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10
我打开随身的ipad,将目前收集到的信息一条条列出来,重新整理。
“陆景和的酒心巧克力是临时起意购买的,事先没有人能预知。”
“我相信我委托人的证词,陆景和并没有在送出巧克力前蓄意投毒,那么……”
“使用注射器对巧克力注入河豚毒素的行为,就应该发生在送出巧克力之后。”
“这个操作显然无法在酒会现场完成,而最适合投毒的地点,就是酒店的客房了。”
“没错。房间里没有监控,也不会有外人前来打扰。”
“江明月应该没有在送回巧克力的时间上说谎,从而可以得出,有机会碰到这盒巧克力的有三个人——”
“——江明月、沈曦以及来过这个房间的厉舟。”
“排除掉被害人沈曦自己,凶手应该是在江明月和厉舟之间。”
“酒会结束后,江明月返回自己的房间没再出来过。”
“如果投毒人是她,那么她应该是在帮沈曦送回巧克力时行动的。”
“相比起来,厉舟持有连通门的钥匙,在江明月送回巧克力后,沈曦回来之前,他随时都能下手。”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两个都有作案的机会。”
“首先,江明月与厉舟、沈曦是三角关系,江明月因忌妒沈曦而行凶的可能,是非常低。”
“因为住宿订房是江明月安排的。”
“她要是想破坏沈曦与厉舟的约会,只需要把厉舟的房间订的远一点,就能制造不小的麻烦。”
“要知道,厉舟见沈曦可是连正门都不敢走,生怕被人拍到。”
“所以江明月的行凶动机是不成立的。”
“你说的对。那凶手只可能是厉舟了。”
“你还记得最初的时候,我们在巧克力上发现的两个疑点吗?”
“当然记得。一个是并非全部巧克力都有毒,第二是凶手随身携带注射器。”
“凶手很可能有个原定的行凶计划,却在看到陆景和送的巧克力时改主意。”
“经过调查和询问之后,这两个疑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不是吗?”
“至少,我们可以推测出凶手原本的行凶计划了。”
“我懂了,你是说……”
对比房间内的酒水单发现,目录中存在的罗曼尼·康帝不知所踪。
吧台上放置的杯子里,只有紫水晶酒杯留有清洁后的水痕。
“那瓶消失的罗曼尼·康帝!”
“凶手携带注射器,很可能就是想在红酒中下毒。”
“注射器在软木塞上造成的孔洞很小,而且再使用开瓶器打开酒瓶后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凶手完全可以用这种方法,把一瓶毒酒伪装成没开封的红酒。”
“没错。如果是正常消费,房间中肯定会留下酒瓶。”
“就算价格昂贵,沈曦是邻省首富的女儿,不可能消费不起。”
“我想,凶手第一次投毒应该是成功了的。不然,他没必要把那瓶红酒带走。”
“还有那个洗过的红酒杯,很可能是凶手打算使用前,出于卫生习惯清洗的。”
“当他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江明月回来了,还留下了一盒陆景和赠送的巧克力。”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嫁祸良机。”
“在这个推测的基础上,江明月的嫌疑自然就排除了。”
“确实可以排除。如果是江明月下毒,根本没必要先对红酒下毒。”
“而且,她也没有对红酒投毒的条件,因为……”
江明月于19:15分送走陆景和,又在接近19:30分将巧克力送回沈曦房间,之后于19:40分返回宴会厅。
酒店向1818号房间提供罗曼尼·康帝的时间是案发当晚19点。
“江明月是无法完成投毒的,因为她根本没有时间。”
“红酒是昨晚是19点才送来的,那时候江明月已经在酒会上了,不可能对酒投毒。”
“而她送巧克力上楼那一次,距离她返回宴会厅撞到服务生,中间只有10分钟的时间。”
“就算她运气好,永远是电梯等她而不是她等电梯,那也不能完成投毒和洗杯子两个操作。”
“此外,厉舟是有连通门钥匙的,他如果听到1818房间有动静,是很可能过来查看的。”
“这样一来,江明月的投毒行为很可能会被发现。”
“但反过来就不一样了。”
“就算江明月来到房间时发现厉舟在摆弄红酒,也不会起疑,只会认为厉舟在为约会做准备。”
“直接被江明月撞见注射器插在瓶塞上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所以厉舟的作案环境,很安全。”
“现在,我们可以解释为什么并非全部巧克力都有毒了。”
“因为凶手曾把一部分河豚毒素注入了红酒中,等他想嫁祸陆景和的时候,毒药不够用了。”
“可为什么他没有把全部毒药都投入到红酒中呢?”
“这就要等警方带回厉舟后,去问他本人了。”
“另外,还有一个证据能够证明,凶手不是江明月。”
莫弈一边说着,一边找了房间门口不破坏现场的地方,搬了两把凳子过来。
“很累了吧,坐下休息一会。”
“多谢。”
我在凳子上坐下,忍不住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小腿。
“为什么不会是江明月,你仔细回想下我们刚刚搜查现场时找到的证据。”
“我想想……”
“是手机上的指纹!”
