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永恒的宿命
“你终于来了！”
在一片黑暗中，李阳耳边忽然回荡起这个声音。
他侧目一看，蓦然在黑暗中发现了一道沧桑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人。
白须白发，双目浑浊，苍老衰态尽显。
但是他的目光却异常的明亮、柔和，就仿佛是恒星澄澈的光芒缓缓射出，照亮了宇宙，温暖了世间。
“仓颉大神，您原来”李阳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叫我仓颉即可，文明没落者算什么大神。”那老者轻轻一笑，慈善的望着李阳。
“您，您不是已经？”李阳走了过去，语气颤抖道。
“死了是吧？”仓颉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是啊，盘古文明都毁灭了，我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我的真身早在几十亿年前就消亡了，现在你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智能幻象。”
听着仓颉的话，李阳心中莫名感到一股悲凉。
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百万年的追逐，最后却发现。
所谓的永恒不过是梦幻泡影，只有死亡才是前方永恒的灯塔。
任谁在亿万年的煎熬中发现这个事实，恐怕都不知前路该当如何。
长舒了一口气，李阳平复下心中的乱绪，继续道：“可是您不是还有天心吗？”
“外面的血色长廊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仓颉抬起头，苍老的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悲痛，“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不止是我经历恒久时间，他们也同样如此。因而在信念崩塌之后，天心中就不再有天了，只有人，人心！”
“后来他们释怀了心中的信仰，但也不愿意永远待在天心，就有了各自的念想，有的人选择离开这里，去看看重生的宇宙，有的人选择进入休眠舱，却始终没有再醒过来，还有人选择自我消亡，了解残生。”
李阳默然。
信念的崩塌的确是绝望的。
特别是你所坚持的信念坚持的越久，扎根于心中越深，那么它崩塌的时候，带来的绝望就越是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这种根植于心灵的绝望，远远超过了身体上带来的苦痛。
决定一个人终究是他的灵魂。
剥皮抽筋的苦痛再大，也只是作用于人的身体。
而理念崩塌，却是让人忘乎所以，麻木不仁，甚至人生都没有了意义。
越是智慧的生命就越是如此！
“之后，过了不知道多久，鸿钧院长穿梭到了这里，而那时我也完成了梦寐已久反四力的研究，便将这项成果托付给了他。”仓颉双手背在身后，平静的诉说着往事，“而那个时候，整个天心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亿万年的岁月，生命在那一刻便如黑白一般失去了意义，我也就再没什么必要留存在这个世界了。”
“您就没打算和鸿钧一同离开吗？”李阳转身问道。
仓颉摇了摇头，忽而笑道：“你的反电磁力和反弱力已经激活，那两个老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李阳瞬间低下头，虽是无言，却也道尽了一切。
“看来他们也没有熬过时间啊。”仓颉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中却没有感伤之色，反而露出了释怀的感觉。
李阳犹豫了片刻。
便将在龙泽星和二维时空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仓颉。
“白泽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啊，烛九阴这么多年没见，都敢把他家的主神拿出来调侃了。”仓颉转过身背对着李阳，看向一望无际的漆黑深渊，轻声道，“我们三是盘古科学院第一届学生，没想到却承受着各自文明最后的未来。”
“白泽他们那一群动物管理员总说什么生命的伟大，要于生命以自由，没想到灾难来临，他们给了妖族最后一种生命自由。”
“而烛九阴这个脑子含铁量百分之百的硅基生物，总讲什么科学真理，知识就是一切的废话，却也没有想到，他们真的将知识留存到了后世。”
“那人族呢？人族文明讲究什么？”李阳抬起头，直视着仓颉。
仓颉笑了笑，伸出手。
一阵白光闪耀后。
他的手心赫然出现了一块破碎的红色石头。
上面用盘古语刻着一个字。
阳！
“这是？”李阳有些不解。
仓颉将石头丢给了李阳，眼神有些飘渺。
李阳拿起红色的石头左顾右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上面的字也非常普通，就是用普通的技术雕刻而成的。
不过它的外形却有一点点的异常，就好像是在更大的石头上面分裂出来的。
仓颉挥了挥手，漆黑如深渊的时空骤然变亮。
一段曾经的画面出现在李阳眼前。
“宇宙星空？不是一颗行星。”李阳看着画面中的行星，仍旧还有疑惑。
可接下来的一瞬，却让他彻底震惊。
一阵无形波动掠过。
时空猛地颤抖了起来。
这颗星球的主体刹那间便出现了无数个空洞。
空洞中的物质就仿佛在这个时空消失了一般，彻底无法看见。
而之后一瞬。
那些消失的物质再度出现，只不过却不是出现在原来的位置，而是这片星空的任一位置，并且碎裂成了无尽的小行星，将星球牢牢裹在其中。
同时，行星的空洞变得愈发杂乱，愈发狰狞。
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噬星者，在吞噬这颗星球的残骸。
每一口咬下。
这颗行星都会出现一个大洞，它的周围也会多一些破碎的残片。
就这样在不停的撕咬中。
庞大的行星逐渐只剩下一个骨架，还是残破不堪的骨架，隐隐约约才能看明白，这原来是一颗行星的样子。
接着。
又一股无形的波动撕扯而来。
残破的骨架再度被撕裂，直至完全化为宇宙中的尘埃，在原来的位置形成了一小片尘埃云。
“时空波动！”李阳死死盯着那颗恒星，无比认真道。
“是的，这就是时空波动。”仓颉点了点头，声音中却满是苦涩，“而那颗行星则是人族文明的母星，首阳星。”
