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归

    这样心如止水的生活贯穿了此后的一整个学期，终于再也没有那么多惊奇的际遇，身边的人默契的固定下来，一些莫名的关系也在延续着，原来长大就是这样不远不近的在各个圈子边缘徘徊。

    街道上堆满了落叶，旁边的爆米花工厂也停止了工作，快中午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与其说是雪花，更像是冰渣，不规则的柱状，落到皮肤上带来刺痛的冰冷。

    沐佑喘着粗气站在阳台问我什么时候离开，我回过头看了看地上他的大大小小的包裹，皱着鼻子说下午三点多从学校出发。

    他笑嘻嘻的回到房间说那他就不管我了，让我走的时候记得拉电闸。

    我无心的答应着，问他什么时候走。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中午陪我吃个午饭吧，东西他拿上，吃完直接就走了。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于是出门洗了把脸说去吃饭吧，等吃完饭回来休息一会儿我也该离开了。

    他点着头和我一起离开寝室。

    路上人群开始变的稀疏，空气里充满了萧条的味道。

    每当这个时候，沐佑总爱对我说些伤春悲秋的话，在他看来，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景象就应该抒发一下专属于读书人的哀愁，而对于我来说，这样的场景更适合享受，享受孤独和那沁着血难过。只有有了这样的体会，回忆才会显得煽情很多。

    因此在吃完饭分别的时候，沐佑在人群众多的食堂里给了我一个拥抱，看似不经意的说：“加油，好好做人。”

    我僵硬的和他拥抱，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在这寒冷的天气应该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围着火炉看电影的，可是一想到空寂的房间里只有我以及那把被灰尘掩没的吉他后，我便宁愿淋着风雪在校园里晃荡。

    头顶着白雪，我问陈芯什么时候考完试，她垂头丧气的告诉我还要一周，问我考完了没有。我应承着说考完了，打算下午就回去了。

    她叫嚷着说离开之前得见一面吧，下一次见面就是明年了。

    我擦拭着手机说好，可是她又问我吃饭了吗，她还没吃饭，要不一起去吃饭吧。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愣了好久，说我回去取下行李，我们去陈坊桥吃火锅吧。

    她嗯嗯说着好，言语间的轻快让漫天的大雪融化成人间的四季。

    我们说着生活的一地鸡毛走在去陈坊桥的路上，撑着伞像一对迟暮的老人。火锅店里，汤锅冒着热气弥漫在我和她的眼前，梦幻的就好像痴心妄想变成了现实一般。

    她哈着气，不停地说：“完了完了。”因为嘴唇因为汤底的麻辣变的红肿起来。我抿着嘴和她对视，无声的说这不重要。

    后来她点了一瓶可乐，我点了一瓶啤酒，杯空腹胀，她回学校，我离上海。

    去车站的路途孤寂且漫长。我戴着耳机换乘一辆又一辆地铁，反复回忆着这如梦似幻的半年。

    和司心慧分手，应征失败，踌躇满志，随波逐流，仿佛一场噩梦，粉碎着我的自信。

    比去车站更漫长的是回家的旅程。列车里挤满了人，有的在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有的低着头刷视频，有的人结伴而行，高声交流着。

    我站在车厢尽头点起一根烟静静的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场景，我觉得一个人没人说话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自己不在乎没人关心，只是我有些遗憾，遗憾的是我不知道司心慧在哪，她是否回家了，遗憾近来忙于考试没有与她在图书馆见过面。

    有时候心里藏得事情多了，反而更加不想说话，所以这样沉默的旅程对于我而言与其说是一种煎熬，倒不如说是一场救赎。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静谧的小区里家里的那盏灯远远的亮着，爸妈站在窗户边眼巴巴的盼我回家。我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总觉得有些愧疚。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们的，每个月的生活费不用我说，他们总会及时打给我，甚至害怕我自卑，给我的生活费远远多于同学，可就是他们如此的付出，我却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卷。我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敲响那扇门，是告诉他们我将司心慧丢了，还是告诉他们我是个没用的人，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生活的光鲜亮丽，也没有办法变成他们口中那个值得骄傲的人。

    我怔怔的点燃一根烟，忍住不去看他们期待的眼神，仿佛这样就能心安理得一些，但是烟会抽完，我也必须敲响那扇门。

    当门打开的那一刹，我看到的是两张眼角爬满皱纹，笑得合不拢嘴的脸。

    他们张口闭口都是累坏了吧，路上顺利吗？我抿着嘴回答他们的问题，心里的那股愧疚却愈发旺沉重，他们哪管我在外面混的好不好，哪管是否功成名就，他们只希望我可平平安安的回家啊。

    听着他们讲起我不在时候的事情，我却张了张嘴，却感觉像个局外人似的格格不入，只能待了片刻便匆忙回了自己房间。

    夜晚躺在床上，我问桑榆回家了吗，不会已经去周游世界了吧。她翻着白眼说在兰州玩了几天已经累成狗样了，她发现自己不适合周游世界，只适合在家睡大觉。

    我们聊了半晚，临晚安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到家了的意思，伸着懒腰说让我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下午她再来打扰我。

    结束了聊天之后躺在床上，死一般的寂静让我觉得特别不真实，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这一切我都忍不住猜测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就这样，揣着不安的我失眠了大半夜，才在天将明时昏昏睡去。

    下午的时候桑榆用着极为怪异的语气问我睡醒了吗，要不要出来一起晒晒太阳。

    我看了看大街上包成粽子一样的人群，撇着嘴说晒太阳就不必了，要是请我喝奶茶还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我厚颜无耻的语气常常使我在很正式的场合格格不入，但现在这种语气却在无形之中抹去了我们指尖的间隙。

    她和我打骂着在奶茶店门口见面，好久不见的她脸上多了些被时间鞭打的疲惫，清澈的眼里蒙上了些许不明不白的灰尘。我知道，岁月改变了所有，她也无法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