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嘴来了
苏清嘉却垂下了头，掩去了所有情绪，一个字也没有说。
王氏不知为何被这一眼看的心中发麻，她从未在苏清嘉眼中见过这种仿若陈年古井般波澜不惊的眼神。
王氏闭上眼再次睁开，床上依旧是那个纤弱的身影，终于放下心来，方才一定是她的错觉。
在众人看不见的身后，苏清嘉紧紧攥住身下的褥子，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恨意。
上一世虽然苏婉乐帮她解了围，但因为各种原因，王氏同样不许她参加寻梅会。
就在她缺席的寻梅会上，苏婉乐大出风头，不仅作出令人叹为观止心神激昂的诗词，而且对书法、画作、品茶、插花都有心得，加上她的绝色容颜，一夜之间美名就传遍了京城，风头甚至盖过了京城第一才女，沈知韫。
而最重要的是，她腰间的那枚玉佩也被玄妃的人发现。
但如今不一样了，苏清嘉知道，她方才那番话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她去不去寻梅会，由不得王氏。
“母亲，您别跟某些不孝不悌之人计较，免得气坏了身子。”赵姨娘软语劝道。
“嘉儿也是病糊涂了，才会对您不敬，我代她向您道歉了！”说着阮姨娘就盈盈福了下去，眼带泪花，“等她养好了伤，一定会去慈安堂，向您认错。”
苏清嘉：“……”
见有了台阶，王氏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去，众人再是惊诧奚落也不好多待，免得被王氏得知平添事端。
众人一窝蜂地涌了出去，屋内瞬间空荡下来。
冷雁凝本想留下，可常年的不亲近，让她不知如何开口，踌躇半晌最终只留下一句：“这些天切勿移动，好好保养身体。”
苏清嘉却认真地答了一声“好”，眼中的孺慕之情灼得冷雁凝心神一荡，却别扭地转过头去，看那神情颇有几分落荒而逃。
阮姨娘看冷雁凝匆匆离去，眼中得色一闪而过，正想和苏清嘉多说几句，却发现眼前的女子已经闭上了眼，仿佛累极睡了过去。
阮姨娘有几分错愕，却也只当苏清嘉实在是累了，并未多想，柔声说道：“嘉儿，我会去劝夫人，让她多来看看你，你且好生休息。”
苏清嘉暗想，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阮姨娘话里话外对她的暗示，她一个姨娘又凭什么代她向王氏道歉。
众人离去后屋内终于清净下来，苏清嘉重重地将头埋入枕头中，枕芯里熟悉的决明子清香迎面而来。
直到此刻，她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她，居然回到了十五岁那年，不是在宫墙高耸的皇宫，而是在她自己的，听涛小筑。
看着熟悉的床幔，熟悉的楠木桌，苏清嘉鼻尖一酸，靠着惯性摸到床头的一道刻痕，脸上终于浮出一抹笑容，那是她十岁那年用钗子划的。
她，真的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那一年，苏婉乐刚刚穿书，便有办法令苏景廉从扬州提拔回京。
而苏婉乐才回京就能布出如此严密的一个局，成，则拿走她一条命，不成，也能拿走那枚玉佩。
上一世的她心中不平，直接质问祖母，她一出事苏婉乐第一个赶到，难道不也是事先预谋，结果却被王氏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婉乐那般关心她，在她昏迷的时候还时时前来探望，却被她这般污蔑。
而那封信明明不是她写的，任凭她如何解释，也没有人相信。明明她受了伤，也没有人关心。
苏婉乐竟然还收买她身边人调换伤药，害的她一辈子瘸腿。她本就畏惧人言、自卑怯懦，瘸腿后更是再也不愿出门，最终走上了苏婉乐为她安排好的灭亡之路。
单她一条命也就罢了，她的父母、兄长都因苏婉乐无辜惨死，苏家反而在苏婉乐的扶持下如日中天富贵无双。
仇恨如巨浪般袭来，苏清嘉越想脑子越痛，昏昏沉沉地好似做了个梦。
那一日，她想见的人迟迟不来，众人的鄙夷耻笑一下一下狠狠刺在她本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猛地从内监手中夺过御赐的毒酒，倏地阖上双眼，含泪饮下。
一滴，不剩。
