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塔安寨遇险
岁音活了几百岁,还是第一次成亲。
人间的婚丧嫁娶,她年少时也围观过,极致的欢喜与悲伤。
岁音曾经同样向往觅得夫婿。
同样是花样年华,为什么她不能像普通女子那样体会情爱的美好,只能日日与刀枪剑戟作伴?
师父没有责备,反而给了她下山游历的机会。
岁音慢慢发现,除去礼成当日的热烈欢腾,婚姻实则是漫长而煎熬的。
要适应生活中另一个人的存在,不断地妥协和让步。
她见过夫君战死沙场,独自抚养孩子数十年的坚强女子;见过妻子病逝,服药殉情的痴心丈夫;还有感情破灭,大打出手的怨侣…
凤冠霞帔的诱惑背后,要承担辛苦的也一样多。
每一对许下终生誓言的夫妻,都要有面对这些波折的勇气。
可岁音没有这种勇气。
她也不想为了任何人牺牲自我。
确实很难得,这大概是她唯一一次穿嫁衣了。
岁音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礼服的绣花在暗红的光线下更显含蓄娇媚。
宝相花纹,牡丹石榴,每一道针脚都细致无比。做这件衣服的绣工应该也寄托了对成亲的向往在其中吧。
她突然想起了芸娘。
那个用生命追逐爱的女子。
“咚咚。”
一行人在林中停顿休整,忽然有人敲她的轿子。
岁音不欲回应,歪头靠在另一边装睡。
渡兮骑马在前面探路,那就只会是阿元了。不是跟她摆脸色吗?有本事就一直不要搭话。
“咚咚”
少年依然在有节奏地敲击,木质轿板把声音精确传过来,害她根本无法忽略。
“有事直接说。”
岁音不想惊动别人,用上了久违的传音之法。
“师父,渡兮的计策,是假装被擒之后,让师父以美色诱之,借机杀掉黑熊精。不知师父可准备好了?”
少年同样用传音回她,语气斟酌。
“这些渡兮早上就说过了,不用你提醒。怎么,你觉得我的魅力不足以吸引他?”
岁音气呼呼地撩开花轿侧帘,阿元的脸就在那方小小空洞的边沿。
太近了。
她嫌轿子闷,就没盖盖头。
饱满欲滴的红唇离少年带着绒毛的细腻面颊只有不到两寸的距离。
她的眼睛几乎无法聚焦。
“我没这么说。”阿元仓皇躲开。
“你不用想那么多,我会受伤是因为芸娘身怀神器,区区一个黑熊精,还不是我的对手。”
她就勉强当做阿元是关心她。
“喂!我回来啦!”
渡兮兴奋的叫喊声远远传来,阿元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逃开花轿上前迎他。
“我跟你们说,前面有道瀑布,流下来的水特别清凉,还有好多肥美的大草鱼。”
渡兮喜滋滋展示腰间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鱼篓,他还真的抓了两条回来。
“你去那么久,就是抓鱼玩的?”岁音掀起轿帘走出来。
渡兮的袖口裤脚都挽了上去,鲜红华贵的新服上沾满水草泥沙。
哪里有一点新郎官的样子。
“塔安寨的人什么时候来?”
岁音怒发冲冠,他们明明是有任务来的,该死的渡兮像郊游一样散漫。
“哎呦,小点儿声姑奶奶。别被寨匪听见!”
渡兮举起捞鱼的泥手,作势要来捂岁音的嘴,被岁音嫌恶躲开。
“我的捕灵盘显示黑熊精出没,不会有错的。这种等人来劫的事,本来就要碰运气嘛。咱们走官道才不可疑,那寨主什么时候来,只能等了呗。”
渡兮压低嗓音,笑得一脸讨好。
“你耍我是吧?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是他等着魂续命,他倒是一点不着急。
“师父别急,渡兮说得也有道理。”阿元伸出一只手,二人中间,“有变数是正常的,我们也没等多久。”
“你很喜欢他是吧,怎么不去拜他为师呢?”
岁音嘲讽过后气冲冲钻回轿子,等做掉黑熊精,她一定要找机会弄死这个渡兮。
“道友别见怪,我师父身体有恙,情绪不太稳定。”
阿元确定岁音听不到后才悄悄开口。
“无妨,能被掌门训斥,是我的荣幸,兄弟你要吃鱼吗?”
渡兮看上去毫无怒意,捧着鱼篓东张西望,仿佛真的打算生火烤鱼。
“我不饿,但有一事想问,既然要假装被擒,就不能大打出手。那些轿夫侍女岂不是要跟我们一起深入险境?”
一上午的并肩行进让阿元对这些普通人心生同情,他们不过是来赚些外快,倘若受连累遇险,也太冤枉了。
“哈哈哈,兄弟你真善良。”渡兮放下鱼篓,在衣襟前擦了擦手,“你看。”
渡兮双手交叉划开,刚才还在忙碌的小队人马转瞬间变成了扁平的纸符。
是假人?
“这是我们天清的秘技,我只告诉你一个。”
随着他收掌的动作,那群人又恢复了常态。
渡兮所会的道法,远远不止他展露出的那些。所谓寻找神器的交易,当真没有额外图谋吗?他要神器,又是为了做什么?
阿元暗暗捏紧护身的短刀,他铤而走险逼岁音度化魔魂,但愿不会害了她。
……
烤鱼的香气丝丝缕缕飘进轿子里。
岁音被勾得馋虫大起,腹中响声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又行进了一个下午,依然无事发生。渡兮闹着要回去抓鱼,还把阿元也拐了去。
一直到夕阳西沉,两人才满载而归。
渡兮一定是故意的,她如果去吃,就是向他低头了。
岁音屈膝缩成一团,烤鱼味道无孔不入,哪怕她把自己憋得快窒息,还是逃不开。
以前她没有这么依赖食物的啊。
“我去河边洗把脸。”
岁音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轿帘跑向瀑布。
“师父!”
阿元怅然若失地捧着手里的鱼,马上就快熟了。
“别拦她,我猜她是嘴馋自己去抓鱼了。”
渡兮手里那条烤得焦黑,也不介意,顾不得滚烫狼吞虎咽起来。
瀑布声在山谷回荡,清爽的夜风终于吹散她的烦闷。
终于远离那两个讨厌鬼了。
但她还是好饿。
“啊——”
粗麻绳套索从背后圈住她,带着稻草气息的男人怀抱猛然袭来。
“美人,是在等我吗?”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