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两三点雨山前
事情的发展很快，或者说，皇帝的动作很快。
二月初，程尚书下狱，仅仅五天，三司会审像是后面有狗在追一样，罪行飞快定下，倒是抄家的抄了三天……
这时间短得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澜修仪天不亮就去承露殿跪着，一直跪到承露殿熄灯。
除了第一天是走着去跪的，后来几天都是宫女搀扶她去的，难以想象她的膝盖成了什么样。
但之前的宠爱像是风一样飘散，皇帝不见澜修仪，也不发话让她回去，每天依旧召幸嫔妃。
崔雪见较为安心的是，这几天皇帝召幸的是两个新入宫的钟离宝林和赫连宝林。
想想吧：澜修仪凄凄惨惨地跪着，被召幸的嫔妃坐着娇鸾停在她面前，这时候拎不清的还要嘲讽两句……
然后再袅袅婷婷地进了她进不去的承露殿，巧笑嫣兮地见了她见不到的皇帝……
哎，如何让人不怀疑皇帝的险恶用心啊？！
光是想想，澜修仪能在冷风嗖嗖里坚持五天，说不定这两个外国宝林还是她的动力呢！
不过崔雪见没太关心澜修仪的事，毕竟看到弹劾奏折时她就知道了，这是个贪官，而皇帝杀贪官很正常的嘛！
其中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阳谋，崔雪见也不想探寻。
毕竟知道的太多容易被灭口……
最近后宫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皇后和林充容身上。
皇后九个月多的身孕，林充容只差几天就是十个月身孕，都要生了。
而自古以来，这生产的关键时刻也是动手脚的大好时机！
因为上一次出了小吴子这个背主的太监，这一次崔雪见唯恐别人搞事又波及她，早早就让小高子竖起了“防火墙”。
如今她直属的奴才们，家里出了事、家里多了东西、或者是本人出了事、本人多了东西，她都能立刻知道。
但凡知道，也不必查，直接赶出溶雪殿，反正她现在有钱了，多向系统买几个忠心的人类就好了。
于是，短短半月时间，溶雪殿的太监换了三个，宫女换了两个。
二月初十这天，崔雪见正抱着琵琶练习人机合体熟练度，就听门外一阵请安声，接着就是秦宸面无表情的脸。
说真的，相处时间不短了，崔雪见还从没见过这狗皇帝的冷脸呢！
她赶紧放下琵琶，放轻了声音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
“嗯，起吧。坐。”
崔雪见乖巧坐下，青黛端茶来，对她使了个小人跪地的手势和口型：“澜修仪。”
于是崔雪见就更乖巧了。
“皇上，您这一路受风了，喝口热茶暖暖胃。”
秦宸接过茶，目光盯着涟漪一圈一圈的碧绿茶水，沉默着。
崔雪见在一边大气不敢喘，心说您这是闹哪一出？
程家是您下令抄的，澜修仪也是您宠的，程尚书是您下令午门斩首的，澜修仪跪了五天也是您不搭理的，搁这儿装什么深沉？
要真是喜爱得很，直接密谈不好吗？难不成程家被密谈了还能不收敛吗？
明明是个薄情郎，偏还要来装什么情深似海？
崔雪见一脸温柔地脑补了一万字虐恋小说：女主澜修仪，男主皇帝。
故事是这样的：皇帝为了白月光容妃，推出澜修仪这个挡箭牌，途中却不自知已经爱上了澜修仪，与此同时，还抄家灭族冷落一条龙。
但是转折来了，皇帝突然醒悟：啊，原来澜修仪才是朕的真爱。于是开启追妻火葬场。
额，这个故事其实还不够狗血，如果白月光容妃这时候再怀孕，皇帝又开始迟疑……
正当崔雪见写着脑内小作文的时候，秦宸冷冷的目光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久了。
“爱妃，你在走神？”
崔雪见：……狗血文害人啊！
“臣妾……臣妾……”
“嗯？”
崔雪见听着这一个单音节，就像是秦宸在鼓励她编瞎话一样。
“臣妾……哈，臣妾还从没见过皇上冷若冰霜的模样呢。这一见之下，犹如冰山雪莲傲立于风雪，尤其皇上您今儿还穿了一身白袍，不由得叫臣妾想到一句诗。”
“哦？”
崔雪见要恨死单音节了！
偏这样，她脸上的笑还要带着朝圣的意味：“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秦宸意味不明地点头：“嗯。”
崔雪见：……真的，若有哪一天这天下由她主宰，她一定要删掉狗皇帝单音节字符的使用权！
