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蠢蠢欲动1
方洛酒前几天就和医生预约了今天。
是他熟悉的医生，脾气温和，聆听病人说话时非常耐心。从去年开始，方洛酒就已经是每两个月一次复诊，对于他突然预约，医生也没多问什么。
这就是方洛酒最希望遇到的医生。
见到医生，他直截了当，说想开点助眠类的药物。
“开始失眠了？”医生两鬓花白，说起话来慢吞吞的，“是想要你之前服用过的那几类药物吗？思梦还对你没效果……”
方洛酒都不记得之前吃过什么安眠药了，有的没效果，有的效果强劲。他觉得这个医生真的太负责了，竟然知道他两年前治病期间服用过的所有安眠药。
虽然私人医院的服务一直出色，但不包括医生。
医生分析完：“精神类药不能乱开，先做个检查？判断下你身体的状况。”
方洛酒知道这些检查做下来，到天黑了都不一定能结束检查。而且这是魏家医院，认识他的人不少，回头魏郁知道了，又得大呼小叫的。
他说：“我也不是一直失眠，偶尔还是能睡得着的，给我开些助眠安神类的药就好了。”
医生严肃道：“我还是建议你做检查，你以前都做过，清楚流程，做起来很快的。”
方洛酒依旧摇头：“我只是偶尔睡不着而已，有些时候睡眠很好。”
医生像是遇到极难缠的病人那般，面露无奈，他放下笔，和方洛酒认真对视了几秒。本来抑郁病人隐瞒病情就很常见，尤其是方洛酒长相还具备欺骗性——对着这张乖巧的小脸，真的很难不相信他！
但几秒钟过去，医生发现可能是他搞错了，方洛酒应该没有撒谎——
他确实不是一直失眠，有些时候能睡得很好。
“那你睡得着的情况是什么样？”医生边写病例边问，“或者说睡不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方洛酒皱了皱眉：“睡得着的时候……”
两次，都是傅尘在身边。
但明明闹得并不愉快，第二次还差点和傅尘翻脸。
方洛酒驱散了脑海中的念头，还是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突然睡着了，你还是给我开些助眠类的药物吧，不用做检查。如果还是睡不着，我会再来。”
毕竟是自己看了两年多的病人，医生还想关心几句，对上他脸上温文恬静的淡笑，还是没忍住：“那好吧，有问题一定及时来复诊。”
方洛酒带着两盒药离开医院，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有些忐忑，他怕这类药物会不起作用。
其实他早就知道不会帮助自己睡眠，还是抱着某类幻想。
这次一定没他想的那么严重。
他是个健健康康的人，不需要药物，睡眠和心跳一切正常。
方梓亲自检查专利合同，同时把合同发给律师团一份。
晚上就有了结果，她打电话告诉方洛酒合同没问题，签约的时候注意点……哎呀反正所有工作都有妈派你给的律师，你闭着眼签字就行。
她还催方洛酒赶紧签，她早就看好一个手游公司，钱到手正好投进去。
另外没事别惹老爷子那边她找借口拖几天，不然今晚就会被叫回老宅批评为什么任务没完成，让你拉拢的傅尘呢！？拉拢到哪里去了！
方洛酒对他妈这个包办一切的态度还是满意的，但这样会不会显得他太没用？
方梓和那些溺爱孩子、吃个虾都要亲手剥好了递到儿子嘴边的妈妈有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方洛酒给林嵩发消息，告诉他随时可以签合同。
林嵩对这件事很着急，越快越好，于是立刻给傅尘打电话，语气中难免带着一些催促的意味：“方先生那边已经看过合同，说没问题，随时可以签约，你的律师什么时候准备好正式合同？什么时候可以签？那天我得招待方先生才行。”
傅尘反倒是最不急的：“当然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林教授准备安排在哪里签合同？这么重要的合同，签约场合肯定要慎重考虑。”
林嵩想也不想，就道：“当然是我们石远重工在国内新建的工厂了！肯定要安排方先生参观。”
“你们工厂在郊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很偏僻。”
“是有点偏，这不是重工嘛，肯定要远离市区。”
“一来一回，路上至少要用五个小时？”
“……”林嵩哪里能不明白，“傅总的意思是？”
傅尘轻笑：“方先生那么忙，他的时间很宝贵，每天睡眠的时间都不够，最好不要在路上浪费五个小时。不如就定在我公司签约？离他的学校近不说，环境也很好，不会怠慢他。”
林嵩：“你说的不错，但是——”
傅尘：“林教授但说无妨。”
林嵩话到嘴边，却忘记想说什么了，只得说：“那就这样定了，就在你公司签约。”
傅尘又是一声轻笑：“好，我来安排，林教授尽管放心。”
挂断电话，林嵩想说不是自家地盘，怎么可能放心呢。
但傅尘这意思……
他老人家觉得，傅尘就是在利用他！利用他们石远重工！
林嵩想他都活到这个年纪了，到老了，还要被小年轻利用一回，傅尘真是……臭不要脸！连老教授都不放过！
傅尘早就跟他承认过是在追方洛酒，但还没追到手，正好借助签约的机会，学公孔雀展示漂亮绚丽的羽翼？
算了。
就算他是当一回月老了。
行善积德吧。
而挂断电话的傅尘看见手机的黑色屏幕上，倒映着自己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的影子。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然后想，可真够傻的。