“首阳？那这颗石头”李阳低下头，看着手中雕刻着“阳”字的石头，若有所思。
身前一转。
画面来到了天心的控制室。
“离云，重启设备，打开曲率引擎。”
“设备已重启，引擎打开！”
“扶风，启动天心，计算轨道。”
“最优轨道已建立！”
“目标三角星系，朝着人族的未来，前进！”
在仓颉的指挥下。
天心顶着引力防御罩，在无止境的时空波动下朝三角星系进发。
然后就在启动的瞬间。
控制室忽然之间多出了一块红色的石头。
“当~~~~~~”
只听一声脆响，这块石头坠落到金属地板上。
“院长，有一块石头穿了进来。”一名女子脸色大变。
仓颉沉声应道：“这是时空波动将外面的石块甩进了我们的时空。离云，全功率启动曲率引擎，脱离这片时空。”
“明白。”离云面色严肃，将曲率引擎的负荷加到最满。
星空中。
天心瞬间化作一道流光，飞离了这一片恐怖的区域。
这时，控制室内另一个女子将那块石头捡了起来，惊异道：“院长，这块石头上面还有一个字，阳！”
仓颉望着那块石头，微微一愣，道：“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没想到还能将这块石头从首阳星撕裂过来。”
“院长，您知道这块石头啊？”那女子眨了眨眼睛，好奇的盯着仓颉。
仓颉叹了口气，将那块石头传到了手中，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石块，眼中满是缅怀之色：“我在首阳第一研究院担任过几百年的院长，这块石头上的‘阳’字，就是我任职期间，在研究室门前的石碑上刻下的。”
“原来是那一块石碑啊，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熟悉。”离心皱着眉，忽然开口。
女子瞪大了美眸：“离心姐，你看到过那块石碑？”
离心回道：“采苓采苓，首阳之巅。人之为言，苟亦无信。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画面消失，重归黑暗，
李阳却跟着尾声轻轻念诵了起来。
“采苦采苦，首阳之下。人之为言，苟亦无与。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你也听过这首诗歌？”仓颉有些意外。
“在盘古图书馆里看到过。”李阳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看向手中的石块，“这么说来，这块石头就是首阳星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都不重要了，不管曾经如何灿烂，如何辉煌，现在它都消失了。”仓颉摆了摆手，笑着看向李阳，“这玩意儿就送你了，也算是一个礼物。”
“这合适吗？”李阳有些迟疑。
毕竟这可代表着一个文明，是首阳星最后的象征。
他既不属于曾经的人族文明，也不属于这个宇宙的生命，接受这样的礼物真的合适吗？
仓颉却是微微一笑：“盘古文明已然毁灭，人族文明也已然消失，这只是宇宙星空中一块普通石头罢了，你把他当象征也就是象征，你把当陨石也就是陨石，算不得合适不合适。再说了，宇宙浩渺，时空无限，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还能给谁了。”
“而且，鸿钧院长既然承认了你，那就证明你必然通过了考验。”
“考验？就是盘古图书馆的考研吗？”李阳问道。
“是啊，十三亿年的孤寂，可不是寻常人能熬过来的。”仓颉点头道。
李阳犹豫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认真的看向仓颉：“可为什么是我呢？”
仓颉注意到李阳的目光，也知道他要问的不是这块石头，而是为何选择了他。
在曾经的时空，为何把即将濒死的他带到了这一片时空。
收起脸上的笑意，仓颉的目光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因为只有你坚持了下来。”
“只有我？”李阳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彻底惊了，“难道你们选择的还有其他人？”
仓颉郑重回道：“是的，在你原本的宇宙，包括地球文明在内的无数的文明，无数的人，只有你一个坚持了下来。”
李阳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道：“他们也被带进了虚空？就是地球上我的同族，70多亿人？”
“不仅是他们，还有银河系另外5个文明，本星系团的143个文明，室女座超星系团765个文明”
“那他们都死了？”
“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还记得盘古文明的理念吗？我们并不会去特意杀死无辜之人。”
“所以他们都有罪？”
“院长从医院将你带入虚空，是因为你即将死亡，而他们也同样命不久矣。”仓颉认真的看向李阳，“你的宇宙膨胀到头了。”
膨胀到头？
李阳立即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难道是”
“是的，奇点的膨胀带来宇宙，而宇宙的坍缩重归奇点。这是宇宙自发的坍缩过程，恐怖程度远超你的想象。所有的生命会在坍缩的那一刻全部死亡，寻常无法承受那种坍缩带来的应力。”仓颉回道。
“原来如此！”李阳茫然的点了点头，显然还没有彻底接受这个消息。
仓颉继续道：“不过你放心，生命都有其存在的价值，盘古文明不会生命当作追寻永恒的产物，在对你们进行实验的时候。我们在思维意识里设置了一个波动点，但凡实验者出现预期以外的意识波动，都会立即从盘古图书馆中离开，他们会进入其他宇宙，过往正常人的一生。”
说到这里，仓颉神色的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他静静的看着李阳，苍老的眼神里包含了各种期待的目光。
“盘古文明以追寻永恒为荣耀，但最终却在永恒的崩塌中走向了灭亡，所以我我期待院长能够选出一位耐得住永恒的人，所以我们选择了用漫长的时间来进行考验，最终选下来就只剩下你一个人。”
“你的名字里也有个阳，不管是首阳的阳，还是李阳的阳，我都希望你能够承载着永恒理念，去证明盘古文明曾经所追求的，是对的。”
“当然，我们并不会强求你去这么做，但你成为了神，就拥有了永恒寿命，未来不管是星河毁灭，宇宙坍缩，永恒是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