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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八方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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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聚宝斋,这些天随着来参加赏宝会外来人口的增多,各家古玩店的客人都络绎不绝。

    有做成买卖的,但更多的是被当成景点闲逛。

    当然,也少不了坑蒙拐骗,拿着假货坑人的。

    胆子大、造假水平高的把目标放在古玩店、豪商身上,只要能成功一单,数年吃喝不愁。

    胆子小的则在各个人流多的地方随地一坐,铺个包袱皮,将掺着零星真古董的大量假古董摆好,等人上钩。

    包袱斋便是对后一种的客气称呼。

    县城人口一多,鱼龙混杂,摩擦比往日多了好几倍,把衙门的差役愁的不轻。

    按照县太爷赵元吉的要求,所有差役要分时段上街巡逻,好及时发现问题处理问题,不能等事态扩大,尤其小偷小摸必须严厉禁止。

    客人千里迢迢来到泰和,却因财物丢失坏了心情,生出恶感,一旦宣扬出去,定然影响泰和的名声,从而影响县太爷的政绩考评,这是赵元吉万万不允许的。

    不止偷窃,所有非法行为都在打击范围内,什么拐子、打人,不允许,统统不允许。

    如此以来,衙门不足二十之数的差役可不就叫苦连天,增加了数倍人口他们自认为工作量太大,完全管不过来。

    赵元吉也忙的很,此时,他正在城郊义庄。

    义庄里到处是棺材,一具具摆的整整齐齐。

    许多棺材漆面剥落,色泽黯淡,都不知停灵停了多少年。

    赵元吉戴着口罩皱眉看着验尸的苏婉婉,瓮声瓮气地说:“这尸体也不知同前面两人的死因是否相同。但我有不好的预感……”

    苏婉婉一身黑色紧身衣外罩白麻宽袍,头发梳成利落的丸子头,脸上同样戴着口罩,遮住了口鼻。

    她戴着轻薄手套的右手握着柄韭叶宽黑色哑光小刀,比刨鱼还利索的划开上半身蒙着白麻布死者的胸腹。

    嗤嗤嗤!

    刀刃划在皮肉上,发出颤音,那声音,啧。

    反正,能确定小刀很锋利就对了。

    听着轻响,赵元吉思维发散开来,莫名想起在京城曾参加过的金齑玉脍宴来。

    彼时,大厨用鲈鱼做生鱼片,刀子划开鱼皮时,发出的声音似乎与此时耳边的声音区别不大。

    喉头一阵发痒,似乎只要低头就能将数年前消化殆尽的生鱼片全吐出来。

    门口吹来一阵风,尸体散发出的浓郁腥臭一股脑钻进了鼻孔。

    赵元吉觉得胃里没消化干净的早膳极可能在数息内喷涌出来。

    没有看死者肚腹里被剖出的五脏六腑,他飞快转身,冲了出去。

    口罩刚拉下,胃里的东西就翻江倒海般吐了出来,哇哇作响。

    双手支着膝盖,赵元吉只觉得从未有过的难受,一直吐啊吐,直到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光,也没能习惯。

    喝酒吹了冷风也会吐,但那能跟现在相同么,唉。

    苏婉婉则不同,见多了尸体,剖多了尸体的她早就习以为常,即便对着露出内脏血迹斑斑甚至呈现巨人观的尸体,也能不慌不忙的喝水吃东西,不动如山神功已经练至超凡脱俗。

    经验尤其丰富的她完全没在意赵元吉的反应,专心的检查死者的内伤及器官变异情况。

    两刻钟后,将尸体翻查一遍,又重新缝好的苏婉婉已经洗罢手熏好香,并在尸检格目上详细写好了尸检结果,包括死因推断。

    “表哥,这人的死因的确与前两个死者相同。”

    和脸色隐隐发黄,额头满是冷汗的赵元吉交代一声,苏婉婉不紧不慢的收拾解剖工具。

    赵元吉从袖袋里扯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汗,嘴里喃喃道:“我就说预感不妙吧!”

    苏婉婉仿若未闻,没搭理。

    将所有工具收入特制的木箱后,她脱下身上的白麻宽袍,丢到火盆里,端去屋外点燃。

    “究竟是什么东西导致这些人在昏迷中死去?”

