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修罗场3
酒吧的摇滚乐和喧嚣声吵得人脑仁疼。
宋令舟几乎是吼着才能说话。
傅尘耳畔却一片静默,胸口强压一腔怒火,目光沉得可怕。
他着急寻找方洛酒的下落,得知方洛酒躲在他们的家里,积攒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
他以为方洛酒是爱他,才会躲在b市的家里。
原来只是巧合而已。
如果不是这个巧合,他们早就分手了。
全他妈是他的误会。
宋令舟从没见过傅尘这么失态的样子!当初方洛酒失踪下落不明,最坏的打算他都做好了,傅尘的状态都比现在好很多。
他吼:“傅哥!要不咱走吧!”
这要是打起来,明天得上头条!
爆!傅氏总裁与方家二少酒吧斗殴!
嘈杂的声音瞬间回来了,傅尘只觉得领带太紧,酒吧温度太高,空气中甚至飘着一股难闻的混合气息。
傅尘:“走吧,换个地方喝。”
他说完,站起来冷酷无情地走出酒吧。
没有转头看方洛酒一眼。
仿佛两个从来都不认识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宋令舟路过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吧台边坐在高脚凳上的两个人,似乎喝多了,这样没事吧?
“嗝!酒酒我好像喝得有点多……”魏郁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片模糊,不过他还算有点酒量,“不行了,不能喝了。”
方洛酒坐着就忍不住直往后倒下,还是扶着吧台才稳住没倒下去,但他想着,他今天来酒吧好像有什么事还没完成:“魏魏你今天是过来干嘛来着?”
他是真醉了,目光蒙着一层薄雾,眼尾则染上红晕。
魏郁赶紧付款要走人:“不找了不找了!”
魏郁拽着方洛酒往外走,生怕一撒手人就没了,紧张兮兮:“我叫辆车吧,咱们晚上找个酒店住好了,我这样回家我妈肯定揍我的。”
他们和在路边等车的傅尘以及宋令舟擦肩而过。
魏郁正忧心忡忡这样回家会不会爸妈揍,一时不察,感觉手里拽着的人没了!
“酒酒!”
他慌忙转头,才看见路边脸色黑得可怕的傅尘,以及那个站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的方洛酒!
嗡一声,魏郁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不通傅尘怎么在这里,下意识只想赶紧带方洛酒走:“傅总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带他——呜呜呜——”
宋令舟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抄住他的腰,用力往一边拽:“他们两个的事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走走走,宋哥请你喝酒去。”
魏郁是个样子货,个子高是高,其实没什么力气,平时连方洛酒都打不过。
他根本挣扎不脱,没一会就被宋令舟拽得没影了。
傅尘侧过头,不想看方洛酒。
他面无表情,除了眼底冷意寒生,正在酝酿风暴,看起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然而方洛酒轻巧地迈出一步,又出现在他面前。
也许是因为喝酒的原因,两颊泛着微红,路灯灯光打下来,瞪得又大又圆的眼睛里盛满了明晃晃的爱慕和单纯。
一种傅尘最熟悉的眼神。
傅尘只不过是慢了半秒,方洛酒就像是收到某种允许的错误讯息,双臂抱住他的脖颈,明明刚才还能稳稳当当的站着,现在就软绵绵的,浑身热烫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
傅尘想推开他,就听见他说:“你好帅啊,这么帅的你可不可以再多喜欢我一点……就一点点。”
带着隐隐酒气的呼吸打在耳畔,感觉一如既往,像每一次,方洛酒说喜欢他一样。
喜欢?