苏婉乐眼底的快意像是一把利刃，在她心中疯狂搅动，眼泪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终于随着一口乌血喷出，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为什么？”
苏清嘉用尽浑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苏婉乐唇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眉眼逐渐放肆起来，“二姐姐不知道吧，当年那封打动你的信，其实是李承启写的。可惜啊，这后位终究是属于我的，你的女主地位也是属于我的。”
她心神激荡之下，再次吐出一口黑血，痛苦地倒在地上，腹中的剧痛将她五脏六腑尽数撕裂，却蜷缩着身体苦苦支撑着最后一口气，“你……说什么？”
苏婉乐的神色竟有些委屈，“我本以为和男主在一起的就是女主，用尽办法去勾引李承启都没成功。”
说着嗤笑一声，“后来发现你这幅性子真是太容易对付了……既然他心中只有你，那我便让你爱上李承熙，他掌控了一切又如何，还不是为你放弃了帝位。”
苏婉乐轻快无比，笑容竟有丝丝狰狞和得意，“而李承熙心中，只有我。”
凄苦、绝望、嘲讽交织而来，苏清嘉被撕扯得神志模糊，痛苦之下猛地惊醒过来。
她用尽浑身力气喘息着，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好似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临死前的那一幕犹在眼前，苏婉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又有倾国倾城之貌，和在后世习得的才学，她要如何复仇？
正凝神思考间，突然听到脑海中“滴”的一声，“恭喜宿主，成功获得虐渣剧本！”
“你…是谁？”苏清嘉有些惊慌，房门和窗户都无异响，这个人是如何闯进来的。
“宿主你别急，我是你的专属系统，从此刻起，我将为你量身打造虐渣剧本！”一个清越的少年音响起。
苏清嘉呆住了，过了许久，试探地说道：“系…系郎君，你现在何处？”
饶是系统久经沙场，却还从未被人称呼为系郎君，不由有些赧然，“宿主可否唤个称呼？”
“那，统郎君，你现下在何处？”
系统一脸黑线地放弃纠正，“我在你的心里，你只要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哦！保证随叫随到！你有问题，也可以问我！”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又回到了过去？”苏清嘉终于问出这个憋了许久的问题。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的任务是帮你夺回你的一切。”系统声音极其自信，“苏婉乐可是经验丰富的穿书者，成功多次超级厉害，这个世界如果再次被她夺走女主的气运，她就可以——”
苏清嘉迅速捕捉到关键，“她……就可以怎样？”
系统意识到什么，连忙转移话题，“反正就是绝对不能让她得逞！她很厉害，没有我，你可对付不了她，怎么样，要不要和我绑定！”
是啊……苏清嘉想到上一世临死前苏婉乐疯狂的神情，仿佛饿了三年的凶兽看见猎物。
她怔怔地望着床对面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小巧圆脸，乌黑如瀑的长发披在肩头，更显可怜。一双和苏婉乐相似的杏眸，却因为自卑怯懦而失了神采，本也是绝丽的容颜，却只有那似石榴花般柔嫩的嘴唇还在彰显着她正当妙龄。
和端庄大气美艳绝伦的苏婉乐相比，她更像是寻常农户屋檐下的一只燕儿，那么的上不得台面。
见苏清嘉还在犹豫，系统继续劝道：“你是一本双向救赎文的女主角，你本该救世济民，和李承启携手一生，就因为苏婉乐，你名誉扫地、一生孤寂、家破人亡。”
“而苏婉乐抢走了你的地位，你的名声，你的功绩，抢走了你的一切！甚至在她的逼迫下，你性格越发卑怯，彻彻底底沦为了炮灰女配。”
系统声音逐渐放轻，苏清嘉却感觉听的更清楚了，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设计令你嫁给李承熙为妾，把你当作她登天的跳板，在他们大婚当日把你鸩杀，你的父兄、母亲，都因她而死，她却青云直上，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