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说话的人语带遗憾，似乎真的为自己错误的出场时机感到惋惜。
对峙中的两人听见突兀的人声后，迅速提枪的提枪，拔剑的拔剑，一同防备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阵悉悉索索声之后，一位穿着一身粗布青衫，作书生打扮的男子满脸笑意，施施然从杂乱的树丛后走了出来。
“路人甲，你在这做什么。”看清来人后，叶随霜依然没有撤回折柔，枪尖直指对方，不耐烦地问道。
正是当初在上清镇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陆仁嘉，他似乎看不见两人正对着自己的枪与剑，若无其事地笑问道：“居然是柳……仙长吗？真是太巧了！那这位是？”说话间微微侧身，看向夏长歌。
“包晖义。”叶随霜随口道。
其实夏长歌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从不拆叶随霜的台是他多年下来养成的良好习惯，因此只是提剑戒备地对着陆仁嘉，算是默认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了。
陆仁嘉笑容不变，好心地提醒道：“柳仙长，上次介绍那位包仙长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是包晖仪，这次是包晖义，你识字吗？”叶随霜假笑道。
云舟捂脸道：“霜儿啊……”
早在上清镇第一次见面之时，他们就知道这家伙诡异无比，偏偏又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和目的，所以只能采取消极防守的应对方式，既然如此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态度是最好的。但叶随霜从来都是一个嘴比剑硬的主，更何况陆仁嘉恰好挑两人吵架的要紧关头出现，那叶随霜此刻满心的不痛快自然全往他一人身上招呼了。
反正在她心中早已认定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上次上清镇也好今日碧血潭也罢，这个路人甲又喜欢演又丝毫不在意自己演技上的漏洞百出，大概率是个变态，还是个很强的变态。对待这种人哪怕好言好语相待，想必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既然如此不如爱说什么说什么，爷才不伺候傻逼。
听到她的阴阳怪气，陆仁嘉大笑出声，好像真的碰上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笑得浑身颤抖，在叶随霜二人的耐心即将告罄之际，终于一抹脸，诚恳地对她说：“柳仙长说笑了，在下一介书生，自然是识字的。”
“唉，上次相遇时柳仙长说在下仙缘未到，但在下总是不甘心就此作罢，便想着来丹心谷碰一碰运气，谁曾想竟误入了这古怪山林，再也走不出去了。”陆仁嘉假模假样地叹气道。
“那你就跟着吧。”现在心情极差的叶随霜懒得和他互飙演技，听完这话直接说道。
反倒是夏长歌一惊，连忙去拉她，低声警告道：“叶随霜！”
虽然他不清楚两人有何渊源，但这人说自己是凡间一介书生，却又大摇大摆地出入凶险无比的碧血林，语言动作无一不是漏洞百出，偏偏又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简直把“我是可疑人物”写在了脸上，叶随霜不可能看不出来，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带上他？
但叶随霜拍开夏长歌的手不去看他，只是对着陆仁嘉冷笑道：“反正也甩不掉你不是吗？”
夏长歌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眼中受伤的情绪一闪而过。他不是不知道叶随霜是个嘴毒的家伙，一句话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只是她从来不会对他这样说话，就因为他执意要跟来她就这么生气？他明明只是……
“仙长太抬举我了，”将两人的暗潮汹涌看在眼底，陆仁嘉虚伪地拱手，又说：“看两位仙长是来找人的吧？方才在下在四处乱转时，见前方有一处山洞，似有人烟，但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敢妄动，不如……”
“带路。”
于是陆仁嘉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前面，叶随霜立刻跟在他身后，被两人留在原地的夏长歌攥紧了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他快步走到叶随霜身边，低声说：“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这人实在可疑，千万要小心。”
叶随霜说：“夏长歌，算我求你，你回去吧。”
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还是叫他离开，夏长歌一愣，低垂着眼帘，艰难地说：“你为什么……”
“二位，就在前方了。”走在前方不远处的陆仁嘉笑着打断了对话。
“小船，他在把我们往哪里带？”叶随霜问。
识海中云舟有些纳闷的声音响了起来，道：“似乎就是楚河那小子所在，奇怪，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叶随霜当然不会这么缺心眼觉得这家伙就是热心助人，专门出来带路的，但她自从上次一别之后，绞尽脑汁想了几遍也不记得全书中有哪个叫“路人甲”的，这么有特色的名字若是出现了她必然不可能忘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个假名。
