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坦白
九龙公寓的一角，被狼面占领的区域里其中一个房间里，希尔薇稍微休息了一下。
听得到远处西利欧给联盟职员下达人员部署指示的声音。室内的排尘机在正常运作着，但并非可以脱下面具的环境。这是因为不久前，有数量大得足以让人错认为沙尘暴的沙尘粒子在这里聚集，导致这里的空中沙尘浓度异常地高，并且迟迟下降不下来。
希尔薇轻轻按了一下颈部。颈部还是很热。
希尔薇的沙尘能力还有很多地方尚未搞清楚。一般的沙尘能力者在使用注射器之后，都可以操控从自己身体里溢出来的沙尘粒子，这种基本操作希尔薇却从来没有做过。由于她使用注射器后自己周围的沙尘粒子会消失，她没有办法操控。
感情的高涨会影响沙尘能力的威力和范围，有时甚至连能力本身都会发生变化。话虽如此，就在刚才发生的现象也实在是太离谱了。
归根到底，希尔薇很不喜欢自己拥有的这个不可思议的沙尘能力。如果是简单直接、适合战斗的沙尘能力，她就能战斗得更轻松一点，也不用烦恼没有搭档了。希尔薇的最后一个搭档是和自己同龄的女生，曾经因为希尔薇的沙尘能力有过生命危险。由于希尔薇的沙尘能力特性上的关系，她在战斗时一般都是单打独斗，但希尔薇对自己能力的有效范围判断错误，将搭档的沙尘粒子消除掉了。她刮花希尔薇的摩托车恐怕是为了泄愤，不过希尔薇没有要抱怨的意思。希尔薇认为是自己的错。
对不够成熟而失控的自己感到气愤，因差点杀死在作战上不可或缺的狼母而感到自责。再加上，又一次给搭档添了麻烦的懊悔。这些感情在希尔薇的心中混成一团，使她的目光蒙上一片阴影。
这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丘米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入房间。
“希尔薇，身体觉得怎么样？”“······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有什么大碍。”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希尔薇反复思考丘米用的第一人称是男性常用的“我”。可能是说话语气，或者给人的感觉上的关系，希尔薇对自己的搭档是一名男性这一点不曾有过怀疑。
不管摆出一副多镇定的样子，都不可能对他的真面目完全不感兴趣。只不过在问这个之前，希尔薇有两件事必须先对丘米说。
“那个，丘米。”希尔薇开口说道。
“刚刚真的很对不起。我差一点就害我们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都怪我这个奇怪的沙尘能力·····要是真的成了那样，我就没脸见你了。”希尔薇说着，脑袋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目光也开始不停的躲闪着。
“不用介意。至少我没有放在心上。虽然狼母似乎吓坏了，看她的样子还可以沟通。现在我们的支援到了，她应该不会有想反抗的念头。我们要她联络笑面怪客，她应该会老实照做的。”丘米操着一副机械音回答道。这个声音虽然无机质感很重，但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冷漠。
“还有一件事。”希尔薇突然抬起头说道
“什么事？”
“谢谢你，丘米。”丘米抬起头认真的对丘米说着，真心的感谢他的帮助。
说完，希尔薇确认了一下挂在室内的沙尘测量表。指针正慢慢下降，最后显示当前浓度为安全值。
希尔薇脱下米拉家的镜面面具。大概是感到热和疲劳的关系，眼睛下面有很浓的黑眼圈。
“你说的没错，我脑海里有个地方总觉得自己一定会十分后悔今天举行了沙尘送葬。可是，刚才那个，好像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改名换姓当上肃清官之后，希尔薇再无任何人可以依靠。因为从来没有真正称得上是搭档的人陪在她身边。
她之所以回想起父亲，绝对不是因为丘米和父亲很相像。她只是回想起以前自己还依靠人的那时候，然后才想到了父亲。
“我现在觉得，或许在今天这个一周年忌日举行葬礼是对的。所以，丘米，真的很谢谢······”
“这个也不必道谢。”丘米插嘴说道。
“讨厌，让我把话说完嘛。”希尔薇嘟起嘴，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盯着丘米。
“真的不用谢。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就说过，我会和你好好地组队。所以我帮你的时候也没有期待过会有什么回报。”
丘米不当一回事似的对希尔薇说道。
希尔薇听到这句话，心想眼前这个人或许就是最适合自己的搭档。然后又想，这个对中央联盟的教训一无所知也毫无骄傲可言的罪犯，在组队合作方面的观念居然比任何人都更像个肃清官，实在可笑。想到这里，希尔薇自然地露出了微笑。
希尔薇微笑的表情让丘米看得出神。她这副笑容让丘米回想起笑面怪客的名单上那张阿尔米菈少女时代的照片，是她原原本本的笑容。