    赵元吉眉头紧皱,看着蒙上白麻布的死者,百思不得其解。

    “表妹,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苏婉婉想了想,摇摇头:“我不懂医术,只能判断出是某种神秘药物致人死亡。”

    “你要问我是什么药物,还真没见过。这药物究竟是动植物的某一部分,还是被人炼制而成的合成品,目前没法确定。”

    没有检测仪器,她就是尸检经验再丰富也没招。

    沉默片刻,赵元吉长叹一声:“也不知这些人死前在想什么,个个面带笑容,仿佛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表哥,为何不请叶神医帮忙呢?叶家数代行医,说不定见过这种情况。”苏婉婉不解地问。

    赵元吉冷笑一声:“叶老头这个人的事迹你可曾听过?”

    苏婉婉不解:“爱收藏?”

    “叶老头的收藏五花八门,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他又精通医术,若说这神秘药物首次出现在泰和,没人比叶老头嫌疑大。”

    苏婉婉眉头轻蹙:“但害人总要有个理由吧?这些人与叶神医的关系,你查了吗?”

    “自然查过了,我让胡不归去查的。这三人都是长春堂的病人,这些还不够吗?”赵元吉嘴角挂着冷笑。

    苏婉婉惊讶道:“你究竟和胡不归什么关系?该不会是断袖之好吧?我瞧着他对你很信服,靖夜司的人你都能随意调动,厉害啊。”

    以泰和县的规模一般是不会驻扎靖夜司的人,但谁让泰和县特殊呢。

    赵云吉低斥一声:“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京我一定让姨妈好好管管你。”

    苏婉婉撇撇嘴:“切。”

    赵元吉继续道:“这三人都来自留仙山里的村落,其中一个是曙光村。”

    “曙光村?什么地方?”苏婉婉不明白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有什么特异之处。

    “这么说吧,没有这个曙光村,靖夜司不会暗地里派胡不归驻守泰和县。”

    “实话告诉你,要不是胡不归和我关系好,我一个县太爷都不知道山里有个曙光村,这个村子县志上不存在。”

    苏婉婉眼睛“啪”一下亮了:“快说说,这个村子究竟为什么这么神秘?”

    “好奇害死猫。”赵元吉屈指弹了下她的脑袋,“有些事不能追根究底,以免惹上是非。”

    “好了,不说了。你早些回去休息,不想休息到处逛逛也行。马上就到赏宝会,你想看的热闹少不了。”

    苏婉婉眼睛一转:“那我去找裴老板,让他陪我四处逛逛。相信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不会拒绝。”

    一听这话,赵元吉脸唰一下黑了:“你收敛些,虽说咱们都同意退婚,但还没退成,你还是我的未婚妻呢。”

    “表哥,其实我想了想,嫁给你也不错,别人受得了的你受得了,别人受不了的你也能受得了,还挺适合我这个做事出格的人。”苏婉婉突发感慨。

    赵元吉双手摆的风火轮似的:“免了,你还是放过我,祸害别人去吧。”

    “我这样娇俏又清纯,活泼又可爱的少女你竟然不喜欢,还说不是断袖,哼!”

    赵元吉:你说的都对,我闭嘴还不行么。

    “回去后我就闲下来了,你呢,继续查案,会查曙光村吗?”苏婉婉又问。

    赵元吉道:“边走边说。”

    二人出了阴森森的义庄,顺着长满野草灌木的小径上了回城的官道。

    这里偏僻且荒凉,即便有官道也没什么行人,除了不远处义庄院子里大树上的乌鸦叫声,只有呜呜风声,间或夹杂几声虫鸣。

    “曙光村没必要查,让胡不归将案情上报给靖夜司,事情在我这里就结束了。”

    “我的注意力该放在叶老头和叶家那里。”

    赵元吉皱着眉头说。

    叶家不管是在泰和还是在京城,人脉都很广,即便对方疑点重重,在证据确凿之前都是没办法动的。

    “对了,表哥,动机呢?叶神医害人的动机呢?”

    “你傻啊,他是个大夫,就不能找人试药吗?”

    “找人试药乞丐流民多的是,完全没必要找神秘的曙光村村民,那不是自找麻烦么。除非他刻意为之。”

    赵元吉心头一动,他凭什么认为叶静天不知道曙光村的存在呢。

    以叶家在泰和百余年的根基,知道的可能比不知道的可能大。

    曙光村的人也会生病,也要看大夫!

