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稻草人

    回家的路明明那么短，可是我们却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妈的脆弱终于在离开了我姐的视线后展露无遗。她虽然露着笑装出一副释怀的表情向我和司心慧说女儿长大了，成家是好事，但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布满眼眶。

    我爸知道我妈这些日子压抑了太久了，是时候需要发泄一下了，所以他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像是对我妈喋喋不休的话语充耳不闻。

    我本就不善言辞，即使是面对生我养我的母亲，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心态去开导她，只能放慢脚步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司心慧走到我妈身边，像是看不见我妈眼里的泪花似的一直指着四周的建筑、景点问我妈这是什么地方，那是哪里。我妈胡乱的抹着泪花，给司心慧讲那是什么地方，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终于走出了离别的阴霾。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太亮了，所以一旦心里真实的脆弱稍稍暴露，就会失去它最后的栖身之所。只有到晚上时，只有当外人看不见的时候，我妈才会注视着夜空不断地发出哀叹。

    回到家后，我爸懒散的靠在沙发上点上一根烟，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档子事算是过去了。”我妈则是马不停蹄的又开始清洗家里的床褥、衣服等，仿佛只要手上有活，心里就不会乱想。

    休息了一会儿后，司心慧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着开口说现在我姐的婚礼也结束了，她来我家的时间也很长了，最近她家里一直在念叨，她想回去了。

    听到司心慧的话后，妈妈停下了手上的活看向我，爸爸也茫然地看向我妈，仿佛我们一家一下子又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司心慧说完话后，抿着嘴望向我，又望向我爸妈，可能她也知道在这个时间节点提出这件事情显得有些仓促，但她已没有继续逗留下去的理由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妈恢复了手上的动作，但脸上却笑呵呵的对司心慧说她回去也没事干嘛，要不再多玩几天吧，让我带她好好去玩一下。我爸也在一旁附和着我妈希望司心慧可以再多玩几天，但是司心慧这次却很坚决的摇了摇头，说她和我现在都还是学生，她一直待在我家的话别人也会说闲话的，而且我已经带她看过很多地方了，剩下的地方就等下次再去看吧，总归是看不完的，必要的留白也是必要的。

    听到司心慧这么说，我爸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我就更加开不了口了，只能像个旁观者一般等待着他们三人商量出最后的结果。

    我妈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向我爸，问我爸怎么办。我爸又习惯性的点上了一根烟，开口道：“孩子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想回去了那就回去吧，提前把票看着买好。”

    司心慧看到我爸同意了，点着头说她下午抽时间就去看。我妈在洗衣机旁边徘徊了好久之后，干脆扔掉手中的衣服，擦了擦手在司心慧身边坐下，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呢。

    司心慧沉吟着思索了一下说她明天就回去吧，反正迟一天早一天都一样。我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始盘算着要不要给司心慧家里带点什么礼物，而我因为司心慧的一句明天就回去吧而呆在原地无法呼吸。

    我知道我无法阻止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仓促，她甚至都没有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就独自决定了自己的去留。

    我默默的起身回到卧室点燃一根烟，然后颓然地躺在床上发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天的别离，但我觉得我应该是不舍的，应该是难过的，可是我没有一滴眼泪。如果一个人在该笑的时候没有欢乐，该哭的时候没有眼泪，那大概率这个人有病。

    我想我正是这样一个残缺的人，明明心里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却还是做不出一点相应的反应，只感觉自己像个稻草人一般，看似五脏俱全，实际上却没有一丝灵魂。我用力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庞，露出一丝勉强的笑说：“没有，对我说和对我爸妈说一样的不是吗？”

    她抿着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不断向我解释她是觉得给我说一遍又给我爸妈说一遍的话只会让我难过两次，所以她才决定在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的时候开口的。我反拉过她的手告诉她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有些怅然，好像这个家昨天还是闹哄哄的，可是一转眼就变得冷清了下来，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巧舌如簧，都改变不了她明天要走的结果，与其让她闷闷不乐的离开，还不如让她开开心心的回家。

    说完后我又告诉她还是给桑榆和单单说一声吧，她们可提前打过招呼了，要是不给她们说的话，以后可又得怪罪我了。她点了点头说她等会儿说。

    从她说完这句话后，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说不在意的那是假的，可是我又不能说出我的不舍，只能通过沉默来假装自己胸有成竹。

    司心慧看到我沉默不语的样子，挠着我的咯吱窝让我不要这样闷闷不乐的，她只是回家了，又不是离开我了，开学了不久可以天天见面了嘛，干嘛搞得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也是，总是我多愁善感，才将每一次短暂的分别无限放大，来符合自己内心的惆怅。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让她路上小心一点，回到家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报平安，路上也要一直和我联系着，不然我不放心。

    她拉着长调子说她知道了，我怎么比那些长辈还要啰嗦。我哂笑了一下，若不是深爱，我又怎会喋喋不休呢。

    说话间，她又后知后觉的告诉我我妈说既然明天她要回去了，今晚就不在家做饭了，一起出去吃顿饭自她来后我们家还没好好招待过她呢。

    我怔怔的点了点头，问司心慧知道我爸妈说去哪里吃饭了吗？她摇了摇头，说我妈只说了晚上出去吃，什么地方的倒是没说，可能他们也还没拿定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