“沈曦的手机上,只有沈曦自己的指纹,没有江明月的。”
“江明月替沈曦保管手机,会留下自己的指纹很正常。”
“如果拿走手机的人是她,她根本不需要刻意清理。否则,反而会引起怀疑。”
“没错。但如果拿走沈曦手机的是厉舟,那清理指纹就非常有必要了。”
“他可不想在沈曦的房间里留下痕迹,引人怀疑。”
“厉舟拿走沈曦的手机,是为了阻止沈曦求助吧……”
“应该是的。河豚毒素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不会让人立刻失去意识。”
“对了,沈曦指甲上的伤!”
“她曾敲连通门求救过,连指甲都断掉了。厉舟明明就在隔壁,却无动于衷!”
“虽然我认为这是厉舟冷血无情的表现,但他可以推说是在洗澡没听到。”
“他与沈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这么恨沈曦?”
“这是一起有计划的凶案,并非激情行凶,背后的恩怨恐怕是积压已久的。”
我与莫弈一时沉默。
我无法想象,在连通门另一侧的厉舟,在听到沈曦求救的敲门声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会忐忑吗?会惶恐吗?会不会……后悔……
而为他们安排了房间的江明月,在知道真相后,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江明月!”
“我突然想起,江明月身上有一个疑点,到现在我也无法解释。”
“哦?说来听听。”
江明月身上的职业装尺码偏大,非常不得体,但她似乎某些原因并没有购入新的服装。
江明月作为沈曦的秘书,不仅拿到了高额的薪水,日常的工作也并不算繁忙。
“江明月是一个职业女性,在工作场合衣着得体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但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明显是不合体的。”
“我原本以为,江明月是工作太忙没时间去买衣服,才会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带了去年的旧衣服。”
“也是因为工作忙,她日渐消瘦,所以去年的衣服已经不合适了,她自己却没察觉。”
“可江明月却说,她待遇优厚,周末也不加班。”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没心情或没时间买新衣服的样子。”
“由此可知,她在说谎。沈曦对她没有那么好。”
“这只是一种推论。”
“不能排除,她最近经济出现问题的可能。”
“莫医生,在江明月的异常着装这一点上,你和我都是推测。”
“你认为江明月无辜,我也可以怀疑她协助过厉舟。”
“我始终坚持我的结论,江明月没有参与行凶。”
莫弈的口吻虽温和,但却很坚定。
他金色的眸子在案发现场扫过,指尖随意地转动着黑色的钢笔,神情似笑非笑。
也许,昨晚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被记录了下来,正在他眼中逐帧回放。
一时间,我无端感觉到,他似乎已经看破了迷局,将真相握在了掌心之上。
“莫医生,你这么坚持自己的结论,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们不妨重新来想想江明月的谎言。”
“她的谎言?”
“对。谎言,其实更能暴露人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因为无论谎言的措辞如何变化,一个人说谎的动机却往往是唯一且明确的。”
“江明月说谎的目的,一直都是保护厉舟,而不是撇清自己。”
“!!!”
莫弈的话令我突然察觉了自己思维上的盲点。
无论是编造住宿安排的理由,还是极力否认了自己了解沈曦的私生活……
江明月的谎言,一直是在掩盖厉舟的存在。
如果她真的是厉舟的同伙,她这么做根本无法保护厉舟,反而还会暴露自己。
“如果江明月参与了凶案,又不惜牺牲自己保护厉舟,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自首?”
“比起绞尽脑汁隐瞒厉舟与沈曦有关联的信息,她还不如直接承认所有一切都是她做的。”
“也对……”
“而且,我相信,江明月事前是不知道厉舟的行凶计划的。”
“哪怕到了我们询问江明月时,她也没有想到真凶可能是厉舟。”
“就像沈曦,她不也到死都以为,下毒的人是陆景和?”
莫弈的推测在情感上说服了我,但……
“莫医生,我承认你的推测是有道理的,但我不能接受这个结论。”
“酒店房间是她安排的,酒心巧克力也一直由她保管。”
“厉舟入住酒店也是在她返回套房放巧克力之前,他们是很可能见面并串谋的。”
“另外,我们的推测都是建立在,厉舟与沈曦是情人关系的基础上的。”
“那瓶被我们推测出有毒的红酒,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厉舟也好,江明月也好,在我这里,都是嫌疑人。”
“我很明白且理解你的立场。律师,总是要讲求证据的。”
“但正如你信任你掌握的证据,我也信任自己对人心的判断。”
“江明月有很强的道德感,在自己卷入凶案的情况下,仍然能替自己的老板和厉舟的名誉着想。”
“她,不是一个会蓄谋害人,或是参与凶案的姑娘。”
“我并不针对江明月,但如果我能找到更直接有力证据,是绝不会因为她的高尚而放过她的。”
“我要对我的委托人负责,更要对真相负责。”
“理应如此。”
莫弈笑了,并会因我强硬的态度而感到不悦。
“左然他……选搭档的眼光很不错。”
他的目光中饱含着赞赏,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莫医生你实在是过奖了,我比左律师差远了。”
“不,你比左然差的,只是经验的积累而已。”
“假以时日,你的成就,未必会在他之下。”
“但我依然坚持自己的判断。”
“我们不妨打个赌,厉舟,是本案唯一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