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
原本局面紧张,叶随霜三人心中多少也对自己拖后腿的实力有些自知之明,现在凤鸣仪一声令下,三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冲没入山边密林。
凤鸣仪方才引爆那一场火光冲天之势确实阻止了魔修的步伐,但必然困不住他们,叶随霜三人只能用尽全力向碧血林之外跑,哪怕没办法一口气跑到丹心谷,但魔修设置的干扰阵法应该只局限于林中,只要一出这个范围,叶随霜就可以放出逸仙阁的传讯烟火向附近门派求援。
“这边!”楚河因为任务原因在碧血林内徘徊已久,自然对地形有一定了解,三人便由他带路一路拔足狂奔。
叶随霜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跑这么快过,全身的灵力疯了一般急速运转,以支撑此刻提升到极致的速度,尽管如此,不过片刻,三人还是听到从身后远远传来第四人的脚步声。
“草!”楚河骂了一句,又道:“他比我们高了整整一个境界!跑不过!怕是再有一会就追上来了!”
三人此刻都是精神高度紧张,脑内那根弦绷得下一秒要断开,这和在上清镇面对夜行游女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就修为来讲夜行游女更低,胜在速度极快,但似乎心有顾忌并没有全力对付他们,就算如此,当时几人都费尽全力才为自己挣得一条生路,现在在面对一个修为远高于三人又心怀杀意的魔修,他们甚至看不到生路在哪儿。
叶随霜一咬牙道:“追上来了分头跑!”
“不行!夏长歌直接拒绝。
楚河也怒道:“大小姐你在想什么!?分头跑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刚才那个魔修几句话足以证明对方是个怎样的货色,若是三个人兵分三路,想也不用想绝对会选叶随霜,其他两人也许能逃出生天,但她的下场会是怎么样他们都心知肚明。
“我有办法!分头跑!”叶随霜强调道,说实话这话半真半假,真打起她肯定秒跪,但有云舟在,他再不济也是化神期修为,就算逼不得已让他出手会消耗一点灵魂力量,也比丢了这条命要好。
再不然她就效仿原著里凰音真人那样闯进碧血林正中的碧血潭,虽然刚才路玄岐提到了七叶凝仙草,但讲得语焉不详,夏长歌和楚河不清楚详细情况她却知道,既然如此干脆让后面那老变态去跟鲤尾青蟒打,反正她没有原著里凤鸣仪那同归于尽的意思,在云舟的帮助下要跑也还是有可能溜之大吉的。
总的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万全之法,有点赌命的成分在里面,但在叶随霜看来也比这样跑下去三个人一起死更好,因此狠下心就想赌一把。
而在听到她这句话时夏长歌突然强硬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手上青筋暴起,大吼道:“叶随霜!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听到夏长歌失态的大吼,叶随霜和楚河都是一怔,哪怕是这种狂奔逃命的紧要关头都没控制住,分心去看他,只见他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满面怒容,但叶随霜不知为何看着他眼中那浓得无法化开的情绪,隐隐约约感觉比起愤怒更像是悲伤。
“我说了!你别想丢下我!”他咬牙切齿地说完,扭过头不再看她,手上却抓得更紧。
这是夏长歌第一次发这么大火,叶随霜也有些不习惯,只能沉默地任由他拉着逃跑,识海中云舟也严肃地说:“霜儿,别勉强,对为师来说当然是你的性命更重要。”
他知道此刻情况危急,凰音真人被两名化神期拖住无暇分心,如果自己再不出手三人实在很难逃出生天,他虽然感动于叶随霜想尽办法也想避开两人确保云舟的隐秘,但事有轻重缓急,若是逼不得已暴露了也别无他法。
就在此时楚河突然吼道:“危险!”
感受到后方阴毒的气息呼啸而来,叶随霜二人立刻单足点地飞身侧避开,下一秒一道掌风险险擦身而过,直轰上三人前方的粗壮树木,一连串令人心慌的撞击碎裂声之后,被击断的树干轰然倒地,层层叠叠倒了一地,将前路堵死。
只一掌竟然将这一大片树林推平了!
“推碑手!”见状云舟惊到,又似乎回想起了方才那人的容貌,恍然大悟道:“是净华寺堕魔的‘煞佛’张慈生?他居然还没死!?”
