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不死，缘不灭
自从，那日雨后，林枫便一直守在昱阳的身旁，生怕他会做出同扶桑一同去死的傻事。
可是，失去了扶桑的昱阳，整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只能靠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体征。
见床上这个面黄肌瘦，连眼神都空洞了的好兄弟，林枫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地低下头抱头痛哭道：
“昱阳，我知道，她死了，你也不想独活！
可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扶桑，再也没有一丁点，让你值得留恋的东西了吗？
就算，我们这些旁人不值得让你在乎！可是，如果扶桑在，她愿意看你一蹶不振的陪她去死吗？
这样颓废的你，还会是所有人眼中如太阳般温暖耀眼的昱阳吗？”
伴随着林枫颤抖的呜咽声，昱阳缓缓抬起了手，轻轻抚摸着林枫抖动的肩膀，微启着干裂的嘴唇说道：
“谢谢。”
听到昱阳的声音，感受到落在肩膀上触碰的林枫一把握住昱阳的手，猛然抬起湿润的眼眶，欣喜地说道：
“老昱，这么多天，你终于肯理我了！”
“我要去花海找种子，重新给她培育一片更大的扶桑花海。”
虽然昱阳所做的一切还是因为扶桑，不过看到好兄弟又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不忍再摧毁他如此薄弱夙愿的林枫，连连答应道：
“好！好！我陪你去找！”
林枫看着裹着长长的羽绒服在花海灰烬中认真翻找每一寸土壤的昱阳，不禁想到七年前被扶桑伤心彻骨的他，也是这般模样。
“本就不应该长在北方的花，没有了温室里的呵护，在这风吹雨打下早就死透了，再也不会有复活的生机了！你就死心吧！”
七年前，昱丰叔叔对昱阳那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依旧在林枫的耳畔如雷贯耳般响彻有力。
当时，昱阳精心培育的扶桑花苗被毁于一旦，只见他转过身跑到窗边，打开窗子后，顶着迎面扑来的狂风骤雨探出上半身，搜索着扶桑花的断苗残种。
“昱阳，别看了！风雨太大了，当心你的伤呀！”
昱阳推开拉扯着自己的林枫，掠过挡在门前的昱丰，疯魔一般跑了下去。
浑身上下已经湿漉漉的昱阳顶着举步维艰的疾风狂雨，踏着雨落成河的水波跑到书房下的后花园。
昱阳看着携带着花瓣和落叶的雨水随着不断增大的雨势流淌入下水道。
他追随着水流的流向，趴在下水道的空隙处，在一堆被隔绝下来的残枝烂叶中捡拾着可能遗留下来的扶桑花的残体。
急忙追下来的林枫在轰隆作响的雷声中拉扯着不断在残枝烂叶中摸索着的昱阳，嘶吼道:
“昱阳，别找了。它们早就被雨水冲走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忘了关于它的一切吧！”
满手污泥的昱阳将风声、雨声、雷声，任何的一切都置之度外，拼命地在一摊腐烂的枝叶中寻找着几乎绝迹的痕迹。
突然一段扶桑花苗映入眼帘，昱阳激动地想要将它从烂泥中拯救出来。
他拼命地将花苗周边的杂物用手拨开，当把脆弱的花苗完整地捧在手心中时，却发现这花苗已经没有了根系。
可是，没有了根系的花苗就是一具绝无可能再有生机的尸体。
可是这具被侵蚀过的尸体是如此脆弱，一阵急促地雨滴坠落，竟将这脆弱的花苗从昱阳的手中击碎。
看着被捧在手心里破碎的花苗，随着在手掌中满溢的雨水从指尖流逝。
昱阳拼命地想要握住它的碎屑，但是无形的流水想要带走的东西，自己怎么能留得住？
知道自己真得再也留不住它了，哪怕是已经残败的花苗……
昱阳摊开紧握的手掌，任凭雨水冲刷着手中的碎屑。
他绝望地瘫倒在地上，苦笑道:
“难道从一开始的相逢就是个错误吗？秋天开始培育的种子，在它发芽的初生时刻便是终结。
任何万物，都逃不过冬天的毁灭，就算太阳也留不住一线生机，只能接受它残酷的凋零。”
“最后一点痕迹，你也不愿意留给我了……”
随着七年前万念俱灰的昱阳那声绝望如尘埃中的哀叹慢慢消逝，林枫看着如海底捞针般昱阳那苦苦寻找的背影，慢慢俯下身和昱阳一同在花泥中寻找。
“我陪你，一起找。”
七年前，我眼睁睁地放任你一个人暗自伤神，现在，就算这是一场无果的寻找，我陪你一起荒唐。
就这样，昱阳和林枫从花海灰烬的一端找到太阳都快落山。
已经疲惫的林枫看着锲而不舍的昱阳依旧在土壤中翻找， 他不禁规劝道：
“老昱，天都快黑了。歇一歇吧，明日，我陪你一起找。”
见昱阳没有回应，林枫有些急躁地又规劝道：
“老昱，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就算寻找，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呀！”
林枫正准备抬脚将昱阳拉走，却听到昱阳欣喜若狂地呼喊：
“我找到了！”
“被雨冲泡了那么久的种子，真得找到了？”
半信半疑的林枫俯下身向昱阳手心看去，却是一片空落落的。
“老昱，你骗我呀！哪里有种子呀？”
“不是种子，是它！”
林枫顺着昱阳指引的方向看去，一株被打落了花瓣，只剩下一个植株的花杆被围在一堆枯枝烂叶中。
看着昱阳欣喜地用手将快要枯萎的花株从土壤中抛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向屋里跑去的背影，林枫感慨道：
“能让他主动回屋的，只有和扶桑有关的一切。”
回到屋中的林枫，看着为栽培到花盆中的花株悉心施肥浇水的昱阳，疑惑地询问道：
“这花株都快萎蔫了，还能活吗？”
“她一定能的！”
林枫注意到昱阳望着那棵花株熠熠生辉的目光，觉察到他一定把它和扶桑联系起来了，为了不让昱阳执迷不悟，他旁敲侧击地提醒道：
“昱阳，你这个大科学家，一定知道花开花落，人死不能复生的自然规律吧？”
昱阳听懂了林枫的暗示，他放下手中的喷壶，满含深情地望着那株快要枯萎的花株，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我深知大自然中那不可逆转的规律，但只有她，我坚信，心不死，缘不灭。”
林枫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昱阳坚定如铁的信念，无奈地转身离开。
“桑桑，你要快快长大呦！”
昱阳又拿起喷壶，仔细地为花株喷洒着水。
劳累了一整天的昱阳，守着来之不易的花株，安心地伏在书桌上睡着了。
而花盆中本来萎靡不振的花株，竟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地恢复了生机，长出了繁密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