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年关
老旧的房屋在全村人的努力下完成了抢修。
也多亏了牧民们和外来阿婆的帮助。
这期间,惊蛰还有意外的收获。
她不但与根叔成了忘年交,还知道了阿玲制陶烧瓷的本事。
原来她之前摔的瓷器,都是她家窑上烧的精品。
阿玲是个女孩,她族中有规矩,不许女孩上窑烧瓷。
但她家突逢变故,她阿爹走时,还是将一部分技法传授给了她。
她告诉惊蛰,跟着柏西放羊时,她专门研究了周围的土质。
村里用来盖房的黄泥,可以烧出品质中等的红砖。
若是能添加慌滩上的细沙石,她说不定能烧出质量上乘的青石砖,陶瓦瓶罐之类,更是不在话下。
惊蛰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现在建窑烧瓷是不现实的。
先不说族长同意与否,单是人工物料这一条,就不是现在能够办到的。
还是要先从农业入手,就看她淘回来的种子争不争气了。
根叔这边有高手,在族长跟前说话也很有分量。
惊蛰便将种子转移到了根叔这边,让他们帮忙挑拣储存,等开了春,便可以育种试种了。
伙伴们空了就会来牧民这边织毛线,惊蛰就抽空与她们说一些种植方面的知识,和作物的生活习性之类。
整个冬天,后山这块地,又变成了村里孩子的另一个据点。
进了腊月,天气越发冷了,因为没有需要出大力的活计,各家的饭食也减成了一日两顿。
有的人家,为省出一些留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日一顿都嫌吃得多了。
临近年关,村子里却看不出任何过年的喜庆气氛。
村里储存的粮食肉类,也仅够糊口,还要计划着让全村的老幼吃到明年开春。
工坊里虽有产出,但天寒地冻即便顶风冒雪的运出去,也很难换到冬日里维持生存的物资。
真真是年关难过。
再有过完年,族学里到了岁数的小伙就要去边塞了。
这一去就是六年,生死难料,归期遥遥,谁家的亲眷不心疼孩子。
没人在意过年,大家在意的只有眼前的日子,和明日碗的饭食。
惊蛰又去求了柏西的阿妈,剪了几只羊的毛。
想多织些保暖的毛袜围巾,给要走的小伙们多准备一些。
每日顶风冒雪的往后山跑,又叫心气不顺的阿娘捉住好好的教育了一顿。
还是阿爹给解了围,说她忙着给塞上的人织袜子围巾,这才逃过被拘在家里搓麻绳的命运。
阿娘最近很古怪,脾气时好时坏,气急了连阿爹都骂。
完全不像阿爹刚回来那阵娇柔贴心的阿娘。
惊蛰也不敢轻易招惹,早出晚归,尽量躲着不招她烦。
直到腊月二十左右,村里又来了驼队。
驼队是铁栓父子和之前未归村子的叔伯们带来的。
照着陆听雷的交代,带回来大量的铁矿与煤炭,还有些粮食布匹。
惊蛰没想到的是,香兰真的跟着铁栓他们一起来了。
她被伙伴们拽着迎上驼队时,就见香兰很从容的跳下了马。
摘了防风的帽子,黑亮的头发仔细的挽在脑后,已经摘了罩脸的头纱,右眼用一条特制的白色绢丝眼罩遮住。
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碴,围一条火红狐皮的围脖,衬的她白皙的瓜子脸明艳动人。
惊蛰看的有些呆,即便没了一只眼睛,她也这般好看。
怪不得在镇上要遮面,这样的相貌定会给她招惹很多麻烦把。
香兰在人群中寻望了一番,并未找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直径走到惊蛰的身前,拉住她的手,回身对铁栓父子道,“我去惊蛰妹妹家里住,你们不必管我了。”
铁栓本想过来与惊蛰打招呼,奈何被很久没见的伙伴们围住,抽不得身。
只得冲这边大声喊,“惊蛰妹妹,你带香兰阿姊去吧,我空了过去看你们。”
众人好奇这个进了村的外姓女子。
族长是知道香兰的,与大家解释了一番,大伙这才放弃了围观。
香兰似是有些紧张,牵着惊蛰细细软软的手微微有些冒汗。
她身上带着一股冷冽的香气,像冬日的清晨走在刚下过雪的梅园里,既清冷又洒脱。
伙伴们见她与惊蛰相熟,也不认生,都围了过来赞叹这个阿姊又美又香。
香兰很是大方,从她身后的马匹上拿出几个香囊赠与她们,打趣了几句,跟着惊蛰回了家。
两人还未进院,就见小姑扒着篱笆往院里瞧。
惊蛰也压低了身子,想来定是阿娘又在院里发火呢。
小姑一回头,就见身后站着的二人,不错眼的盯着香兰瞧。
院里抱着芒种转圈的阿娘,也瞧见了三人,见有外人在便压下了火气。
惊蛰忙与几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香兰也不扭捏,直言自己这次就是来找二叔的,要嫁了他,留在村子等他。
阿娘放声大笑,夸赞香兰慧眼,挑中二叔做夫君。
三个女人竟瞬间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恨不能当场拜了把子,做个异性姐妹。
阿娘和小姑给香兰讲述了很多二叔的喜好,脾气,性格,特点。
当然也少不了从小到大的糗事,和英勇事迹。
让香兰了解了更多不一样的二叔,她也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并未有什么隐瞒。
三人说到伤心处落泪,激动处欢笑。
惊蛰被她们忽高忽低的情绪,和说来就来的眼泪吓的不轻。
抱起芒种,逃离了感情丰沛的三个女人。
天色将黑,家里人陆陆续续的回了家。
这段时间阿爹和二叔,都在忙着考核要去边塞的小伙。
阿爹还住在家里,二叔却是很少回来。
所以在二叔缺席的情况下,全家一致通过了香兰要嫁给二叔的决议。
香兰温柔大方,接人待物又十分得体,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阿奶和阿公也是从高门大户的家里走出来的,虽被艰苦的生活磨没了情趣,但也是见过世面开过眼的。
对香兰的这套很受用,非常满意这个儿媳妇。
小满被几颗蜜枣哄的喊了“二婶。”早早的就叛变了二叔。
二叔得到消息,回到家里时,连家里的大黄也不跟他站在一边了。
阿娘将他们二人推进屋子,关了门,让当事人自己聊聊。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房门打开,二叔红着脸,逃命似的奔出了院子。
香兰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冲着阿娘灿然一笑。
朱唇轻启,仿佛叫了阿娘一声,“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