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爷爷的星星
到七点四十的时候,我对还在打游戏的石瑨说我出去有点事,一门心思沉浸在游戏里的他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便再没回头。
我背着书包到楼下的罗森买了一包酒鬼花生,然后满怀着罪恶感前往孔雀园。
当我摸索着漆黑的道路走到亭子前的小桥上的时候,我远远的看见亭子里的人孤独且落寞的坐在那里痴痴的望着河面,身旁还摆着一个长长的看不清什么东西。她的身子蜷缩在亭子的一角,在寒风中飘摇,看上去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我轻轻的走过去才看清楚她身边放着一把吉他。所以她心情应该是不错的对吗?我这样猜想着问她不是说八点吗,怎么来这么早啊?她缓缓的转过头来,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让我坐在她旁边,说“在寝室待着也挺无聊,就出来吹吹风。”说完这句话后,她又转过头痴痴地望着河面,一言不发。
我静静的坐在她身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缓和尴尬的气氛,索性便沉默的看着她的模样。我想此刻她并不需要多余的关切,因为这样的话听的实在太多了,多到让人厌烦,她需要的只是一个默默陪在她身边的人。
我将书包里的啤酒默默的摆在亭子的长椅上,然后打开一罐默默的递到她眼前,说“咯,你不是要喝酒吗,我舍命陪君子。”
她接过啤酒没等我给自己开一罐,直接自顾自的开始喝,只是她好像并不擅长喝酒,喝了几口就开始皱着眉头说好难喝。
我给自己开了一罐然后与她碰了一下,说:“慢慢喝,喝酒喝的就是人生,你刚喝到嘴里的时候会感受到苦涩,但细细品味会发现苦涩后隐藏着一丝甘甜。人生也是如此,因着这样或那样的愿意,你打开了人生这罐酒,当你开始经历事情你就会发现好像什么事情都很难,无论做什么自己都力不从心,但是当你后来回忆这些困难的时候就会觉得不过如此,因为困难后面弥漫出来的,是幸福。”
她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听着我的话语。我突然就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因为这也是我人生中的困难,我无法做到旁若无事的活在别人的注视之下。我不好意思的问她为什么这样看我,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她抬起头摇了摇说“没有啊,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我举起酒和她碰了一下,示意她慢慢品尝一下。她小心的抿了一口,然后含在嘴里细细品味着,我问她感受到了吗?她咽下去之后砸吧了一下嘴说感受到了苦涩。
我悻悻的摸了一下鼻子,说可能你俩不相容,要不别喝了吧,反正也不好喝。
她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品味着说:“北川,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约你出来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是知道她因为家里出了事情回家了,现在约我出来最大的可能想找个人倾诉心里的委屈。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多么的亲密,凭心而论顶多算朋友,和她关系最要好的明明是康宁,她完全没有必要单独约我出来,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问:“班长是有何指示?”
我原本是想用轻松的话语让此刻压抑的气氛轻松一些,但是却好像适得其反,她皱着眉头很生气的说:“我不是让你不要喊我班长吗,你可以喊我周周或是月白的,那么多称呼,你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一个,难道我们的关系真的那么陌生吗,还是你希望我们的关系这么陌生?”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我只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我尴尬的挠着后脑勺说:“那么周周,我就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她好像并没有原谅我,还是闷声坐在那里往自己口里灌酒。我插话道:“那个周周啊,所以你今晚为什么约我出来呢?”