从送花到傻笑，傅尘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
傅尘很少笑，脸上任何微表情都会暴露他内心真实想法，所以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学会喜怒不行于色。他不让任何人看透自己。
方洛酒不可能知道，傅尘已经在学会让一个人走进自己内心世界，以至于现在他想笑，便笑了。
虽然很傻。
傅尘又觉得他不应该更不能够变得这么傻，就算是为了方洛酒也不行，他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对自己要求严苛到可怕的程度。
方洛酒已经完完全全改变了傅尘，虽然他本人，甚至都不想要他了。
傅尘拨通内线内线电话：“叫周助理进来。”
周炳很快就进来了：“傅总，您找我。”
傅尘：“方洛酒和石远重工的签约仪式在这里举行，你安排一下。”
周炳先是一惊，紧接着恢复镇定：“好的。”他是知道傅尘想追方洛酒的事，帮傅尘送花那一次，周炳就吃惊不小，但他非常有眼力见地问，“傅总，不知道到时候我们怎么称呼方先生呢？”
傅尘没说什么，只是拿起桌上的手机。
于是周炳继续说：“我的意思是，私底下怎么称呼方先生？叫老板娘的话，方先生会生气吗？”
傅尘简短道：“不会。”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安排方先生听见。”
周炳再一次用事实证明了他见人下菜以及见风使舵的本事。
傅尘：“你去吧，顺便把苏秘书叫进来。”
苏秘书，就是那个很会谈恋爱的秘书，每天上班他四周都飘着一片的柠檬香。
签约这天，林嵩说会安排车来接送，让方洛酒不要操心。
方洛酒没签过这玩意，上次孔教授的合同，是快递到实验室，每年净收益千万的合同就这么草草签了。
连方洛酒都觉得太儿戏了！他老师太能胡闹了！
不过他可是亲自到场签字，完全没继承孔教授的胡闹精神，不然他们第九实验室的名声迟早让孔教授败坏没了。
汽车准时来接，刚上车的时候，方洛酒还能静下心来看论文，直到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越来越熟悉，他才渐渐起疑。
然后车就在他怀疑的目光中，停在傅氏大楼前。
方洛酒：“……”
如果不是看见林嵩带着人站在大楼前欢迎他，他肯定会掉头就走。
方洛酒不慌不忙地下车。
林嵩连忙介绍人给方洛酒认识，毕竟他只是个教授而已，真正的合作对象是石远重工，而董事长是他儿子，待会签约的也是他儿子，不是他自己。
方洛酒一一打完招呼，问：“为什么安排在这里签？”
“工厂地址偏僻，怕浪费方先生时间，如果方先生想去参观，我可以安排。因为合同委托给傅氏的律师团，就顺便安排在这里了。”
林嵩如是解释，并且识趣地没有提傅尘，仿佛安排在傅氏签约，真的是一场巧合。
而整个签合同的过程中，方洛酒确实没看见傅尘。
也没有人当着面指指点点。
仿佛他只是个来签合同的重要客人而已，只不过淡漠眼神和清瘦侧颜，总是让公司里员工频繁侧目而已，他走在学校里也经常收到同样的眼神，已经习惯了。
他轻轻松了口气。
签完合同，方洛酒迫不及待地想走。
结果林家人热情地邀请他吃午饭。
方洛酒突然明白为什么他老师签合同跟闹着玩似的，人情世故逃不掉啊。
方洛酒非常无奈地答应，说：“好，我想用下洗手间。”
员工带路：“方先生这边请。”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员工尽了带路的职责，远远地停下来：“走到底就是了。”
“好的，谢谢。”
方洛酒只是想洗把脸而已，冷水可以让他头脑迅速冷静下来。
洗手间的角落里摆放一瓶液体熏香，檀香味浅淡。
他刚站在水池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身门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咔嚓一声，反锁了。
虽然方洛酒穿西装贵气又禁欲，非常养眼，让人移不开目光，但傅尘不得不承认，他最喜欢的还是方洛酒穿普通衣服的样子，柔软乖巧，像是能随时揉进怀里。
说不出的闲适安逸时光。
他现在就想把方洛酒揉进怀里。
可惜真揉了，只会把人推得更远。
方洛酒冷静地关掉水龙头，从干净的镜子里同他对视，“你故意的？”
傅尘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目光从镜子中转移到自己身上，才回答：“对，是我主动向林教授提议合同可以交给傅家的律师团拟定，包括签约地点，也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方洛酒：“为什么？”
“追你。”傅尘眼里浮现出一抹笑，“死缠烂打也要用点手段吧，想我了吗？”
他眼底扬起细细碎碎的笑，仿佛在说，看吧，我是学你。
现在的我，像不像当年那个离不开我的你。
而傅尘分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方洛酒只会黏着他扮可怜和装乖，傅尘干脆让方洛酒把自己送到他面前，手段高明多了。
“我没有你这么黏人。”方洛酒实话实说。“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