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再见（一）
一大清早，父母就在门外高调的为我忙碌着，而在这种高调之中，我最后的赖床计划也化作泡影。我躺在床上失神的望向窗外，心里因为马上就能见到司心慧而感到蠢蠢欲动。仿佛是为了配合我激动的心情，街道上肆意的吵闹一直响彻在耳边。
静静的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我伸着懒腰来到窗前，透过层层楼宇看到街道上人山人海举行着社火。
本来这个时候父母应该脸上洋溢着幸福在人海中度过新年的最后时刻，但因为我要离开，父母又一次丧失了这样的机会，一想到，我又不可避免的充满了愧疚，好像因为我的存在，父母失去了太多可以做他们自己的机会，所以，即使晚上就可以和司心慧见面了，但我的心中却在喜悦中悄无声息的滋生出一丝悲伤。
我拖着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无力的身体走出卧室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将我的行李箱收拾完毕放在了门口，而父亲也难得的没有看手机，而是静不下心的在客厅里转悠。
看到我出来后，母亲一边寻找着看有没有忘记了还没有装的东西，一边小心翼翼的让我再检查一边看她收拾全了没有。
我有气无力的往卫生间边挪边说：“应该全了吧。”
其实不用我看也知道肯定不会落下什么东西，像母亲这样爱操心的人肯定会在很久以前就计划好我会带什么东西，然后在收拾的时候还会反反复复的检查，深怕我一个人在上海缺了什么。
母亲看着我不上心的样子，无奈的叹着气抱怨道：“什么叫应该全了，你自己要带什么东西你总清楚吧，你现在不检查一边到那边缺了怎么办？”可是这时我已经不动声色的钻进了卫生间。
这时父亲或许也嫌母亲太啰嗦了，于是语气冷冰冰的说：“都这么大的人了，孩子肯定自己心里有数，你一遍遍的问什么。”
或许是我和父亲无所谓的言语触动了母亲离别时悲伤的情绪，她突然非常生气的对父亲说：“我不问谁问，你看别的人会关心吗，这个家要不是我一遍遍的这样操心早散了，你还嫌我啰嗦。”
听着门外母亲发泄似的埋怨，我躲进卫生间无奈的叹着气不想出去。每一次家里有人要外出的时候母亲总会格外的忙碌，而父亲也总是忍不住想和母亲理论几句，这样的结果就是每一次的离别家里总是充满了压抑。我知道这种吵闹的背后是父母对离别的感伤，他们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说些煽情的话语来衬托这种感伤，所以只能将自己的脆弱糅合在吵闹间发泄出来。
我在卫生间待了很久之后才若无其事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走出来。而母亲看到我后只是愤愤的瞪了父亲一眼，便开始沉默。这种沉默让气氛变的愈发压抑，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或许说在不知不觉间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我窝在沙发里问司心慧起床了吗，什么时候出发。企图通过与司心慧的聊天来让自己忘却这种压抑。司心慧开心的说她起来了，应该下午才出发，问我呢。
我掐着手指数了一下时间后告诉她我中午就从家出发，到机场应该四点多，然后在机场办一些手续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看到我的消息后，她仿佛也开始憧憬再次见面时的场景，有些自言自语的说：“哇，晚上就可以见面了哎，好开心我九点下飞机，你十点多下飞机，那我们到学校要十二点多了呀。”
“那你们寝室门是不是锁了呀？”
“嗯，那怎么办呢。”
“那不回去了呗。”
“啊，不太好吧。”
“到时候看嘛，要是实在晚了也只能如此了。”
在和司心慧开玩笑的对话中，我短暂了逃离了家里的压抑，但它仍旧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的心底，让我在欢愉中弥漫出丝丝不安，而窗外传来的喧嚣声更像是一种刻意的安排将气氛衬托的诡异。
母亲忙碌了许久之后，才不舍的坐在我身边感慨时光如梭，岁月无情，仿佛昨天才刚回家，转眼间却又要离开了。父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的不舍，只能不安的坐在沙发的一角抽烟，而后故作轻松的让我妈不要惹我不开心，说我是去念书了，放假了就回来了不是，干嘛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我妈翻着白眼瞪了我爸一眼，而后仿佛觉得我爸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只能无措的走进厨房忙碌。
我妈离开后，我爸却又开始像我妈一样关心我，但是正如母亲所说，父亲实在是不擅长与我交心，于是只能笨拙的重复那句让我好好学习。我心里也酝酿了很久，打算学电视剧里孩子和父亲就像兄弟一样交谈，但是很遗憾，最终我也没能做到。或许我和父亲一样，我们独自承担了太多，他的脑海中全是让我做快乐的想法，而我的脑海中全是走不出的回忆，所以我们都一样的不善言辞，我也只能故作轻松的点着头算作对他的回答。
本来我妈打算让父亲送我去机场，她就不去了，因为她怕我走的时候她会忍不住难过，但是桑榆却打过来电话说她今天也去学校，就不用我爸妈送我了，她和我一起去。
得到桑榆的消息后，父亲原本还想坚持送我去机场，但母亲却意外的说既然桑榆和我一起去，那就让我们自己去吧，毕竟孩子长大了，也要学着自己独立了。看到母亲也这么说，父亲这才失落的放弃了送我的想法，只是如此一来，他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似的只能看着母亲为我忙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客厅踱步。
看到父亲失落的样子，我的心里也充满了愧疚，或许父亲不会像母亲一样从碎碎念之中表达对我的感情，但他肯定也计划了很久要送我去上学，可是桑榆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却无情的剥夺了他表达父爱的机会。我悄悄的叹了一口气，但是也没能说出那句：“爸，要不，你送我和桑榆去学校吧。”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这样的机会对于我们来说是多么的珍贵，直到永久的失去这样的机会后，我才后悔，要是当时能让父亲亲自送我去该多好啊，也许就是这一次，我们俩能认认真真的谈一次，说出心里所有的秘密，然后成为电视剧里像兄弟那样的父子。
在依旧沉闷的气氛中吃过午饭后，桑榆打过来电话喊我出发。当我拎着行李箱打开房门的时候，母亲故作轻松的说：“你走了我和你爸两个人就能好好去看楼下的社火了。”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的勉强的笑容，我也配合似的点着头说：“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意外似的。”
刻意的说了几句玩笑话之后，我终于踏出房门离开了家。走到楼下的时候我克制自己没有回头看楼上，我怕看到父母在窗户边看我时孤单落寞的模样，我怕我会忍不住心里的难过哭红了眼。
走在街上，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将我的胡思乱想无情的驱散，让我不得不心里空落落的往前走，而在这种空落落的悲伤之中，桑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眼前。她穿着洁白的棉衣站在人海边挥手，笑意盈盈的看不出一点离别之情，看到桑榆没心没肺的笑容，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将弥漫在周身的悲伤隐匿在心底后若无其事的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