她咕噜咕噜的将一罐300毫升的啤酒喝完,然后神色突然间变得特别忧伤,好像脆弱到一碰就要碎了。她盯着天上散落的星星声音颤抖着说:“因为明天会下雨。”
我盯着她在月光下发光的脸,实在不明白前面衬托了那么久的感情最终的答案会是因为明天会下雨。
我不确定的问她这是什么原因?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说天上的星星像眼睛,因为史铁生说人死了,就会变成一颗星星,给走夜路的人儿照个亮。北川,你知道吗,天上又多了一颗星星。我的爷爷也变成了星星。”
说话间,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般流了下来。我手足无措的坐在她的面前,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能笨拙的说:“周周,你别哭了,可能你的爷爷是因为你一个人来上海读书他不放心,所以跑去了天上,这样他就能每天陪着你了。”
只是在失去至亲的巨大悲痛面前,这样的言语实在是过于苍白,她依旧沉浸在巨大悲伤之中无法自拔。我站起身来蹲在她的面前,轻轻的说:“周周,你别哭了。你这么哭,天上的爷爷看见了会心疼的。”
她突然一把抱住我,像是压抑了很久的难过那样放声的哭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哭的那么撕心裂肺,我的心突然就变得很沉重,好像我也随着她的哭泣开始难过。我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说:“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她抱着我边哭边说:“你知道吗,在家的时候我不敢哭,爸爸妈妈本来就很难过了,我怕我一哭他们就更难过了,所以我只能假装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北川,我真的好难过,我好想爷爷啊。”
我拍着她的后背,轻轻的说:“没事了周周,我在呢,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就这样,在这个本来很平常的夜晚,在这个本来寂静到瘆人的夜晚,憋了很久委屈的周月白在孔雀园的亭子里终于毫无保留的将她压抑了很久的情绪释放了出来,作为朋友的我也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找我。
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往往不敢对自己亲近的人展露最真实的情感,因为在乎,所以只能自己强撑着;另一方面我们往往不敢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给别人,因为我们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会在背后怎样指指点点,所以我们往往更倾向于向陌生人倾诉,想让陌生人带着自己脆弱的情绪消失不见。
周月白就这样抱着我一直哭,哭到后来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我也保持着她抱我时的模样安慰了许久。
情绪终于释放完了的周月白慢慢的从我身上挪开,哽咽着说对不起,她刚才没忍住。我摇了摇头,回到原来的座位上点燃一根烟说:“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她揉着眼睛问我她这样是不是很丑啊,我端详了一会点着头说是有点。
“滚,你才丑。”
我哈哈笑着说:“你看看河里的倒影,是真的丑。”
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她真的将身子伸向亭子外面看自己到底丑不丑。
湖面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起阵阵涟漪,将周月白的身影拉的修长,我看着她单纯可爱的模样,暗自祈祷就让这永不停歇的河水带走周月白的难过吧,让她永远保持这份纯粹,让她永远快乐。
周月白看了很久也没能看清自己的样子,她不甘心的将身子伸的越发靠外,我连忙将她拉回到长椅上,她第一次喝酒,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可是有很大风险,我们大好的年华可不能在这儿停止。
回到长椅的周月白愤恨的骂我是个骗子,她肯定不丑。我看小姑娘太执拗了,于是投降道:“你不丑,我才丑呢。”
她拿起身旁的吉他说哎呀,我们不要纠缠这个问题了。明明今天晚上是来喝酒唱歌的,但是一看到你我憋了那么久的难过突然就憋不住了。来,我们喝酒唱歌吧。
我点了点头举起啤酒说来干杯,酒杯碰撞之后,我们豪爽的一人喝了半罐,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啤酒的苦涩,喝下去之后并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反应。
她拿起吉他问我会弹吉他吗?我耸了耸肩表示这项技能还未加上日程。
她轻轻的笑着说没关系,你不用学,反正我会,以后我弹给你听。说完她又问我想要听什么歌,她今天大发慈悲给我弹一曲。
我看着她轻轻笑的模样,忽然间一阵恍惚,好像心弦被触动了一下。她实在太纯粹了,清澈的灵魂肆意绽放,像是不属于这污浊的世间,更不存在于我灰暗的人生。
她看我一直盯着她,脸色瞬间羞红了一大片,提高声音问我想听什么,我回过神来慌乱的说我想听野孩子。她做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酝酿着情绪开始拨动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