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08
乔嫣下来的时候格外平静。
与之前的张扬跋扈不同，她很从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严巍点了一支烟，但想到别墅里有孩子，干脆出去抽了。
左然翻看着手机中的记录，问了乔嫣一个似乎与本案关系不大的问题。
“你参与过宫成与海奥森的交易，对吧。”
“或者说，经手过。”
“连这个都查到了，动作挺快的嘛。没错，我是经手过。”
“但也仅限于帮宫成归总交易凭证而已。具体的信息，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疏远乔乔就是因为这些交易吧。”
“……是的。”
乔嫣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宫成干的那些事见不得光，但我已经被绑上船了，没的选。”
“我怕我对乔乔的重视，会让乔乔成为宫成挟制我的把柄，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你对乔乔的漠视反倒给了宫成伤害她的机会。”
乔嫣摇了摇头。
“不。我是没想到，他早就对我和乔乔下手了。”
“在我怀孕的时候，他就给我吃了试验药品，后来又一直给乔乔喂。”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就是通过那本日记。我想，你们应该在房间里找到过吧？。”
“我给乔乔开了过量的药是为了提纯，方姨发现了来问我，我就把真相告诉她了。”
“我很肯定她会站在我这一边，因为她也很爱乔乔。结果不出我所料。”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谋害宫成了！”
“不，我只是承认我有谋害宫成的计划。”
“如果今天没有宫雨泽，可能真的会是我自己动手。但是，结果决定一切不是吗？”
“我去厨房确实是对宫成的药产生过想法，还不小心烫了手。”
“可方姨替我包扎的时候告诉我，宫雨泽已经替我和乔乔报仇了，我想我该诚挚地当面和宫雨泽道谢。”
“正常打开盖子怎么可能烫伤，你……”
“被水蒸气烫的呀，很常见的吧。”
“方姨就是心太软，还去拦了宫雨泽一次。不然由着他去投药，你们也不会心存侥幸了吧。”
“说到底她还是跟宫雨泽更亲，一心只望我自己动手。但我还是那句话，乔乔不能没有妈妈。”
果然，只要乔嫣自己不承认投药，所有的证据都是没用的。
是宫雨泽不小心掉了药片进去，还是乔嫣捡起宫雨泽遗落的药片放进去……
一份目击证词之差，结果天壤之别。
当然，也可能，所有的猜测都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关于宫成的违法交易，你还知道什么？”
“我其实并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那买卖不是他一个人的。倒卖管制化学品风险那么高，只靠他一个也做不起来啊。”
“宫雨泽嚷嚷的伪造文件过户股权之类的，应该就是他的同伙帮他做的吧。”
“你给宫雨泽找的那家打理资产的机构，前段时间刚被他们控股了，你没想到吧。”
左然站起身，拿上了我们两人的公文包，显然是要离开了。
就在此时，一直在房间里没有露面的乔乔跑了下来。
她抱着乔嫣的腿不肯撒手，笑嘻嘻地喊着“妈妈”。
“乔乔想你了，闹着一定要出来。”
话已经说开了，宫成也死了，乔嫣不再掩饰自己对乔乔的感情。
她抱着乔乔很有耐心地哄着。
“妈妈的好乔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那些药你再也不用吃了。”
“药？吃药药！可乔乔为什么要和爸爸一起吃药药呢？”
“和爸爸一起吃药”是什么意思？我顿时警觉。
乔嫣和方姨脸色骤变，乔嫣慌忙将乔乔藏到身后，急躁地驱赶我和左然。
“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没等我和左然开口，乔乔在乔嫣身后露出了小脑袋，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是不是把乔乔的药药给爸爸吃，爸爸就能快快好了呀？”
“妈妈，乔乔还有药药，乔乔愿意和爸爸分药药。”
“乔乔是什么时候看到，妈妈把你的药给爸爸的呀？”
我轻声细语地问乔乔，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乔乔的身上。
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答案。
“唔……乔乔不记得了。”
“不过乔乔认得自己的药药，乔乔每天都有乖乖吃。”
“乔乔也认得爸爸的药药，就是那个好臭好臭的黑东西。”
“妈妈把乔乔的药药给爸爸吃，一定是希望爸爸快快好起来吧。”
“爸爸好了，就不会对乔乔那么凶了，乔乔就会有好吃的草莓糖啦。”
虽然乔乔的话很模糊，但几乎可以认定，是乔嫣将过敏药物加入了宫成的汤药！
“庭审时，我会为宫雨泽做无罪辩护。乔嫣女士，我们开庭日见。”
也许是过于震惊，乔嫣和方姨对我与左然的离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左然和我一起去安抚了宫雨泽，然后回了律所。
一连几天，我和左然都在加班，我们将宫成被害案的所有证词证物逐一梳理。
虽然我们都信乔乔目击了乔嫣作案，但鉴于乔乔的年龄和智力水平问题，法庭很难采信乔乔的证词。
本案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依然无法确定。
我倒了杯咖啡给左然，他刚好接完一个电话，正靠在皮椅里闭目养神。
放咖啡杯的声音惊动了他。
“多谢。”
“严队刚来电话，说宫家的家庭医生和宫成的律师是酒友，遗嘱的事是律师酒醉后透露的。”
“那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巧合？”
“从现有的事实来看，是的。”
“不过，本案的关键并不在于，宫雨泽是否被人利用了。”
“只是想要以宫成作为突破口调查011，已经不太可能了。”
“所以，庭审的突破口只能是方姨了。”
“没错。我们要利用方姨证词的反复，降低法庭对证人的信任。”
“再证明乔嫣具有同样的嫌疑，从而以检方证据不足为由替宫雨泽脱罪。”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本案抓不到凶手不了了之，才是最圆满的结果？”
左然不置可否。
他端起咖啡杯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灯火辉煌的cbd，像是要将所有的心绪都掩埋在繁华喧嚣之中。
良久，就在我放弃等待答案，准备回家休息时，背后传来了冷冷的声音。
“没有任何一个法律体系是完美的，总会有人觉得，自己的诉求不能得到满足。”
“比如乔嫣，她想要宫成的命去补偿乔乔的痛苦。但她很清楚，通过正常法律途径宫成只会坐牢而已。”
“当正义被认为注定缺席，人们就会拿起武器捍卫内心的是非天平。”
“可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做的话，整个社会，该以谁心里的天平为准呢？”
“最终的结果，只有秩序的崩塌和无尽的混乱。”
我无言以对。必须承认，对案件的过度代入让我迷失了自己。
“你是律师，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不断完善那座属于整个社会的天平。”
“在这一点上，你是幸运的。”
“抱歉，是我感情用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向左然提出了请求。
“左律师，这一次，能否让我出庭为宫雨泽辩护。”
“理由？”
“对委托人来说，经过这些天的梳理，我有把握为宫雨泽脱罪。”
“而对我个人来说，我更希望亲自告诉乔嫣，她并没有裁决别人命运的权利。”
“哪怕是宫成这样卑劣不堪的人，也应该交给法律去审判。”
“你一定要坚持的话……我同意了。我会和宫雨泽沟通，由你出庭。”
“此外，就在你倒咖啡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份可能会有特殊作用的文件。”
“在法庭上，律师要时刻保持理智，但这并不意味着忽视情感。”
“要将情感变为深藏的利器，用在最关键的时刻，击溃对手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