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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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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岑亲自来找陈小幺, 还同他说了这样一通的话,想来是江湛所托之故。

    梁川领江湛这个情。

    如若不是这样,让他自个儿去跟陈小幺讲, 其实也不晓得如何说起。

    而温岑能去说这些, 摆明了是因为他跟陈小幺一样,都是那类叫“地元”的人。

    梁川虽是没念过学堂, 不明白这二者词中何意,但也能隐约猜出, 天元同地元,就如一阴一阳,合该是天生一对儿。

    温岑同江湛,想来也是如此。

    又过了一日,梁川去寻江湛。

    虽说起先是有过过节,但这连日来的事,也的确够他对江湛说声谢。

    可梁川在东边绕了两圈,没寻到人, 倒是瞧见温岑从茅屋里出来, 告诉他, 江湛现下不在村里,去清泉镇上了。

    -

    清泉镇上。

    这日,车马行里上上下下忙碌的很。

    不为别的,为的是来的两位贵客,穿戴气度皆是不凡,掌柜的都亲来接待。

    把行里的马和车都看过一遍, 定下了日子, 又付了定银, 掌柜的把二人领到厅里坐了。

    茶水一上, 稍年长些的那个便挥手叫掌柜的下去。

    厅里只剩两人。

    江湛喝了一口茶,抬头看了一眼江尧,忍不住皱了皱眉,“你那什么表情?”

    坐在江湛旁边的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分明是一身随性的江湖人装扮,但腰侧玉佩却已价值不菲。

    这是江湛本家堂弟,江尧。

    江尧虽是世家子弟,但生性浪荡,不爱受拘束,唯独江湛这个堂哥还算能让他听进去几句话。

    此次江湛北上寻人,到了地方后给江尧修书一封,没过一月,他便也跟着来了,为的自然是远离京中烦扰,一路游山玩水。

    从炎夏时分,到这深秋时节,也三月有余了。

    江尧端起茶盏吹了口气,又放下,叹气道:“就回去?”

    “先时说这儿无趣的是你,如今要回京了,不乐意的还是你。”江湛乜他一眼,“数你事儿最多。”

    江尧两手枕到脑袋后面,坐姿散漫,懒声道:“大哥,如今你同温家哥哥破镜重圆,软玉在怀,回了京自然哪哪都舒服,我若一回去,少不得又被母亲催来催去,逼我同崔家那个母老虎成亲。”

    江尧一脸不乐意,还隐约有几分烦躁。

    江湛自是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

    “地元这类人,本就比我们这类的还要少。可世交那几个,不是早已嫁为人妇,就是你自个儿不喜欢,有什么办法?”江湛道,“你要懂点事儿,就别让叔叔婶婶老为你操心,早早的在宗室里面挑个合适的女子成亲。我看崔家妹子就挺不错,配你足够了。”

    江尧哼笑一声,垂眸不语,手一搭没一搭的叩着椅子。

    他生在江家,自十来岁长成天元,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

    更知道他们这类人,命中该有一个注定的另一半。

    自太医断定那日起,江尧便老是去想。

    后来,内阁卷宗上所有的对于“天元”、“地元”这两类人的记载,他更是都翻遍了,脑海里也想过无数回,那人该是长什么样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生的好不好看。

    他该如何才能寻到他。

    江湛见江尧神色,便知道他仍是有这个执念,劝慰道:“其实天元、地元的说法,也不过这百年间才有,先时没人知道其中关窍,不也都好好的成家立业了?你看你我二人的父亲皆为天元,可母亲也不过平凡人而已。”

    “倒不是这个意思。”江尧道。

    “那你是何意?”

    江尧却不答了。过

    了会儿,忽然道:“大哥,你说,若我在民间寻到一个……一个那类人,我父亲会许我娶过门么?”

