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山村夜雨
俏丫鬟差点把在户阳叱咤风云的李七爷骂成了鹌鹑。
大头细脖玉面鬼王房书安也不讲义气的跳反,口齿不清地在旁边帮腔:
“大妹子说得对,老子最看不上李三七这种人,没规没矩。
妹子骂他,使劲骂。别怕,老子给你撑腰。
他要是敢吱哇一句,老子就跟他割袍断义。”
三个捕快则是乐呵呵地看戏。
毕竟潇洒少年郎如此窘迫,实属难得一见。
李三七初始还辩驳几句,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始乱终弃了。
但探玉一句:
“你今日要是不给小姐个说法,本姑娘就去李家庄,找老夫人哭诉你不仁不义。”
直接把他打灭了火。
白发少年满脸委屈,双手抱头,特想“哧溜”一声钻桌子底下去。
要不是宁怜儿闻声赶来,喝止了俏丫鬟,李三七都不知道自己今天该怎么收场。
哪想到他才擦擦额头冷汗,自以为出了虎狼窝,结果又掉进了修罗场。
宁大家抱着探玉,泫然欲泣,语带哽咽:
“探玉,你莫要再三逼迫公子。
怪只怪怜儿虽是清倌人,但终究出身低贱,让人瞧不起。
以后,你我姐妹二人就在这小城相依为命,苦捱度日,无亲无友地任凭外人欺辱便是。
若是实在撑不下去,咱们就共赴阴司。
下辈子当牛做马,再来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小姐啊,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呜呜~~~”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宁大家一边哭着,还一边有意无意地露出皓腕上戴着的银镯。
那是李魏氏早晨临走时强送给她的。
虽然明知道这两个姑娘又在演戏,李三七还是忍不住心头泛起阵阵怜惜。
“罢了,罢了,别哭了。小爷应了,带你们同行。”
“七爷,你说的可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要一言九鼎才行。”
探玉闻言,抹了抹小脸上的泪珠,紧盯着李三七的眼睛发问,生怕他后悔一样。
“自然是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过,宁大家,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公子请讲。
只要能继续追随在公子身旁,莫说一件,便是一万件,怜儿也通通应下。”
“此事不难。
你只需要答应我,以后咱们二人兄妹相称,休要再提报不报恩之事。
到了庐陵,若能得遇良人,小爷备妥嫁妆,送你风风光光出嫁。
如何?你应还是不应?”
“好,此事易尔。公子不嫌弃,怜儿自然应承。
以后,怜儿便叫公子一声七哥。
七哥在上,受小妹一拜。”
宁大家没有丝毫犹豫,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盈盈下拜。
“搞定。”
“搞定。”
两个少男少女脑中同时闪过了这两个字,只是心思各异。
……
李三七没有等待多久,便如愿接到了郡府的调任文书。
庐陵大牢司狱。
这个职位仍然不入官,小吏一枚,月底之前需要到任。
……
大秦天启五十六年,九月十六。
白发少年交卸了捉捕司的职司之后,锁好小院的门扉,便独自上了路。
九月十四,房书安、刁叶黄、张猛三人已经护着宁怜儿主仆先行出发。
听蝉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他们自然有落脚之处。
李三七早早委托田大彪帮忙,在庐陵购置妥当了一处两进的宅子。
小李捕头,
呃~
小李牢头之所以安排兵分两路,原因有二:
第一、他不清楚一旦踏出户阳城,会不会引来藏花宗或者叶家的报复。
第二、为了提升法力和寿数,他打算沿途寻找妖踪。
这两方面,无论哪个,都是凶险难测。
少年不想因为个人原因,把朋友们卷进旋涡之中。
当然,对着几人肯定不能告知真实原因。
他谎称自己要去拜访几位江湖侠士,需要绕点远路。让他们先行一步,去布置宅子,采买日常用具。
编瞎话糊弄人这方面,李三七还真没怕过任何人。
李三七出发之前,本打算和吕婉娘告个别,顺便打上半斤老酒。
结果却发现卢氏酒铺大门紧闭。
据旁边的商户说,姑嫂二人外出探亲,已经走了好几天。
“小爷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再见,保重吧您呐。”
李三七冲着无人的酒铺絮叨一句,算是告了别,便洒然离开。
……
小城距离庐陵直线距离约有两百余里,虽然途中要翻过几座小山,但即便慢慢的走,十天时间也完全足够。
李三七午时出发,优哉游哉地晃荡了大半晌,也没有走出户阳地界。
此时已经傍晚,头顶彤云密布,四周雀燕纷飞,凉风中带着水汽。
应该是有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晚秋的夜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冰寒刺骨,容易招人生病。
少年很幸运地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屋舍俨然,只是不见炊烟。
“怎么如此安静,路上也不见村民,有点奇怪。”
想要借宿的少年敲了敲一户柴扉,久久不见人应答。
换了一户,再敲,还是没人。
驱使剑一潜影绕遍了整个村子,人毛都不见一个。
“难道是遭遇灾祸,整个村子躲进了山里避难不成?”
剑一潜影共享视野中,几户人家土炕上犹自摆放着方桌,桌子上还有没来得及吃的饭菜,显示着村民离开得很着急。
“应该是人祸,不是妖灾。
否则定能看到残肢,至少也会有血迹。
先睡上一觉,明日四周探探究竟再说。”
主人们都不在,屋舍便不好擅自进去。
李三七兜兜转转,寻到了小村的祠堂,准备在此处对付一晚。
祠堂蛮大,是一间斗拱颇高的木制房屋,青石铺地,打扫得很干净。
里面一张供桌,供桌后百多个牌位。
供桌前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漆黑木棺。
白发少年不疑有他,兴许是村中颇有地位之人横死,未来得及下葬而已。
李三七选择了木棺正上方的横梁栖身,摘下包袱当枕头,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了起来。
走了一下午,少年的身体有些疲惫。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悸袭来,李三七霎时睁开了眼。
淅淅沥沥的夜雨打在祠堂的青瓷瓦片之上,滴滴答答作响。
房屋内脊挂着蜘蛛网,几个小昆虫的尸体结成了茧,烛火映射之下,惨绿的诡异。
好像没什么不对,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李三七睡得迷迷糊糊,脑子有点不太转动。
“烛火?我去,哪来的烛火?有人?”
少年悚然清醒,控制住自己没有发出声音,轻轻偏转身形,偷眼向着梁下光亮来源处观瞧。
这一看不打紧,惊得他差点直接掉落横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