    不提赵元吉如何追查青壮神秘死亡的案子,裴府也迎来了客人。

    接待客人的正堂里,裴瑾瑜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裴二叔裴明堂父子三人。

    裴明堂生的很富态,圆头圆脑、圆脸圆眼,双下巴,将军肚,穿着团寿纹褚色锦袍,看着极为喜庆。

    因为胖,他五官挤在一张白馒头似的脸上,很难想象出年轻时的模样。

    仅从现在的形象来看,相信没人会认为裴瑾瑜与他有极为亲近的血缘关系。

    好在,两位堂兄身形消瘦,也都长着一双丹凤眼,让裴瑾瑜打消了对自己血脉的怀疑。

    裴明堂摇着把红木镶螺钿的折扇笑呵呵的道:“瑾瑜,一年不见,个头又长了不少。大哥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裴瑾瑜勾勾嘴角:“二叔说的是,祖父、父亲他们若是真的地下有知,一定明白二叔用心良苦。”

    裴明堂也不知有没有听出她话里有话,仍旧乐呵呵的,一副弥勒佛笑口常开的模样。

    “快来见见你堂弟。”裴明堂冲两个儿子道。

    堂兄忙齐齐站起,同裴瑾瑜见礼。

    这倒打了裴瑾瑜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堂弟,主动行礼的该是她,而不是对方,这是个长兄如父的时代,小辈必须无条件服从长辈,包括同辈的兄长。

    不管心里如何想,至少在表面礼仪上,所作所为该符合社会道德规则,不能给外人机会抓到把柄,否则何以立足,又何以让人支持呢。

    裴瑾瑜一边恭恭敬敬行礼,一边满脸惭愧的道歉:“是小弟失礼了。两位堂兄在京城一切可好?大哥的鉴宝术又突破了吧?二哥去了国子监,想必学业大有进益?”

    裴大是庶长子,未来会管理庶务,接手家里的典当行。而裴二是嫡长子,定下了读书入仕的目标。

    如此,有钱有权,家族才能长盛不衰。

    三人寒暄了好一会,比亲兄弟还亲热。

    裴二叔看的满意,连连道:“正该如此,一家子血脉亲人,正该如此!”

    看他眼里的真诚,裴瑾瑜甚至怀疑起自己的推测,难道误会了,对方并不是想害她?

    丫鬟上了茶,三人便齐齐落座。

    裴二叔话音一转:“听大嫂说你最近长进了,发誓要在赏宝会上一鸣惊人,让人知道聚宝斋换了掌舵人也不会跌了声势?”

    裴瑾瑜谦虚道:“都是自家人说着玩的,不可当真,免得让外人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侄子可不准备给聚宝斋丢脸。”

    这话说的很自信,裴二叔只当少年意气,初生牛犊不怕虎,并未当真,仍乐呵呵的直笑。

    裴瑾瑜也想试探京城裴二叔的近况,眼珠一转,笑问:“二叔壮志凌云,早早去京都发展,生意越做越大,远远不是聚宝斋能比啊。”

    裴二叔一听,果然乐了:“还可以,还可以。”

    “你若是想来京城开店,二叔也欢迎。”

    “毕竟是天子脚下,生意多,这一点上泰和县的确比不上。”

    裴二叔摇头晃脑的喟叹。

    作为庶长子,裴大行事谨慎,平时有裴二这位嫡长子在,一向低调,不抢风头,此时亦然,看着手里捧的茶盏含笑不语。

    裴二哥表现惯了,听到父亲的话,摇头表示不认可:“京中贵人多,没有靠山,生意还真未必好做。”

    裴二叔笑笑,并未因儿子意见相左而尴尬,反倒满意的看着裴二,儿子有主见,比只会啊啊啊点头强多了。

    “二叔在京中的靠山是哪一位大人?”裴瑾瑜故作好奇的追问,“是胡大人吗?”

    大家是同乡,天然联盟。

    裴二叔一僵,摇头道:“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关心这些,好好打理祖上传下来的聚宝斋是正事。”

    “哎,还是泰和县好,做生意上下打点的少。”

    裴二叔轻轻推翻了自己的结论,让裴瑾瑜颇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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