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1-09
鲁海洋看到屋里不止有方远和薛欣然，先是一愣，而后满不在乎地一笑。
“老头，你就算找律师又能怎么样啊？对方找的可是咱们这儿排第一的巴德尔律所。”
“你赢不了的，还是把钱省下来，买我的公关服务吧。”
“方爷爷您看到了吧，他根本就是执迷不悟！”
“鲁海洋你……”
方远身体不好，我怕鲁海洋动粗，想上前阻止他靠近方远，却被夏彦握住指尖轻轻捏了捏。
“别着急。”
他朝我打了个眼色，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东西晃了晃。那是一支录音笔。
夏彦是认为……鲁海洋激动之下，会不打自招，说出投毒的真相？
“海洋，你为什么就不肯辞职呢！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是犯法的呀！”
“犯法？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有证据吗？”
“当然有！发生在这家餐厅的，根本就不是食物中毒事故，这是一起故意投放危险物质！”
“你买毒药的小票落在餐厅里了，你没想到吧！”
鲁海洋注意到我身后的桌子上，那些我与夏彦一起收集的证据，脸色顿时一变。
“行啊老头，你长本事了。除了婆婆妈妈地说教，还会制造假证据了。”
“表面上为我一副好的嘴脸，背地里却给自己脱罪栽赃我！你也太伪善了！”
“鲁海洋，你凭什么说分爷爷伪善！他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放屁！他当然对不起我！”
“要不是我和她儿子长得像，他会鼓动我考大学让我留在未名市吗！他知道外来人在未名市生活有多难吗！”
“不要说买房安家了，在这个竞争激烈的超级大城市里，挣出房租饭钱就已经让人精疲力尽了！”
“是他把这份负担强加给我的，他就该负责！”
“再说了，当爹的给儿子钱支持儿子的事业，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让他买我们公司的服务明明是个双赢的事，他能扩大经营，我能完成业绩，何乐不为？”
“可他就为了沽名钓誉，非要拿钱去资助那些穷学生！你们看看，现在他出事了，他资助过的学生有人管他吗？”
“除了一个还指望着他上大学的薛欣然，那群白眼狼全都躲得远远的！这就是伪善的报应！”
“怎么样，还是买我们公司的公关服务吧。有了你这一大单，我就能完成这个月的业绩指标了。”
所有人都被鲁海洋言辞震惊了，方远苍老的眼睛直直看着鲁海洋，目光哀伤而沉痛。
“方爷爷！”
一片寂静的餐厅里陡然传来方远的急促的呼吸声，他痛苦地抓着胸口俯下身去。
我和夏彦正要上前查看，鲁海洋突然冲上来，想要抢夺卓上的证物，却被夏彦一把抓住手腕。
“哎哟，你，你松手！”
鲁海洋疼的脸色发白，他见挣扎不动，便挥起另一只拳头想打夏彦，却被夏彦裆下，反手一扭。
鲁海洋惨叫着被拧成了双手背后的姿势，夏彦钳制着他，气势凌厉如出鞘的剑，神情更是冷酷。
“鲁海洋，不要妄想毁灭证据。”
“如果你能证明，你的一切作为都是公司逼迫你的，并且当个污点证人，没准法官还能少判你两年。”
“你不是担心辞职之后找不到好工作吗？放心，牢里包吃包住包工作，一点都不用你发愁。”
“你，你们！”
“我告诉你们，我们公司背后可是和印集团，那不是你们惹得起的，识相的就快放了我！”
“和印集团，不就是首富陆家吗！有钱怎么了，有钱就能践踏法律？做梦？”
“这个官司，我一定会替方先生出庭的。就算是和印，就算是告到最高法院，我都奉陪到底！”
“放，放了他吧……我同意授权你们出庭，我就当，就当没资助过他！”
“你，你不能这么做！”
夏彦将鲁海洋扭送到门外，开门将他推了出去。
“不要再来骚扰方先生，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说完，夏彦关了门。他在门锁上简单操作了几下，应该是把鲁海洋的指纹权限抹除掉了。
鲁海洋似乎是被夏彦吓到了，狼狈地爬起来跑走了。
“方爷爷，要不要送您去医院。”
薛欣然给方远服用了急救药，但我还是很不放心。
“我没事……委托协议书呢，拿来吧，我签。”
“小伙子，你说的对。让那些黑心公司付出代价，才是让海洋醒悟的最好方法。”
“我之前总顾虑那家公司有背景，现在看来，我活了一把年纪，还不如这个姑娘有勇气。”
“您过奖了……”
“您说的没错，她是我见过最正直的律师，一定能帮你赢下官司的。”
签了委托代理协议后，我和夏彦考虑到方远的身体，决定把监控带回夏彦的事务所修理。
方远身边有薛欣然照顾，我们也能少一些担忧。
“那方先生，我们今天就先告辞了。”
从方远的餐厅出来，夏彦说他的事务所就是她父母留下的那处房产，离青萍私房菜不远。
这个距离与其打车过去被堵在路上，倒不如一起走走。
“怎么一直看着我？”
“这么多年没见了，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可一时间，想不到该从何说起。”
“我也是。”
“没见到你的时候，我其实……一直记挂着你，这些年有太多精力都想分享给你。”
“可等见了面却忽然觉得，只要你一切都好，很多话就不必出口了。”
“不要不说啊，我很想知道呢。”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至少能说上三天三夜。”
“大律师，你的行程排得开吗？”
“夏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来找我？”
“那个……我是上周才……”
“说实话。”
“好吧，我回来有段时间了。”
“之前一直在忙一个紧急委托，所以才没抽出时间去找你。”
“你这比比划划的……是在量我的身高？”