见那魔修这么快就追了上来截断退路,三人都是脸色一变,只能咬牙撤步回身,准备迎战。
见拦住了前路,那老变态便放缓了脚步,一步步缓慢上前,似乎在借此给三人增添心理压力,他一边欣赏三人紧张到发白的脸色,一边狞笑道:“三只小耗子还挺能跑,今日死在我‘煞佛’的手上也算你们三生有幸。”
夏长歌提着霜寒横在胸前,又将叶随霜往身后掖,冷声道:“邪魔外道,也配自称为佛?”
见呛声的是刚刚让自己丢了面子的少年,张慈生也不恼,倒是将淫邪的目光往他身后的叶随霜身上一扫,哈哈大笑道:“等我将你们两个碍事的玩意儿杀掉之后,自然会与你家好妹妹修成一尊欢喜佛。”
“我受不了了!这死变态太恶心了!”叶随霜痛苦地说,几乎是话音之间,冰霜迅速沿着张慈生的双足冻结凝实,冰柱冲天而起,将他困在原地,楚河、夏长歌和叶随霜同时暴起,拔剑直刺向张慈生,意图在他措手不及之时先发制人,抢占先机。
只可惜三人的兵刃还未触碰到冰面之际那冰雕就爆裂而开,冰块四射飞溅,一时对三人的攻势都造成了一些阻碍,楚河和叶随霜只能放缓了脚步避开,倒是夏长歌剑势不改,与此同时周身气流快速运转,稳稳定住所有飞溅空中的冰块,下一秒再次化作冰箭随夏长歌一剑向张慈生刺去。
见状连张慈生都惊讶了一下,大笑出声:“你们几个小娃娃,资质居然这样好!”随即面色一改,眼中恶意涌动,道:“可惜了!今天一个个都得死在在里!”语罢,居然以空手接白刃,一掌正对霜寒剑尖直劈而去。
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掌风可怖,叶随霜和楚河一人出枪一人引雷,试图以攻势逼他收招,张慈生见状面带嘲弄,并未收手,而是调动体内魔气翻涌外放,空中的冰锥齐齐被震碎为齑粉,叶随霜被魔气震得倒飞出去,堪堪止住脚步后都是面色青白,嘴角溢出鲜血来,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来!”叶随霜擦掉嘴角的血迹,低吼道,语音未落,那柄带血银枪一跃回手,回程之时在空中落下一串血花。
在漫天冰尘和爆发的魔气退散些许后,终于可以看清一点:张慈生站在原地,右肩一片血肉模糊,散发出不小的焦糊味儿,左臂上一个空空的血洞正沥沥往下滴血,右掌被霜寒穿刺而过,掌心直抵剑柄,可见这一剑力道之大,剑刃擦着张慈生的脖颈而过划出一道不浅的血线,此刻他正一脸错愕地看着右手,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被三个金丹修士伤到这种地步。
看似重创对手占了优势,实际叶随霜三人情况远比张慈生要糟糕得多,叶随霜被震飞之时全力掷出折柔,趁张慈生无暇分心之际一□□穿他的左臂,但失去了本命法器护身立刻受了不轻的内伤,尽管如此,放眼望去她也已经是全场受伤最轻的人了。
楚河一击天雷最为魔修所忌惮,所以张慈生特意分神,分出左手二指直指他膻中穴,楚河虽然及时护住要穴不至于被他一指穿胸而亡,但为了这一击雷法不落空也当正受了这一指,此刻正倒地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已然是难以行动。
而夏长歌,虽然两人一齐出招为他创造机会,但毕竟是正面对敌,哪怕张慈生顾忌楚河的天雷,又猝不及防正中折柔一枪,招式已乱,但那一掌终究是打了出去,夏长歌又只求手中一剑,因此不避不让受了一掌,左半边身子的骨头都被打碎了一样,左手软软搭下,鲜血满满浸透了白衣,看起来好不凄惨。
正因为清楚境界之差,三人才一同毫不犹豫地将自身置之死地以求一线生机,但现在看这以命换命的打法居然只让张慈生受了点皮肉伤,一时心中更是凝重非常。
“霜儿小心!那家伙要发疯!”云舟急道。
未等他说完那张慈生右掌发力,顺着霜寒的剑身将夏长歌震飞,叶随霜立刻飞身去接他,被极大的力道撞得气血翻涌,又吐出几口鲜血,她抱住夏长歌调动灵力帮他卸去冲力,两人还是飞出老远,直到撞断几颗粗壮的古树才重重砸落在地。
叶随霜被垫在夏长歌身下,一时间头晕眼花,仿佛浑身骨头都要被撞断了,翻起身就开始大口吐血,用尽全力安抚体内开始紊乱的灵力。