丘米越看就越觉得内心受到强烈的动摇，便硬是移开视线，然后说：“道谢是不用了，不过我还有个疑问。那个到底是什么现象？”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那种现象，现在能做的只有推测。”希尔薇为自己尚未完全掌握自己的沙尘能力感到羞愧，但还是回答了丘米的疑问。
“沙尘粒子拥有聚集和消失两种特性的吧。之所以会神出鬼没似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似乎是因为沙尘粒子会和某种自然产生的特殊电波互相感应。”丘米捏了捏下巴，所有所思，思考着希尔薇刚才说的话。
“那是指排尘机的原理吗？”在这个房间的一角里也有一台正在运作的旧式机器。丘米指了指那台机器说道。
“没错。排尘机，其实就是释放出会让
沙尘粒子消失的模拟电波的机器。我在启动注射器时，有可能发生了和排尘机一样的现象，而且效果比人工机器发出的电波要强得多。”
排尘机能够消除的只有密度低得看不见的沙尘粒子而已。沙尘能力者启动注射器时聚集而成的沙尘粒子数量多到可以清楚看到，不是排尘机能够消除的。
也就是说，希尔薇是天然的排尘机——而且消除沙尘粒子的特性远比人工排尘机强。
丘米在希尔薇说明到一半时得出一个推论，于是说：
“也就是说，这次发动的沙尘能力的特性不是消除，而是聚集沙尘粒子吗······？”丘米顿悟。
“恐怕就是这样。”希尔薇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虽然是下意识做到的，但希尔薇刚才操控的可是数量多到足以让丘米误以为是沙尘暴的沙尘粒子。丘米再次被搭档的沙尘能力震惊到了。
“老实说，就算你用道理给我解释，我还是没办法完全理解。那真的可以称之为沙尘能力吗？”
“泰达拉警一级也说了同样的话。像他那样的研究者似乎对那种现象很有兴趣。“希尔薇傻了眼似的说道。
“我每星期都要去联盟总部的研究室做一次实验。泰达拉警一级想要我的黑昌器官所释放的电波的数据。”毕竟这个问题也困扰她挺久的了，虽然对自己的生活工作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这次的任务行动中，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对了，说到波奇。”
丘米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说：
“那个南瓜头现在都还没有出现。西利欧也一副没办法释然的样子。离约好的零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到底怎么搞的······”
到了这个阶段，根据对方的联络内容，肃清业务的重头戏随时都有可能开始。因此，波奇应该会跟他们会合才对。
希尔薇似乎感到很讶异。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波奇一定会在前线。既然联系不上，他们只能认为波奇出了什么大麻烦。可是他们无法想象那个怪胎一样的肃清官会被人干掉。
“······可是，不管泰达拉警一级在不在，笑面怪客都是由你来杀死的吧？”丘米听到这个问题，握紧刀柄，缓缓地点了点头。
“丘米，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丘米一言不发，但也没有摆出一副否定的态度，于是希尔薇继续说：“你说过你没有脸对吧？我觉得你不是会用这种比喻的人，所以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该不会，这跟你的过去有关？所以你才不肯脱下面具吗？”
希尔薇凝视着丘米短小的身躯。她想起来自己触碰到这副身躯时，感觉肌肤十分柔软，肌肉也很有弹性。
“你答不上来也没关系。不过······我不是单纯因为感兴趣才这样问的。我说真的。”从希尔薇说话的声调听得出来，她确实并非单纯出于好奇而问这个问题。她这个声音也让丘米明白到，她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当一个好搭档，出于关心才会这样问。
丘米一直望着房间一角的暗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每次你问我很多有关我的问题，我都感到很为难，这是因为我答得上来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就算试图深挖我的个人信息，也是查不出什么东西的。这个世上，原本就不存在我这个人······”丘米说罢，也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原本就不存在······？”
希尔薇不由自主地复述丘米的话。黑犬面具没有点头，而是静静地低下了头。然后他瞥了一眼小小的身体上做过应急处理的伤口。
“这张脸······应该说这副身体，不是我的。”
如同落入水面而散开波纹一般，机械音在室内回响。
“这是在四年前，被那家伙杀死的······我妹妹的身体。”
这时，希尔薇确实看到了这么一个幻觉，寄宿在搭档身体里的漆黑执念之火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