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闯闺阁

    卫迟对自己的新面孔非常满意，他天生毛发旺盛，质地粗硬，三日不修就胡子拉碴不成样子。

    他自小在战场浸淫，对洛都流行的“面如皓月”甚是不屑，总觉得娘们儿兮兮的，没个男人的样子。

    可自从见了姓史的那小子，他忽然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起来，决定也试试“面如皓月”。

    依他的胡须生长速度，怕是每日都要修一修才能面如皓月，真特么麻烦……

    但为了让少女不再怕他，也只好咬牙忍了。

    以前总觉得脸上的疤是军人的荣耀，如今却觉得这疤……的确不甚好看，有点凶，于是又让黎换给他买了一盒祛疤的药膏。

    黎换还好心给他买了一盒上好的粉，说“面如皓月”都是敷粉敷出来的。

    卫迟差点把那盒粉摔了——老子又不靠脸吃饭，敷他妈的什么粉！

    好在三年没上战场，整天养在家里，人也不似过去那般黑里透红，不敷粉也勉强能看。

    如今改头换面，便急于想找那少女见上一见。

    可是怎么见呢，送帖子约人家？肯定约不出来。

    他乔装打扮在巷口徘徊了三天，那少女大概是脚伤的缘故，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心里猴急猴急的，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干正事。

    为了解烦，他偶尔偷偷跑到康乐坊的瓦肆里听说书，本想听护国大将军威震北境之类的英雄故事，哪知说书的一开腔，讲的都是男欢女爱，男的多情，女的思凡，一字一句都往他心眼儿里钻。

    说书的一提小娘子年方二八，他脑子里就浮现出少女那张脸；

    说书的一提花容月貌，郎情妾意，他就自动代入了他和那少女。

    路边看到一只白猫在打瞌睡，他也能想到少女那乖怯的模样；

    中了邪一般。

    终于忍耐不住，恶向胆边生，决定强行见面。

    一个民居小院，住了几个老弱妇孺，最近的武候铺都在两个坊之外，构不成威胁。他可是夜闯过契胡王帐的人。

    这天夜里，晚风清凉，上弦月细得像美人的眉。

    积花巷一片安静， 他在巷里一棵老树上猫了半天，不知被蚊虫咬出了多少个红包，但这都难不倒他，想当年在靖远烽燧打伏击战，条件比这艰苦多了。

    这一带野猫众多，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叫得他烦乱不堪。他在树上，远远的正好把那个安静的小院尽收眼底。

    少女的窗户还亮着。

    他提了一口气，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下，纵身几个起落，已到那扇窗前。

    一扇小窗开了一半，透过窗缝，只见外间暖阁的榻上，一个青衣婢子正歪在榻上睡得正香。一旁小几上，一支驱蚊的细香，烟雾丝丝袅袅。

    再往里就看不完全了，一扇屏风挡着，只能看见南窗下，一个单薄的背影正伏在案上，不知是在写还是在画。

    卫迟悄无声息的从窗子翻身进去，伸手摸出随身的荷包，里面有一味安息香粉，是安眠用的。

    他把香粉全洒在婢子的枕边，然后悄无声息的进了里间。

    他的心瞬间跳得快要从胸腔里扑腾出来。

    南窗下，就是朝思暮想的人，正歪着脑袋，专注的在纸上写着什么，奶白纤细的手指握着笔管，乖的不像样子。

    他忽然有个荒唐的想法，自己如果能变成她手中的那只笔管也好。

    晏璃似乎也察觉到空气中的压迫感，一扭头，正好撞在一个黑影身上，像撞上一堵墙……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手捂上了嘴巴。

    等她看清来人的脸，一张小脸顿时失了血色。

    上一世，卫迟也曾剃了胡，修了面，奇奇怪怪的跑到她跟前，摸着光溜溜的下颏，一本正经的问她：

    “璃璃，看我脸，怎么样？”

    她都被问懵了，什么怎么样啊。

    等终于明白过来，她更惶恐了，不敢说出“很难看”这三个字。

    可是的确很难看啊，他脸上有疤，面部轮廓又刚硬凌厉，人还不爱笑，平时留络腮短髭似乎还能遮点丑，突然剃得光秃秃的，脸上的疤更明显了，面部轮廓也越发显得刚硬凌厉，多了几分不怒自威。

    但她不敢说丑，结结巴巴的说：

    “好……好看。”她就是这样，一说谎就结巴。

    卫迟却开心的笑起来。还不如不笑呢，笑起来疤痕抖动着，越发吓人。

    此刻，她看着面前那张光秃秃的脸，已经被吓破了胆，浑身颤栗的厉害，手软脚软的，只知道掉眼泪。

    求助的看了看外间，可是青禾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坏蛋是怎么冒出来的，他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