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门礼

    黎换在甘州驿再见到世子时，吓得三魂丢了二魂半。

    明明是给公主送亲，现在差点在送亲路上给世子送葬。

    世子的衣服已经成了血衣，嘴唇惨白，双眼虽然睁着，但眼神空洞洞的。他跟世子处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世子这样。

    随队的医官看了卫迟的伤情，也吓得不轻，尤其肩头的砍伤，深可见骨。

    在甘州驿养了两日，随行的典礼官怕误了吉日，催促着上路。

    大队人马就这么出发了。

    车粼粼，马萧萧，日子一天一天消逝在路上，消逝在荒草古道上，消逝在斜阳炊烟里。

    卫迟一天天躺在马车里，不想动也不想说话，他心里有一个洞，黑不见底，里面群魔乱舞。

    闭上眼黑洞里就会出现一把刀，血顺着血槽淌不停。有时候是一群吊着舌头野狗，在他脑子里不停的狂吠。

    兄弟的死还可以报仇，心里只要有仇，就有活着的意义。可是那一群野狗，让他怎么报仇？

    心痛，从来没有这么心痛过，那种痛跟双亲去世时的痛不一样，那时他记着父亲的话，要隐忍，要韬光养晦，那时人生还有目的。

    而现在，像被抽走了灵魂，开始觉得活着没意思。

    食不甘味，也不知道饿，有时候逼着自己吃点，可吃着吃着就吐了。

    他把那只花丝赤玉耳坠穿了绳子，挂在胸口，贴着肉，也并不能带来什么安慰，所有的缅怀都没有实际意义。

    第十日上，到了北固城。距离和亲大礼的吉日还有五天才到。

    把公主送进北固行宫，守卫的事，交给黎换，典礼的事由礼官负责。

    没有人敢来打扰卫迟。

    也没有人知道卫迟的计划。表面上看去，一切平静如常，依着典礼官的步骤，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然而，越是平静的海面越可怕，一场血雨腥风正在悄然酝酿。

    ……

    至正元年十一月初九日，和亲大礼三日后，是玉渊公主回门的日子，北固城再度喧嚣起来。

    这日一大早，天空突然飘起雪花，玉渊公主和贺兰铁颜乘坐大辇，于漫舞的雪花中，出现在北固行宫门口，后面是浩浩荡荡的数十辆马车，装着两百箱契胡的回礼。

    行宫的地龙烧得暖意十足，宫人们在礼官的指导下，把行宫装饰得奢华繁复。

    北固城太守还寻来了当地最好的疱厨，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这场盛大的宴席。

    参宴的除了送亲的高官，还有北固的地方官员，

    宴席开始，上首坐着一对新人，新人的桌子旁，是卫迟的桌子。他今天不来不行，他职级最高，是公主娘家的代理人。

    下首两列左侧是大境朝送亲的高官，右侧是封地在北固的皇室宗亲——代王景宪和代王妃，以及在北固守边的龙骧将军姚慈，北固的地方最高长官黄密夫妇和参将靳风。。

    宾客们一入席就发现今日气氛不对，作为主角的玉渊公主一直冷着脸，跟新郎贺兰铁颜无任何交流，接受拜礼也不冷不热，除了“免礼”二字，没有多余的话。

    坐在新人一侧的卫迟，一直疏冷的坐着，连半点笑容也不曾有过。

    场面有点尴尬，明明是喜事，但没有人敢露出半点喜色，大家都只是虚假的客气着。

    宴席进行到一半，卫迟已经乏了。

    他站起来，对着公主和贺兰铁颜一拱手，刚要说话，突然一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进来禀道：

    “启禀公主，契胡贺兰王子携长平公主求见。”

    公主还没待反应，贺兰铁颜霍的一下站起来，惊喜的叫道：

    “阿姆？阿姆在哪里？”

    说着，人已经放下酒杯，提起袍角，往门外奔去。

    贺兰铁颜生得虎背熊腰，满面虬髯，据说他精通骑射，天生神勇，能拉开契胡最重的铁胎大弓，又有“白鹰力士”之称。

    为何称白鹰力士？因契胡发源于容秀川，容秀川北部有白鹰山，被契胡人视为始祖居住的神山，他们喜欢给非凡之人冠以“白鹰”之名。

    贺兰铁颜连大氅都忘了披，大步穿过中院，跑向门口。

    门外，漫舞的大雪，笼罩着三个身披貂裘大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