    江湛愣了愣,低笑一声,道:“你也是见过那卷宗里写的,天地结合,于子孙后代皆有益处。你要真能寻到契合的,莫说是民间的,就算只是个街边要饭的花子,想必叔叔也不会太拦着你。”

    江湛这话说得看似有几分夸张,但若换作任何一个知晓内情的,都会觉得他说得没错儿。

    地元这类人,虽是体质孱弱了些,看着不像是适宜生育的,实则却不然。

    太医院甚至有记载言,地元就算只是同普通人结合,也有极大的孕育出的天元的可能。

    足以见得这类人金贵。

    江湛又道:“但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这类人多难得?非得双亲为天地结合才行,京师都统共没几个,遑论民间。”

    江尧只笑了笑,把玩着那茶杯边口,“可不是什么花子,生的挺漂亮一个小哥儿。味儿也还挺好闻,只不过——”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江尧神色淡下去些许。

    江湛一愣,抬眼瞧他。

    江尧却不继续往下说了,笑着将茶水一口饮尽。

    片刻,他起了身,伸了把懒腰,对江湛道:“我可还不想那么快回京,你要回那便回吧,我自己南下再玩玩去。”

    他不甚在意的朝江湛摆摆手:“大哥,我们京师再见了。”

    说完,便消失在了门口。

    -

    大清早的,梁家六口人就都起来了。

    先坐一块儿吃了早饭。

    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快有半个脸盆大的粗陶碗,搁在梁川面前。

    其他人碗里都是俩馒头,陈小幺一个馒头,独梁川一个人,那碗里装了足足有四个。

    还个个有手掌大。那碗竟也装得下。

    刘美花眼神频频扫过那碗,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没说啥。

    就是看着就觉得闹心。

    再一转过头,看着陈小幺细细的腕子,不由得更是叹气叹出了声儿。

    陈小幺发病那会儿,刘美花最先还以为儿媳是有了,就那么一瞬间,脑子里连给孙子绣啥花样子的肚兜儿都想好了。

    结果这么些天下来,儿媳的身子看着是大好了,却压根不像是有了的样子。

    想想也是,就这小身板,哪能是那么容易就有的。但话又说回来了,她和梁老汉得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这一想着,就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梁田。

    梁田过了年就满十四进十五,该是想该给咋踅摸媳妇儿的时候了。

    梁川那是闷的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加之先前家里实在穷的厉害,才拖到十八。

    现在可不一样了。

    刘美花清了清嗓子,对梁田道:“今儿下了学堂,记得别在外边瞎跑,早早的回来吃饭。”

    梁田包着满嘴的饭,警惕的看了亲娘一眼,“干啥?”

    刘美花轻描淡写的道:“你牛二叔带着彩芸过来吃饭。”

    梁田一愣,“又叫他们过来干啥?”

    刘美花是一直存着把牛家的彩芸跟梁田凑到一块儿的心思的。

    以前说便说了,梁田一向是满不在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如今他心里有鬼,是以这事儿一说,就跟踩到他尾巴了似的。

    登时把筷子一扔,饭也不吃了,抓起书包就往外跑,“哥不也才十九才成亲,娘你就别瞎操心了!中午不回!”

    “你这臭小子!瞎说八道什么呢你!”刘美花抄着扫把就追了出去。

    大清早的,梁家是闹了一阵鸡飞狗跳。

    陈小幺在桌上坐着,梁川拿个胳膊护着他,另只手给他

    舀粥夹菜。

    陈小幺吃的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

    等吃完,也闹停歇了,梁川才带着陈小幺一道出了门。

    陈小幺抱着梁川右胳膊,梁川则左手拎着个竹篓,里面装着一只洗剥好了的山鸡,旁边还有十来个蛋。

    两人一道往榕树底下去。

    这回还带着礼,是想真的说声谢去了。

    就算不说为这阵子,就说上回陈小幺发病,温岑借了马车捎他们一程的事儿,也还一直没正正经经的道个谢。

    这山鸡是梁川前两日在外山林子里抓的,回来后还在院子里系了两三天,今日一早才杀,肉还新鲜的很。

    走上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地方了。

    篱笆院门虚掩着,从缝里一瞧,能瞧见里头有晃动的人影。

    梁川扣了扣门扉。

    没多会儿,就有人过来了,来的却不是温岑,是江湛。

    江湛一见来人就笑了,“里面请。”

