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群豪聚首道吾山
大秦天启五十六年，八月十五，肃州境内，孤山道吾。
日头已经升了起来，却没有完全破除山间的雾霭。
它们或是一簇一簇堆积着，雪白的像是棉花；或是一缕一缕飘荡着，轻柔的好似飞花。
掩映的峰峦耸峙，崖壁偶见，葱葱郁郁，怪石嶙峋的道吾山若隐若现。
宛若准备入浴的侍女，妩媚地褪去了层层叠叠的襟袄，披上了一袭薄可透光的轻纱。
山间偶有鸟雀啼鸣，小兽奔走，祥和的如同仙境一般。
山脚下，官道上。
一阵急促的马蹄踏地以及人声吵嚷彻底打破了这份静谧。
这群来客足有百十号之多，有男有女，衣衫各异，但都是江湖游侠打扮。
人人骑着高头大马，个个携带刀枪剑戟等一干兵器。
为首大汉仪表堂堂，端坐在一匹黄骠马上，如山似岳。
他卧蚕眉，丹凤眼，面如锅底，短须髯。
健硕的身体上裹着蓝袍，脖颈间系着一条红色丝巾，背后交叉双铁戟。
“吁～”
紧跟其后的人群中，一个疤脸青年纵马而出，赶至最前面，朝着领头大汉抱拳施礼：
“铁大侠，道吾山就在前面不远，我等在此休憩一下如何？
明日才是约定日期，不需着急赶路，顺便等一等正在赶来的朋友。”
大汉闻言勒马点头：
“也好，这几日群豪均是风餐露宿，确实有些疲惫。
南天，你先行一步，探探前面是否有茶铺酒肆，方便大家歇脚打尖，同时打听打听彩蝶门所在。”
“铁大侠稍待，南天去去就回。”
疤脸青年说完，扬鞭策马，向前疾行，另有四五骑也随在了后面。
若是李三七在场，定能轻易认出，疤脸青年正是与他相交莫逆的燕南天。
领头大汉，少年也会猜得八九不离十，庐陵侠客之首，豪胆铁红巾。
八月初八，燕南天得到妙手张猛传递的消息，没有丝毫耽误，马上登门求见大侠铁红巾。
铁大侠听完他的叙述，义愤填膺，拍案而起，当场派发江湖令，号召庐陵群雄共赴道吾。
二人没有莽撞地长驱直进，而是四处联络，把豪杰们聚在了一起。
毕竟要与仙门对峙，声势浩大一些，也能平添许多底气。
这几日虽然过程波折不断，人来人走，不过大体顺利。
八月十五一早，上百个义气汉子便赶到了道吾山脚，没有失期。
……
铁红巾率领众人缓行了不到一刻钟，燕南天就急匆匆地返了回来，马后面还驮着一个药农打扮的老者。
奔行到群豪面前，燕南天飞身落马，又小心翼翼把身后老者搀扶下来，才对着铁红巾抱拳开口：
“铁大侠，事情有变，我等须立刻上山。”
“南天莫急，发生了何事？”
“据这位长者所言，三七兄弟可能早几日就已经赶到了彩蝶门。”
铁红巾闻言翻身落马，对着老者躬身一礼：
“长者，可否与我等详细说说。”
老者连忙打千回应：
“小老儿是山中采药人，前几日途径漱芳坪，见到有三个人在一块巨石前高声说话，说的什么却是听不太清。
昨日，小老儿又经过那里，三人中的巨汉不见了踪影，白发少年站在巨石前一动不动，丑陋男子陪在他旁边。
小老儿奇怪，就多打量了几眼。
恰好，那位少年的眉眼与这位少侠描述的你们朋友有几分相似。”
闻听老者的叙述，铁红巾顾不得细想为何李三七会比约定提前几日赶至道吾山，忙从袖中掏出一锭纹银递给采药人：
“能否烦劳长者引路？铁某感激不尽。”
……
群豪安顿好马匹，在采药人带领下，花费了足足半日的功夫，赶到山腰一片平整开阔地的时候，果然发现户阳小李捕头垂手肃立在一块大石头之前，不知是什么原因。
“三七兄弟，燕某来了，铁红巾大侠等一众英豪也都到了此地，你且近前叙话。”
隔着还有三四丈远，燕南天便向着李三七高声招呼。
少年没动，没回头，也没说话。
他旁边不远的树荫底下，蹦起来了一个人。
此人五短身材，脑袋大脖子细，手里还拎着一把破损的八棱鎏金锤。
他小跑着靠近众人：
“可是燕南天燕兄弟？老子是李三七的结拜大哥，人送外号玉面大头鬼王，名唤房书安。”
“原来是房大侠当面，久仰久仰。”
丑汉子丝毫不怯场，梗着脖子，单手抹了抹上扬的两撇鼠须：
“好说好说。哪个是铁大侠？哪个是田大彪？”
铁红巾对着房书安抱拳一礼：
“当不得大侠称呼，区区正是铁红巾。”
田大彪听到丑汉子召唤，排众而出，通报姓名后，越过房书安就准备走向李三七。
却不想被大头鬼王一把拽在了原地：
“兄弟，别过去，莫坏了事情。”
“这是为何？”
“且听老子慢慢给你说。”
庐陵众豪耐着性子，听完房书安颠三倒四的叙述之后，总算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赤霞送走青云门众人后，没有耽误时间。
他先是委托谢文东将书生唐行易和青驴一起送去淮阴，接着便御剑携带李三七、房书安连同小犬听蝉直奔道吾山。
漱芳坪上所立巨石便是彩蝶门解剑岩，入口所在。
本来依着燕赤霞的暴脾气，准备直接朝彩蝶门要人，否则就一剑平了此派。
哪料彩蝶门的太上长老是他仗剑游历时认识的一个故人，曾共同伏妖，也算有几分交情。
几番软言软语邀请之下，酒剑仙抵挡不住，便应允进门小憩，一同等待藏花宗使者的到来。
李三七却犯了执拗，坚决不肯陪同。
言说自己要在山门外静候，一日听不到结果，便一日片语不出，寸步不移。
燕赤霞说服不了这个新认识的小朋友，只能自己进了山门。
……
小李捕头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其一，他要借助舆论力量，掘了彩蝶门的根。
“助纣为虐，罪同主谋，小爷要玩死你们。”
小李捕头指使田大彪雇佣说书人四处传播消息，就是要让整个肃州都知道彩蝶门的所作所为，迫使他们声名狼藉，以后很难再接引到修仙种子入派。
当然，仅仅说书人还不够。
他广引群豪，道吾立门。
目的，是要营造一场能够让人口口传播，经久不衰的侠义之举。
彩蝶门可以采取种种手段消弭影响，但却控制不了悠悠民意。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小爷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统战，什么才是真正强大的武器。”
其二，他在观想“明月行天照海伏波歌”，助己悟剑。
户阳距离道吾山迢迢三百余里，少年一路行来，感慨颇多。
无论是跃虎村杀贼，还是鹰愁涧伏鬼，甚或燕赤霞的豪迈、房书安的义气、唐行易的方正、听蝉的不离不弃，都让他对《侠客行》有了不同角度的解读。
以前只是觉得太白大作磅礴豪迈，而今却从中悟出了一鳞半爪的剑意。
这是大机缘，他不允许自己错过。
庐陵群豪到来之时，少年已经站了整整两天三夜。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再站多久，只觉得胸中的剑意越来越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