呵。
“方洛酒。”傅尘咬牙切齿,努力压住太阳穴处不断抽搐的青筋,厉声道,“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滚——”
他抬手推了一把,让呼吸远离脖颈,免得心软。
方洛酒没有摔倒,反倒是自己坐在地上,紧紧抱住他的腿。
可怜兮兮,像只流浪的小狗。
傅尘眉头终于还是皱了起来。
当初他就是吃方洛酒这一点,才心软,让他留在身边。
这时候一辆黑色商务停在路边,这边有不少酒吧和网红店,路况不是很好,司机一边道歉一边下车开门:“不好意思,傅总,让您久等了。”
然而没等傅尘抬腿把人踹开,方洛酒就迅速爬起来钻进车里坐好。
找了个舒适惬意的姿势,半倚半靠。
他非常熟悉这辆车,熟悉车里的环境,任何沾染傅尘气息的东西都像床一样,让他找到家。
司机并不知道他们怎么了,见傅尘迟迟不上车,就殷勤地说:“傅总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工作。”
傅尘磨了磨后槽牙,还是上了车。
尽量远离方洛酒。
整个回家的路上,傅尘都挨着靠窗处坐着,目光也一直落在窗外。
到家的时候,方洛酒也不用他管,自己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子,甚至没被门槛绊倒,一头扎进沙发里。
司机非常有眼力见的赶紧关上门离开。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傅尘安静站了五分钟,听见他的呼吸加重和绵长。
最后一晚。
傅尘想,明天就收拾东西,给他滚。
把所有属于方洛酒的东西,以及他用谎言包装的爱,全都打包带走。
一件不留。
傅尘回卧室,洗好澡看着双人床,心里莫名涌起烦躁,转身去了一间从没有人住过的客房睡了。
第二天早上傅尘下楼吃早餐。
周炳和保姆一起进来摆早餐,意外的发现睡在沙发上的方洛酒,下巴快要掉了。然而方洛酒睡得很熟,他只能趁傅尘吃饭的时候旁敲侧击:“傅总,方先生这是……”
方洛酒车祸受伤的时候,两人分床睡,也是睡主卧。
现在竟然睡沙发了?周炳实在想不通,而且傅尘好像还是从客房出来的。
傅尘冷冷道:“等他醒了,让他收拾东西滚。”
周炳当场打了个激灵!
上车后,周炳开始汇报今天的行程,“傅总,因为下午三点举行第三次调试,原定于三点去
探视夫人,需要改成上午九点。”
今天是周一,又到了每周固定探望傅云瑶的日子。
他们母子之间感情一直淡薄,就算傅云瑶有心修复母子之间紧张的关系,但依旧收效甚微。而傅尘一贯沉稳而内敛,无论心里在想什么都不会轻易情绪外露,少有事能让他波澜不惊的脸色变化,因而也就没人能判断他的喜怒。
他没有心情见傅云瑶,是一点也不行见。
他不想见那些说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
明明满口谎言。
“算了。”傅尘压了压眉心,“先去看她吧。”
抵达疗养院时不到九点,草坪上露珠带着青草的气息,打湿裤脚。
护士:“傅总,夫人正在用早餐,您要陪着一起用点吗?”
傅尘:“不用,我去会客室等她。”
“傅总,会客室正在打扫……”护士有点为难,“这样吧,您先去那边等可以吗,等会客室打扫出来,再去会客室。”
傅尘没什么意见。
这间疗养院的建筑错落有致,傅尘来了几次就大概明白方位,其中待客区和活动区占了很大一部分,剩下一部分不对外开房,是医生护士的工作区以及病人的病房。
这栋别墅,他还从没来过。
墙壁上的画有点幼稚,像个调皮小孩的住所。
傅尘看见墙上一副简笔画,一时没有移开目光。
他看见画右下角两个字。
酒酒。
护士无知无觉,还是一个劲儿歉意:“不好意思,傅总,今天是我们招待不周。这里原先是一个抑郁症孩子的住所,一直没对外开放过,但我们每天都有打扫……”
“他也叫酒酒?”
“啊?”护士一愣,随口道,“是叫酒酒,但他不喜欢我们这么叫他,他说酒酒不是随便叫的名字,我们平时都直接叫他方洛酒……傅总您怎么了?”
傅尘沉默地靠近那幅简笔画。
方骆酒聪明,但确实没什么美术天赋,画的就是窗外的景色,就是太丑了。
他说:“没事,你可以继续说。”
护士遇到帅哥,虽然是得罪不起的帅哥,话还是忍不住多了起来:“他是个很好看很懂事的男孩子啊,这里还有照片呢,您看,当时他刚来疗养院拍的。”
她指的是桌子上的相框。
目光落在相框上的瞬间,傅尘呼吸一滞!
那是心被狠狠扎了的感觉。
他平平静静地问:“什么时候拍的?”