“是啊，量量看你这几年背着我长高了多少。”
“为什么你都20多了还能长高啊，有1米8了吧。”
“我们分开的时候我才16啊，当然会长高。”
“现在嘛，刚刚好1米8。怎么样，大律师还满意吗？”
“这把钥匙，你还留着呀。”
“当然，这个是你送我的。”
“你的肤色好像比当初走的时候……”
“晒黑了对不对？”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想要小麦色的，太白了总被说不够阳刚。”
“哈哈，你想多了吧，我是想说你的肤色还是那么白。”
“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做实验吗，靠实验室的人怎么晒黑啊，哈哈。”
“你就顺着我的话说不行吗，不要揭穿我呀。”
“我的事务所就在前面，快到了。”
“我还是第一次进侦探事务所呢，夏大侦探，我很期待哦。”
“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我和夏彦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他的事务所。但眼前这个招牌……
“夏彦，这栋三层小楼是你家没错吧？那个时光古物店是什么意思？”
“不该是夏彦侦探事务所吗？还是说，你把一楼租出去了？”
“托某些不争气同行的福，总有人认为私家侦探和狗仔差不多。客户直接上门的话，被熟人看到会很尴尬。”
“所以我就开了一家古物店来做掩饰，也方便社交。侦探事务所在二楼。”
“这样啊……”
我以为所谓的“掩饰”真的就只是掩饰，但没想到，推开大门后，我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算很大的店面里，错落有致地摆满了各种极具年代感的手工艺品。
迎面是一台自鸣钟，一只金色的喜鹊正站在枝头，随着时间的流转扑闪着翅膀。
一旁的架子上，一只檀木八音盒正在演奏德彪西的《月光》。凑得近些，依稀可以嗅到檀木的清香。
雕琢精美的煤油灯，成套的连环画，以《圣经》故事为主题打造的黄铜台灯……
我所在的时间坐标，似乎一下子从当下的2030年，回溯到了上个世纪，甚至更早之前。
“怎么样，我的古物店很棒吧？虽然还算不上是古董，但上个世纪的东西也有独特的年代韵味。”
“这些都是你收藏的？”
“也不算是收藏吧。有的会自己留下，有的会给它们找到合适的主人。”
“这里的每一件事物，都代表着一段独一无二的回忆，自然也会有不同的归宿。”
夏彦走到柜台前，不知按了什么，那个平平无奇的柜台变成了一张极具现代科技感的数码工作台。
这大概是这些店里最“年轻”的物件了吧……
“等我十分钟，保证能把记忆卡取出来！不信的话，你可以计时。”
“好啊，那就现在开始！”
“你耍赖，我工具还没拿出来呢！”
看着我按下手机计时器的夸张动作，夏彦赶忙从工作台下取出了工作箱。
专注于修复工作的夏彦十分安静，让我联想起当年在图书馆认真备战竞赛的他。
不同于记忆中的阳光少年，如今的夏彦褪去了青涩与稚气，显得更加成熟沉稳。
是这八年的异地求学生活磨炼了他吗？
我忽然有些惋惜，我与他，已经错过了许多了。
“叔叔阿姨还好吗？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去看他们。”
“爸爸妈妈在我上大学那年就被国家征召做科研去了，和你一样，封闭实验。”
夏彦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
“封闭实验？”
“是呀，不许和外界联系。但逢年过节会寄明信片回来，还会定期给我打钱。”
“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但他们本身就是科研狂人，我想他们应该一切都好。”
听我这么说，夏彦放心了些，又开始忙活手上的工作。
“那就好。如果有机会联系到他们，就告诉他们我回未名市了。”
“让他们不要担心，我会照顾你的。”
“哎呦，八年没见你还真是长大了呢，是照顾不是牵连了？”
“小时候每次挨骂都是因为被你带去闯祸了。”
“喂喂，不要提黑历史。”
“喏，监控修好了，看看用了多久吧。”
“7分半，你太厉害了吧！”
“嘿嘿，说到做到。”
我接过夏彦递来的记忆卡插入ipad，餐厅大门的影像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根据方远先生的描述，鲁海洋作案时间只能是在周五早上6点半到8点之间，那时候店里没人。”
我将时间拖动到目标时段，选择了倍速播放。果然，镜头中出现了鲁海洋的身影。
“他来了！7点28分进入餐厅，7点43分离开，15分钟足够他作案了。”
监控中，鲁海洋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口袋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的很可能是灭虫330。
可由于角度的原因，监控没有拍到鲁海洋作案的过程。
除了鲁海洋的出现，监控还拍到了工人送山泉水，方远和帮工的外出及返回。
最后的画面，则是方远在送走食品安全局的工作人员后，砸毁了监控。
“方先生应该是在事故鉴定有结论后，想到美味咖的惯用手段和鲁海洋的业绩压力，于是心生怀疑。”
“老人家可能是对监控的使用不熟吧，或者是砸掉之后才想起记忆卡留在里面了……”
“而且，他并不清楚鲁海洋的具体作案手法，以为只是简单地往水桶里撒药，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线索给我们了。”
“今天林林总总获得了不少物证，我需要梳理一下，周三开庭用。”
“我来一起帮你整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