一旁毫无存在感的苏清嘉。
沈礼看过来的眼神中，苏清嘉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丝丝好奇……和挑剔？
她那日故意激怒安陶公主，就是为了参加寻梅会，可若是安陶公主吩咐沈家要她务必前去寻梅会，沈家绝不会是像现在这般客气。
王氏笑容越发难看，沈礼从未见过苏清嘉，却能一眼认出来。她哪里听不出沈礼方才言下之意，这是在暗指她有意苛待苏清嘉，王氏暗恼，今日就不该让苏清嘉穿这身破衣服。
苏清嘉也有些怔愣，纵然百思不得其解，该有的礼数还是要遵循。苏清嘉福了福身，玉手一翻接过了沈礼手中精致的黑色盒子。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缓缓打开了梨木制的盖子。
耀眼的光芒瞬间从盒中射出，瞬间夺走了每个人的目光和呼吸。
这盒内装的，赫然是一只金簪。
苏清嘉将簪子小心翼翼地从盒中拿出，轻柔地放在手心。
整根簪身由纯金打造，色泽闪亮，簪头雕刻着三朵惟妙惟肖的梅花，雕工精细，梅花瓣甚至如同头发丝一般精细。而簪头外翼竟然是层层镂空的金花累丝云朵，簪脚处是一只衔珠的凤凰，那颗珍珠高雅纯洁，圆润多彩，阳光透过窗棱照在簪子上，珍珠闪耀着如月光般皎洁的光辉。
这……未免太贵重了些？
众人都被这炫目的光彩深深地吸引住，久久回不过神来。沈家也算富贵之家，可这般耀眼的簪子也是见所未见，沈家出手竟然如此大方，可苏清嘉又何德何能？
苏清嘉看着这颗光彩夺目的珍珠，眼神一暗。
这簪子她认识，是南海的贡品，白玉玲珑珍珠八宝簪。
她曾经很是喜爱这根簪子，可李承熙说她清水出芙蓉，不需要过多装饰，她便没再讨要。可当她再次见到这根簪子时，却是在李婉乐的头上。
这根簪子现在应该存于皇室，沈家就算再得宠也绝不敢用皇室的东西，为何会被沈家拿来送给她？
王氏用尽全身力气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这么珍贵的簪子，就连她都不能拥有，苏清嘉何德何能，凭什么拥有？
苏清嘉深深地福下身子，正色说道：“这礼物未免太过贵重，小女不敢收。”这句话绝对发自肺腑，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根簪她不敢要。
“无妨，我家夫人言道，她同二小姐的外祖母曾是闺中密友，送这根簪子也是为了儿时的情谊。”沈礼仿佛早就预料到苏清嘉会拒绝一般，理由给的无懈可击。
沈礼搬出了自己的外祖母，苏清嘉又不能辩解说这是皇室之物，若是再不收只会得罪沈家，只得再次福身，“那小女替外祖母，多谢沈老夫人厚爱，改日自当登门拜谢。”
苏清嘉心中有事，丝毫欣喜不起来，看在众人眼中反而有种宠辱不惊的气度。
苏清嘉本来只是礼节性的客套一下，谁料沈礼竟然眼前一亮，笑容越发和蔼，“夫人若见着二小姐，一定会欢喜的。”
苏清嘉福身的动作微不可见的停滞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能得老夫人喜欢，是小女的福气。”
沈礼的目光越发满意，离去时对着王氏竟也开心地笑了笑。
沈礼一走，众人再也掩饰不住贪婪的情绪，两眼放光地看向那个不起眼的首饰盒，恨不能将里面的东西据为己有。
当着沈礼的面，王氏还能勉强克制，人刚走出院子便将手中茶盏朝着地上狠狠一砸，胸口起起伏伏好像想骂什么，最后又只失魂地跌坐回椅子上。
屋内众人哪里见过王氏这般生气，连忙低下头去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有苏婉乐仿佛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屋内再度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王氏剧烈的喘息声，王氏一言不发，这安静便显得有些可怕。
王氏的院子，苏清嘉片刻也不想多待，垂眸道：“祖母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孙女就先回房了。”
其余人：！！！
苏清嘉胆子何时这般大了？
她看不出来王氏在等她的解释吗？
“站住！”王氏疾声喝道，脸色铁青。
“祖母还有何吩咐？”苏清嘉丝毫不惧，扬着头直愣愣地看着王氏。
“跪下！”由于极度的生气，王氏的声音比平时尖锐了三分。
看着满地尖锐的茶杯碎片和滚烫的热茶，苏清嘉紧紧咬住了下唇，“祖母是要孙女跪在这儿吗？”
众人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么尖的碎片，一旦跪上去，两腿的膝盖定然是要废掉了，看到时沈家还会不会要一个废人。
王氏声音森冷，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面前，重复喝道：“跪下！”
苏清嘉挤出一抹笑容，三分嘲讽，三分苦涩，最终所有情绪尽数敛去，只剩下如万年寒冰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