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师徒情断
阿元忐忑推开门，抬水桶的手臂隐约酸痛，也可能，是因为别的酸痛…
“可以洗澡了。”
女子依然抱膝缩成小小一团，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裙角。桌子上的糕点水果也一口没动。
不会还没回过神吧？
“还好吗？”
阿元放完水，轻轻坐到榻边，低头去看岁音的表情。低垂的浓密睫毛下，那双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我…”
“可以先去蓬莱吗？我不想找神器了。”岁音骤然出声，他酝酿的道歉只能先咽回肚子里。
“随便你怎么想我，等找到法器，我就不欠你的了。”晶莹泪滴滚落，女子的神情决绝。
“你在说什么？”
莫名的恐慌涌上来，阿元伸手想掰正她的身体，却被岁音躲开。
“给你仙境法器，应该可以赎清我的罪责，然后，你就下山吧。”岁音把头埋进膝盖，声音变得含糊。
“我们不要再做师徒了。”
“为什么？”阿元如遭雷劈，“就因为瀑布的事吗？那是我不得已为之，是因为…”
因为你求我的。
“如果让你难过了，我道歉。但当时情况真的很特殊…”阿元手忙脚乱的解释，他就不该心软答应她。
“别提那件事了，跟那个…没关系。”
岁音脸颊浮上淡淡红晕，只匆匆瞥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我没有拿到黑熊精的魂，应该没几天可活了。度化是条正途，但时间不够了。你若想做掌门，就去人间历练数载。若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就放下仇恨，娶妻生子吧。”
岁音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浴桶旁。
“我不知道法器够不够抵，但别的东西我也没有了。”
“还可以找别的妖魔啊！今天的事只是意外，是渡兮那个家伙情报有误，我不会再信他了，我们自己去找！”
阿元语无伦次，冲到岁音身边给出各种脑子里能想到的建议。
一个妖魔不够，就两个，实在找不到，人也可以。
世间总是有坏人的。
杀了黑熊精之后，阿元突然发现，看生命消逝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既然是人面兽心，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太多意外了，我以为我什么都不怕，可事到临头，我也只是懦弱逃兵。”
岁音伏在浴桶旁止不住地抽泣。
阿元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多么深奥的句子，但他听明白了，她不怕死，宁愿拖着病体去给他找法器赎罪，也不想为了续命拿清白冒险。
她这么在乎那种事吗？
对啊，岁音说过的，不想跟不喜欢的人行夫妻之事。
他在瀑布那样放肆，岁音竟然没有怪他…
还是说，碍于亏欠，她不能责怪。只能用撇清关系的方式，表达反抗和报复？
“你身上有神器的伤，蓬莱青鸟也是神鸟，这一去，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
良久的沉默。
“我知道。”
“好…我陪你去。师父教了徒儿许多，徒儿也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保护好师父。”
阿元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个头，他已经太久不曾跪拜过岁音。
这个礼，不是以徒弟的身份，而是男人，一个冒犯她的男人。
“徒儿去准备餐食，师父放心洗漱，小心水烫。”
阿元关好所有的门窗，退出了房间。
床幔停止轻摇，烛火光晕定格，屋外的鸟叫声也戛然而止。
微弱的呜咽声消失，岁音抹了把眼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苍容，你耍我是吧？他怎么跟你说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白色丝线自岁音喜服的绣花上飘出，落在地面上化成姿势妖娆的半蛇。
苍容挠挠头发，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刚才就是这条臭蛇，忽悠她说那些胡话。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阅人无数，最懂男人的心思。
只要岁音以死要挟，表现出对贞洁的重视，阿元一定会主动提出负责的。
到时候名正言顺，也不用她再耍什么心思找机会了。
可她强忍着疲惫羞窘，一把鼻涕一把泪演完这场大戏，那个傻小子居然根本不上钩？
“我现在骑虎难下了哈哈哈。蓬莱是能去了，但我去是为了跟他朝夕相处培养感情，现在搞得这么僵，你让我怎么办？”
有滞空保护，岁音也不担心阿元听见，嗓门越放越高，叉起腰作势要打苍容。
“你先消消气，女侠大人，我哪知道你那个徒弟思维方式这么异于常人啊？”
苍容卷起尾巴，光速滑到浴桶后面，只露出一个头。
“你还敢说？”
岁音舀起一瓢热水向苍容泼去。
“别别别，这可是你宝贝徒弟费大力气烧的，用我身上多浪费啊。”苍容闪身躲过水柱，头发还是被打湿了一绺。
“我给你想办法！”
岁音把水瓢扔回桶里，“行，要是再不管用，我非扒了你的鳞片穿成门帘！”
“你老这么凶干嘛？太凶男孩子不喜欢的。”苍容壮着胆子开玩笑，见岁音面露杀意，又灰溜溜收起嬉笑的表情。
“你们两个刚才在瀑布就该生米煮成熟饭嘛，不留余地他就没得选了，再不济，你还可以说自己怀孕啊。”
“别说废话！”
岁音急火攻心，该死的苍容，想的都是什么烂主意？
“有了，你不如将计就计，反正此去只有你们两个。余毒未清，往事重演，岂不妙哉？”
苍容计上心头，兴奋地朝岁音挑眉。
“你给我下的毒还没解干净？”
“哎呦，你怎么这么不开窍？我那只是施了障眼法的普通助兴药物。你假装没解干净不就行了？”
苍容恨铁不成钢地凑过来，拉着岁音的手规劝，“让脉搏乱一点，演得娇气一点，就像今晚这样，不用我教你了吧？”
岁音的脸瞬间涨的通红，连忙抽回手，“你把今晚看到的都忘了，不然天涯海角我也要灭口！”
“别说狠话了，我知道你不舍得。”苍容被女子毫无威慑力的恐吓逗笑。
“同为魔修中人，相识就是缘分。我挺欣赏你的，想要什么，就该不择手段去得到。”
苍容滑行到窗边，饱含深意地回头，“临别之际，告诉你一个秘密，青鸟也曾堕过魔。
尾羽既是神性的法器，也是魔性的法器，没准你去蓬莱，歪打正着还能痊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