    陈小幺率先跑了进去。

    他在村里向来是没啥亲近的人,以前周家阿哥算是一个,可如今住的远了,凑一块儿的机会便也少了。

    温岑虽是大他十来岁,可陈小幺自打第一眼见他起,就亲近的很。如今更是愈发的觉得亲密。

    陈小幺一溜小跑,到了堂屋里,坐到温岑旁边。

    温岑正收拾完桌子,拿布巾擦了手,转头一瞧,觉着陈小幺这模样实在乖的厉害,便拿手点了点他脸颊。

    陈小幺一笑,眼睛都弯起来了。

    “走吧。”江湛往里看了眼,觉着像是没自己的位置了,拍拍梁川肩膀,“咱到外边瞧瞧去。”

    -

    梁川同江湛二人一道,站在村子东面的山坡上,往下看着。

    “地方倒是个好地方。”江湛环视了一圈上巧村的山山水水,感叹道,“山清水秀,怨不得温岑寻到了这儿来。”

    梁川却是看向另一头。打这儿,能隐约瞧见陈家拆了一半的房屋轮廓。

    这天儿眼瞅着像是快下雨了,一会儿还是得去一趟,把柜子啥的拿东西盖着。

    江湛又道:“我预备过几日便启程。”

    梁川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声,“一路平安。”

    江湛并非这村野之人,来这也不过一时,迟早是要回去的。梁川也不意外。

    “梁兄弟。”江湛忽然道,“你要不要带上你夫郎,跟我一起走?”

    “我?”梁川这下是真意外了,怔了片刻,才道:“去哪?”

    “自然是去京师了。”

    “作何?”

    江湛笑了两声,“你若跟我一起走,不出十年——”

    他伸出一双手,想了想,又只剩下一只,“不,五年,我断定你必能富贵滔天。”

    当今幼帝不过五岁,江湛父亲江承弼是承袭了爵位的铁帽子王,如今京中风云变幻,正是用人之际。

    凡天元俱都凶狠好斗,加之这类人天性也比常人聪慧机敏些,两相加持之下,很能成事。

    尤其梁川又比他见过的人,都要更机警些。

    梁川看他一眼,“我对行医没什么兴趣。”

    “……”

    江湛想起自己当时为了让梁川信服,随口扯过的谎话,说自己家世代行医,还出过太医院院判,给皇帝老子瞧病。

    可这话本就漏洞百出,再看他周身气度,只消稍一思索,便知他说的假话。

    梁川不是个会说笑的人。他故意这么说,实际是已回绝了。

    江湛干笑一声,半晌,才道:“梁兄弟,你既不愿跟我一起,那也随我一道去京师看看吧?”

    梁川还想拒绝,江湛却道:“太

    医院里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内阁有饱览书籍的学士,若说当今什么地方对我们这类人的情况知晓的最多,那也只有京师了。”

    “地元这类人,每一回发病,就像是过了那鬼门关一遭,梁兄弟,你是见过的。若有幸能得遇见契合的天元,那还好说。可如若不能,一日一日熬下去,多的是有熬坏身子的。更别提往后若是孕育……”

    梁川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亲娘。

    她是个模样很好看的女人。虽说哑了,但后来水头村有人提起那哑女时,也都说她生的是少见的灵秀。

    可不知是不是因生下了他而亏了身子,亦或是有别的缘故,没过多久,她便撒手人寰。

    一阵沉默。

    梁川的确也想晓得更多。

    他看向江湛,“何时出发?”

    江湛笑了:“时间不等人,我的车马却能等得。待你料理好父母弟妹,还有家中田地,我们再走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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