“你既然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怜花惜玉了。”张慈生森森看着两人恶狠狠道,显然是为刚才叶随霜偷袭的那一枪大为恼火。语罢抬掌直冲二人而来,准备将暂时还没恢复过来的叶随霜和夏长歌趁机毙于掌下。
夏长歌重伤濒死,叶随霜带着他跑不远,更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于是也顾不上调息内伤,吐着血提起折柔从地上勉强爬起来,将昏迷的夏长歌护在身后。
“小船。”叶随霜只是低低叫了云舟一声,随即不再多语,只架枪严阵以待。云舟懂她的意思,是让他看情况出手,在实力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仅凭她们三人还是太勉强了,若是再无转机,云舟再不出手三人今日必定要死在这里。
说话间张慈生狰狞的脸已经直逼二人,叶随霜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切换成了慢镜头,一帧一帧地播放,叶随霜看到他缓慢地将左手递送至身前,黑紫的魔气慢慢流动,距离近到一瞬就可以打碎自己的头颅。
“给我爆!!!”叶随霜死死抓住折柔,一如方才夏长歌一般不避不让,提枪用尽全力刺向张慈生,不管不顾地大吼道。
下一秒张慈生从左臂的血洞处一阵寒雾弥漫,整条左臂骤然如同河豚一般炸开,只不过从血肉中穿刺而出的是层层尖锐的冰刺,带出一片赤红的冰屑,原本好好的一条手臂如今变成一块挂满烂肉的冰坨,张慈生见状目眦欲裂,还未来得及惨叫出声,银枪折柔便势如破竹般穿胸而过。
“啊啊啊啊!!!”
张慈生叫得凄厉,叶随霜却无暇顾及他,方才这一击抵上了全身的灵力和力气,甚至撤走了所有调息伤口和护住心脉的灵力,此刻头晕目眩,吐血不止,一时甚至看不清这□□中没有。
“幸好,幸好!”云舟屏息凝视许久,终于长舒一口气道。张慈生被折柔当胸破开,方才叶随霜一枪隐隐带了点破釜沉舟的悲壮战意,入体将心脉震碎,那张慈生必然活不成了。
最早叶随霜掷枪偷袭张慈生操作折柔入体就特地留了个心眼,将精纯的冰属性灵力打入他经脉之中,张慈生此人狂妄自大又暴躁易怒,被瞧不上眼的叶随霜一击偷袭得手,加上楚河打入那一击天雷,雷属性灵力暴/乱,更为明显,迷惑了他的判断,张慈生自然没想着要先化去这点“不起眼”的冰灵力,而是立刻暴怒要杀她雪恨,这才让叶随霜最后引爆冰灵力这一招得手。
当然,他化解了也没用,毕竟是身为化神期修士的云舟亲自出手加强过的,不然仅凭叶随霜的修为,也废不了他一条手臂。
叶随霜好容易看清了眼前,艰难地拔出折柔将张慈生踹倒,自己也力有不支摔倒在地,她两眼昏花,看了看楚河,发现他已经慢慢坐了起来就知道他还好,于是急着去查看夏长歌的情况,摸向乾坤袋取出丹药,准备替他疗伤。
就在她刚一回头,楚河突然大吼了一句:“小心!!!”
刚才一击已经筋疲力尽,叶随霜手足虚软无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阵大力甩到地上,全身的伤口都被牵动,痛得她差点昏倒。
有血飞溅到脸上。
谁的血?叶随霜缓缓睁大了眼睛,迟钝地想,直到那股凌冽的雪后松柏香悄悄传来,原本模糊的视线才得以重新聚焦。
夏长歌浑身鲜血,艰难地站在她身前,那张慈生临死反扑,以手为刃刺穿他的腹部,原本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衣上重新开出一朵硕大的血花。夏长歌原本一丝不苟束起的墨发尽数披散而下,凌乱又狼狈。他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叶随霜,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讲,鸦羽般的眼睫轻颤,最后好像有光熄灭了一样,夏长歌不舍地收回了视线,慢慢垂下了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像终于看清了眼前,叶随霜骤然发出撕心裂肺喊叫声,不知道是怒吼还是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