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雪夜
一连三日，四名美姬早中晚都来东篱居请安，她们惶恐不安，因为来了三天，依然没能爬上世子的床。
四人中有位稍年长的，唤作何美人，看着颇为活络。
眼看着爬床无望，何美人便提出要熟悉卫国公府的环境，她让管家妈妈带着，率领四美把卫国公府逛了一遍，逢人就要多看两眼，能搭上话还要客套上几句，分明是……在寻找什么人。
卫迟也不理会，由着她们逛——不让逛倒像是见不得人似的。
逛到第三天，偌大个卫国公府也被她们逛遍了，就剩西偏院的侍卫宿处。
何美人想进西偏院，当时就被黎换怼了回去：
“何美人请自重，西偏院皆是世子近卫宿处，全是男子，何美人妇道人家，不便前去。”
此事很快传到了卫迟跟前，于是他顺理成章的罚四个美人以及她们各自的婢女去药房——黎换平时要为世子炮制中药，正需要人手。
从此，四美每日用完饭便结伴去药房踩药杵。
连着三日未见阿吉，卫迟快要想疯了，府中这两日事情多，他怕阿吉暴露。又担心阿吉的冻疮，只好每日着黎换去送药。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洛都大雪压城。
这天晚上，晏璃简单用完晚饭，洗漱后便和衣躺在床上，连日里被困于一间斗室，忧心如火，茶饭不思，这几日又清减不少。
夜深了，落雪渐停。
门突然被轻轻叩了两声。她警觉的坐起来，走到门边。
“我。”外面的人压低了嗓子。
是卫迟。
她开了门，一个高大的身影挟着一股寒气闪身进来，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莫名的，晏璃心里突然泛起滔天的委屈，连日来她如困兽一般在这间房里辗转，恨自己无能。
她想离开卫国公府，可是稍微有点动静，黎换就来了，劝她稍安勿躁。
她推开卫迟——这人跟头牛似的，快要把她肩膀箍断了，推不开，便发狠的在他臂上咬了一口。
卫迟吃痛，松开臂膀，也不气恼，在黑暗里吃吃的笑：
“还有力气咬我，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用火折点亮烛台，抓起她的手：
“冻疮疼不疼，我看看。”
她负气背对他站着，眼泪在眸子里打转。
“给我看看，便带你去见你祖母。”
她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些珠丝马迹以印证这句话的真假。
深潭似的眼眸里有委屈，有气恼，有忧疑，眸子里映着烛光，卫迟看得呆了，心要化了。
他不由分说，拉着她坐在灯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珠圆玉润的小药瓶，握着她的手，给她擦冻疮膏。
擦完手的，又不由分说褪去她的鞋袜，擦脚上的冻疮。
擦完，才放开她，自嘲道：
“妈的，老子一定是中了邪。”
她却只关心正事：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见我祖母？”
“现在。”
“？”晏璃满脸惊疑。
卫迟附在她耳边，道：
“探事司内狱昨日死了三人，依例，大成寺的尼姑和尚要去内狱诵经超度，大成寺归赵王殿下管，赵王近来有恙，便由陇山郡主协理。一会儿阿换送你去郡主府，今晚子时你扮作尼姑跟慧明师父一起进内狱，切记，见了你祖母不可开口说话。”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与他粗犷的容貌结合在一起，让晏璃产生了一种混乱：
上一世的卫迟，和这一世的卫迟，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这个卫迟，好像并没那么可怖。
“你祖母不会有事，最迟至上元节，你们就能团聚。”
她屈膝躬身，欲规规矩矩行个致谢礼，卫迟却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笑道：
“回来再谢我。现在，过来。”
他把她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额角，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抱着。
良久才说：
“我立了这么大功，你现在知道我不是坏人了吧，以后不许逃跑，不许扔下我，就陪在我身边，你喜欢画猫，老子就养它个十只八只猫，把你祖母也接过来，算了，我可以经常送你回去看她……”
可以吗？这分明是她上一世憧憬的生活，至死也没有得到。
她任他拥着，没有挣扎，自己一时也分不清是不敢触怒他——怕他不帮忙救人，还是对卫迟的看法在悄悄改变。
……
探事司的内狱在地下，得宜于这一点，外面天寒地冻，内狱反倒比外面暖一些的，只是暖中带着浓郁的潮湿发霉的腐臭味。
子时正点，11名僧尼鱼贯进入内狱，顺着台阶走了长长的一段，下到地下。
排在前面的两名僧人一边走，一边把燃着檀香放置在过道的两边，内狱不大，不多时，整个内狱已经被檀香气充斥。
众僧尼被带到一个空置的牢房前，大概就是亡人生前所住的牢房，僧尼们在牢房各自盘腿坐下，口中念念有词。晏璃从小跟祖母诵过经文，倒也能滥竽充数。
她刚才进来时，一直留意左右两边的牢房，并未看见祖母。
好在这一阵诵祷过后，很快又换到下一间空牢房前，在这个转场的过程中，她见到了，祖母，纹竹，青禾关在一起，在最东侧的牢房里。
她走在最边上，青禾第一个看见她，紧接着，祖母也认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