而且原著《仙魔至尊》作为一本标准的男频爽文，有一处非常硬伤的一点就是——它的人物描写非常之脸谱化。所以从原著看来夏清扬是端庄优雅的女神，夏长歌是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古萧逸是恋爱脑小炮灰，反派也是如此，全是一群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丑鬼，非黑即白，毫无深度。因此给叶随霜增添了太多将人物对号入座的难度，至少她就不记得书中有哪个角色特别爱好演技的。
但既然对方演得那叫一个兴致盎然，她当然也不会翻脸说什么“别装了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这就是纯粹找死了，所以，既然路人甲还没有翻脸的打算，并且真的将他们带去找师尊和楚河，她也就只能期望对方跟上清镇那时一样专门跑来演她一场就算完最好。
但总体来看，在有魔修追踪、鲤尾青蟒的情况下，又多了个立场不定的陆仁嘉，真是糟糕透了，一路上叶随霜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满心烦躁，只想找个机会把夏长歌打晕了丢出去。
由于陆仁嘉还在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三人只能老老实实靠两条腿徒步走了很长一段路，一路上居然除了最开始那只百足地缚之外再也没有遇到其他妖兽袭击，夏长歌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到爆，看向走在前方似乎毫无自觉的陆仁嘉的眼神也愈发警惕。
突然那人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对身后二人笑道：“仙长，我们到了。”
叶随霜闻言立刻上前，果然看到前方再走几步出了这片树林就有一座山脉，仔细可以看到似乎侧边有个仅可容一人大小的洞口通入内部，于是立刻往山洞方向走，随口说：“你还要跟吗？”
“柳仙长若是将陆某扔下，在下可就只能沦为林中妖兽的餐点了。”对方笑道，说的可怜，但语气中不带半点会被抛下的惶恐。
这就是要跟到底的意思了，于是叶随霜点点头不再理他，径直来到洞口，准备直接进入，立刻被夏长歌抓住了，她拧眉回头看去，只见夏长歌满脸的不赞同，但他张了张嘴，最后说：“我先。”
刚刚已经向云舟确定了楚河就在里面，山洞内没有危险，于是叶随霜也不跟他争，侧身让他先进，两人当然不可能放心陆仁嘉，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叶随霜怕陆仁嘉先进去会对师尊他们下黑手，夏长歌怕洞内有埋伏，自然不打算让他打头，但让他走在中间又会将二人隔开，最后夏长歌打头，同时紧紧牵着叶随霜，陆仁嘉殿后，三人进入了狭长昏暗的山洞内。
这山道着实狭窄得不行，叶随霜身材纤细还好，陆仁嘉身材高大，典型的成年男子体型，这两年夏长歌的身形也由原本的翩翩少年逐渐成熟起来，两人都只能靠稍微侧过身子来减少占地面积，勉强通过。
就在通道渐宽，似乎就要彻底进入山洞内部的时候，突然天外一剑直指夏长歌门面而来，早有戒备的夏长歌立刻提剑击飞那柄灵光黯淡的长剑，低声喝道：“楚河！”
那柄剑正是楚河的本命剑“疏狂”，只是方才一击夏长歌明显感受到剑主人的疲软之意，可见楚河受伤也不轻。
夏长歌拉着叶随霜径直迈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山洞内顶部有不小的裂缝，日光透着裂缝漏进来，加上有山壁四周结晶状矿石柱的折射，竟把原本应该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内照得清晰可见——在不远处一躺一坐的两道人影自然也就没能让众人遗漏掉。
闻到洞内消散不去的血腥味，叶随霜瞳孔一缩，脸色苍白的甩开夏长歌的手，跌跌撞撞朝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那人跑去。
原本还在等楚河答话，叶随霜却已经等不及了一样甩开自己的手跑了过去，夏长歌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居然也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倒是陆仁嘉悠闲地站在一边欣赏起了两人的行动，见状，对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夏长歌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嘲讽。
而此刻叶随霜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此刻她眼中只有地上那人：原本细软柔顺的长发此刻沾满血污，混作一团。以往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上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双眼紧闭，看不出一点生气。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最严重的一处是腹部的贯穿伤，深可见脏器，身上的衣物也被血浸染变得一片黑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见到此人惨状，云舟大惊道：“这是……凰音！？这，怎么弄成这样了！？”
“师尊！”叶随霜大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