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雨夜挖尸,真相大白
下过雨的泥土松软至极。
少年力大无穷,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挖出了两堆半人高的土丘。
这处庭院,曾经是他煎药分药,观赏日出夕阳,盈满希望的地方。再次踏足,一切陌生又熟悉。
“歇一歇吧。”
岁音撑着油纸伞静立一旁,她提出要用道法直接把土翻个遍,被阿元以损耗心力回绝了。
他说要亲手验证一切。
“要不要喝点水,等明天早上天晴了再挖?”
天空依然细雨迷蒙,虽然落下来几乎感觉不到,可岁音害怕。
阿元情绪起伏太大,要是也生了病,她可没力气照顾他。
“累的话你先回去吧。”
少年埋头苦干,手中动作不停,只抽空回应一句。
“我说了要陪你,就…”
空气中的雨滴仿佛骤然凝滞,只剩下眼前震撼的场景,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向铁锹旁污泥中的森森白骨。
那是人的手骨。
阿元扔掉工具,疯了般蹲下身用双手继续刨。一具完整的人类尸骨渐渐完整出现。尸体看上去如此娇小,应该还是个孩子。
“秋茶姐姐…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阿元仰天长啸,岁音从未见过他这么崩溃痛苦的样子,即使是瞎了眼睛那次。
“别看!”岁音扔掉纸伞,上前蒙住他的眼睛。
“那不是你的错。”
岁音一边帮少年擦拭眼泪,一边忍着恶心观察那具尸骨。胡太朴说有证据,就真的有了,这栋宅子落在他手里那么多年,是他做的也有可能。
可岁音不能讲,眼下的局面对她是最有力的。
无论冯千钟无不无辜,她杀了他的事已是定局,只有确定冯千钟是凶手,阿元才能释怀。
可阿元又会承受认仇人做师父的痛苦。
她该怎么办?
“等等,阿元你看!”岁音屏住呼吸,只当双手不是自己的,一把掀开尸体上腐化的衣物。
“这是个男子!”
“什么?”阿元顺着岁音说的望向尸骨腰腹部,时间太久,皮肉早已消失,骨盆的差异就更加显而易见。
“真的!的确是男子。”
阿元喃喃自语,不顾脏臭将尸骨看了又看,突然脚下一滑,硬物硌得他脚心发痛。
不只一具尸体!
阿元一鼓作气,继续翻了四五口棺材大的位置,院落几乎没有下脚之地。
算上第一个男孩的,总共五具尸首。阿元没有学过验尸,只能跟岁音一起推测个大概。
这些死者都是未长大的男孩,目测不会超过十五岁。有三个是被毒死的,两个像是得了重病。
每多验完一具,阿元脸上的痛苦就更多一分。自己信仰崇拜过的医者,背地里竟然是漠视生命的凶犯。
他一定很难接受吧。
岁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的阿元,究竟在天上犯了什么样的错,被贬入凡间受这种苦?
“冯千钟只杀男孩,那秋茶应该逃走了。”岁音在裙子上胡乱抹了抹掌心泥土,“世间还是有好人的,她既然能逃掉,就说明是个幸运的人。”
“那这些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阿元忍不住幻想,当年他来此地拜师,如果没有岁音的意外,会不会最后也像这些人一样长眠于污泥?
冯千钟依然迎来送往,享受着病患们的赞颂感激,那些可怜的人知道自己脚下踩着的是替他们试药的祭品吗?
“医者仁心,何其可笑?”
“你想做郎中对吗?”
岁音费力从旁边的井里打了桶水,此处荒废已久,却没有蛛网厚灰,水井也没有干枯,胡太朴应该时常来打理。
“虽然你没有明确拒绝我说要让你做掌门的事,但我知道,你骨子里是向往自由的。”
岁音沾湿锦帕,帮他一点点擦干净指缝的泥土。
“以后有机会,你也可以开一家医馆,我相信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对得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我害怕我不够格。”
阿元几乎快把头低到胸口,他以前是最敬畏生命的,但塔安寨一事过后,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失控。
有可能是为了岁音,也有可能,是他已经变得冷血薄情了。
“不要总是妄自菲薄,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岁音听不得阿元的自卑,生活的磨难将他磋磨成如今的样子,等他知道了自己神的身份,会不会一笑泯之呢?
最好,也最好骗。
“真的吗?”
女子轻柔的安抚是他救命的良药,是他指路的明灯。
阿元好想抱抱岁音,告诉她其实她无意间做了好事,杀了那个坏郎中。
告诉她,他已经不怪她了,哪怕没有法器,他也愿意一笔勾销…
“我想…岁音!”
擦手的力道倏然变小,女子身形晃了晃,水流一般向地面滑去。阿元眼疾手快,拦腰接住她。
“该死,怎么又烧起来了?”
他只顾弄清事情真相,忘了岁音大病初愈,拖着她在这里淋了几个时辰雨。
她不曾有一句抱怨,还帮他一起查验污秽的尸体。
“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阿元把下巴贴到岁音滚烫的额头上,稳健的步伐迈开。
……
岁音没有做梦,这一觉睡得出乎意料的酣甜。
有柔软的被褥,湿润的空气,还有阿元不停更换的湿帕子。他怎么只给她额头降温啊?
发高热就该把身上都擦擦才舒服嘛。
岁音想醒过来抓住阿元尴尬的瞬间,或者趁着迷糊再求救第三次…
可是上次她不够激动被阿元看出来了,一个破药复发那么多次好像也不太合理。
天人交战之时,她的意识又一次远离。
什么也没有躺着睡觉舒服啊。
……
喜鹊轻啼,岁音睁开眼睛。
阿元就趴伏在她的床边,睡得很香。
他也累了吧,岁音明白那种疲惫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灵。
“你醒了!”
岁音的手刚刚抚上他头顶,就让少年惊醒。
“把粥和药端进来!”阿元冲门口大喊,走进来的竟然是胡老头!
她给胡老头下的魔藤已经解开,老头姿态不再猥琐,跟阿元一递一接配合默契。
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了?他们和好了?
也不能说和好,他们本就是陌生人,只是昨夜那种势如水火的对峙感消失了。
“你怎么把他放出来了?”
岁音拉着阿元坐上床沿,压低声音问他。
胡老头是无辜没错,阿元的情绪转变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抓他来照顾你啊,你都睡了三天了。”
阿元如释重负地舀了一口热粥递到岁音嘴边。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