护士就说:“大概有两年了吧,至少两年,很瘦对吧。那时候他没有办法吃东西,抑郁症有很多表现状态,像丧失食欲、注意力不集中,他都有,但他也是比较特殊的,他无法做吞咽动作,就是无法进食,其它抑郁症典型表现不是很明显。如果不是体重骤降,他家人也不会发现问题,送他进来治疗。”
她以为自己话太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故事而已,但她发现傅尘似乎……很感兴趣,就只能继续说下去:“当时只能靠点滴维持生命,别人吃了吐,他是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进食,就像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活着,这是现代医疗条件无法根治的病。不过后来,大家都说是奇迹,他逃出去一次,就这一次,他竟然能吃东西了。当时大家都吓死了,毕竟病人逃跑是大事,不过也是因此没罚我们。后来还逃了几次,但是他的进食障碍一点点好转,跑一次好转一次。”
傅尘:“他第一次跑是什么时候。”
他第一次见方洛酒,实验室的竣工仪式,1月20日。
他第二次见方洛酒,傅氏大楼地下停车场,1月23日。
这么久的事了,护士仔细想了想,忽的指着墙上另外一副“四不像”的画,几乎只有黑色线条。
傅尘看过去,勉强辨认出是一个圆顶的建筑。
“这,是1月20日没错,他回来就画了这幅画,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这孩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傅尘语气很轻:“我知道了。”
这时候另外一个年长的护士走进来:“傅总,会客室已经收拾好了,可以……”
“不用,我改天再来。”
傅尘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年长护士疑惑不解:“这……来都来了,还改天?傅总是怎么了?着急什么。”
护士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啊,就在这站了一会,看了几张酒酒的画……”
“酒酒啊。”年长护士忍不住回想起曾经照顾的少年,“他是个奇迹,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没想到他硬是靠自己,一点点挺了过来。”
护士对奇迹少年酒酒印象深刻,而酒酒在出院后,就买下这栋别墅,保留私人物品,每天打扫,再也不让任何病人搬进来。
没办法,他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但方洛酒出院后,一次都没有来过,他不需要这里的东西,也不让任何人动,一切都和当初一模一样。
年长护士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么说,我觉得傅总看起来有点眼熟……”
“啊?傅总每周来一次,当然眼熟了。”
“不是,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年长护士带她来到二楼。
那是一间书房,里面有很多连名字都看不懂的专业书籍,中文外语都有。年长护士示意她看书桌上的一张照片——从拍摄角度看,明显是偷拍。
镜头中的男人几乎只能看见侧脸,咖啡馆光线昏暗,侧脸也被阴影遮挡大半。
护士恍然:“唉,你这么说,是有点像。”
“开快点。”傅尘催促。
回家的路上,傅尘忍不住去想。
他是方洛酒的命。
他第一次见方洛酒就印象深刻,因为这个少年,看起来仿佛一碰就碎。
方洛酒病成那样,是爱上他,把他当精神寄托,才逐渐好转,重新获得生命。
哪怕现在不爱他了,谎言连篇,至少那时候……爱他。
他们现在是平等的,曾经爱过的。
回到家的时候,傅尘看见家政在门口徘徊,不敢进去。
“傅总,方先生好像还在客厅睡觉,我们怕打扰他,暂时还没有整理。”
“今天不用打扫了,明天再说,你们去吧。”
傅尘说完,推开房门。
方洛酒背对着门,他还在睡,一只胳膊自然垂落,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嫩,但呈现一种健康的匀称。
傅尘脑海中不断闪过在会客室看见的照片——
憔悴,苍白,几乎是只剩下皮包骨。
眼底的镇静在这一刻崩溃瓦解。
他用力压了压眉心,才没有失态。
方洛酒是唯一真心爱过他的人,哪怕现在不爱了,还成天谎话连篇,至少是爱过的,还让他这颗心流血不止。
不能这么简单地走了。
他是方洛酒的命,方洛酒重获新生,不能简简单单地让他冰冷的心流尽了血,就什么事都没有地走了。
既然爱过,就再爱一次。
于是傅尘打横抱起方洛酒。
方洛酒喝了酒后睡得很沉,但也睡了很久,被他一碰,就迷迷瞪瞪地醒了。
这一幕简直像噩梦,方洛酒甚至不确定是真的,可身下臂弯的力道切切实实地告诉他:
这是真实发生的!
“傅总?”
傅尘的喉结上下一动,他认真说:“继续睡吧,我抱你去卧室。”
方洛酒:“???”
他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仅仅去了趟酒吧而已,怎么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