“爱妃，你说贪官该如何处置？”
“皇上，皇后娘娘常训诫臣妾，后宫不得干政。”
秦宸微扯嘴角，不容置疑道：“朕让你说说想法。”
崔雪见心里扎他小人，嘴上轻巧道：“那臣妾也有一问，敢问皇上，大秦可有律法？”
“有。”
“既然有，那就按律法行事。”
秦宸像是故意反着来，“可法不外乎人情。”
“难道要权大于法、钱重于法、情过于法吗？”
崔雪见心说这是搞一场“依法办事”和“法不外乎人情”的辩论赛吗？放马过来吧！本姑娘手里的案列可多着呢！
可秦宸却突然闭麦了。
这就让崔雪见很不得劲儿，这都准备辨上一辩了，你突然宣布认输了？！
“爱妃觉得，朕是否过于无情？”
崔雪见心里继续扎小人，问问问！就知道问！你又不是对我无情，我哪知道？
“皇上对臣妾极好，臣妾若还觉得您无情，怕是没了良心的人都说不口。”
“可朕路过长乐宫，澜修仪拦驾哭诉，说朕冷血无情、刻薄寡恩。”
心里忍不住冷笑的崔雪见：可不嘛！你把人家全家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还一副利用完就扔在一边的态度……
前两天还是你掌心的宝贝，转瞬间就跟进了冷宫一样，是个人心态都要崩啊！
人家骂你两句而已，都没有给你色诱下毒刺杀一条龙给家族报仇已经算好的了。
但是，哎，狗皇帝肯定不想听这个，崔雪见也不想说这个。
“臣妾虽然才疏学浅，却也知道清正廉洁、忠君爱国八个字，依臣妾看来，任何危害了国家利益的人，都是国之蠹虫，该杀。”
秦宸的脸色依旧冷冷的：“那若是爱妃的亲近之人危害了国家利益呢？”
崔雪见自信一笑：“皇上，这不可能发生！臣妾家中最重规矩礼仪，舅舅家中虽是商户，但每年商税从不拖延，至于臣妾嘛……”
“你如何？”
“臣妾就在皇上身边，有皇上您以身作则，臣妾更不可能学坏啦！”
秦宸总算露出一丝缓和，也有心思观察眼前的小嫔妃。
青绿色绣花的大衣裳，脖子一圈白毛，殷红的唇，细腻的肌肤，眼眸清亮，鬓间缀着红宝石。
“爱妃今日没抹胭脂？”
崔雪见嬉皮笑脸道：“臣妾这是被皇上吓的脸都白了！”
“朕叫李有德去内库找找胭脂，多给爱妃几盒。”
“那臣妾谢谢皇上啦！”
崔雪见笑嘻嘻谢恩，算是接受了秦宸的“道歉礼物”。
晚上就寝时，崔雪见又带着秦宸研究了另一个姿势，累到睡、或者是晕过去？
只可惜二月是个多事之月，深更半夜时，崔雪见被喊醒，正要发火，懂事的青黛立刻给她脸上敷了一张热帕子。
“主子，长信宫那边传信，林充容要生了！”
崔雪见清醒过来，连忙起身，就见另一边李有德在给秦宸穿衣。
“朕瞧你那宫女都快哭了，爱妃做的什么梦？怎么还不愿醒来啊？”
崔雪见还困着呢，哪能惯得他？
直接怼回去，“臣妾梦见正和皇上大战三百回合呢！您要臣妾讲详细的吗？”
秦宸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青黛等宫女都低下头暗笑，有些想得多的还红了脸。
快速收拾停当，皇帝坐着豪华的龙撵在前头，崔雪见坐着寒酸的步撵跟在后头。
一前一后进了长信宫承芳殿。
其他人早就到了，崔雪见也是托了秦宸的福才能晚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一屋子莺莺燕燕起身行礼。
崔雪见避开到一边，也行礼，给皇后等人行的礼。
待到众人坐下，几个宫女送上茶水，崔雪见才有空观察这些盛装打扮的姐妹们。
皇后挺着大肚子，眼睛明亮，可脸上却扑了很厚的粉，脸颊上也没肉。
花妃一双泪眼直直看着皇帝，算起来，那件事之后，皇帝即便来看大公主，也不会留宿，更没有松口解除她的禁足，这大概是她进宫后最被冷落的时间了。
容妃依旧是富贵逼人的打扮，脸上带笑，安安静静坐着，美眸看着皇帝的方向。
兰妃似乎没睡好，整个人气色都不好，恹恹地垂眸看着茶杯，有点奇怪，竟然不勾搭皇帝？
澜修仪冷若冰霜，谁也不看，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修容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颇为警惕四周，连坐都只坐了半边椅子。
楚充仪时不时看一眼产房方向，很奇怪，她和林充容的关系很好吗？
安充媛清冷地坐着，只用一双热切的眼眸看着皇帝。
这里崔雪见要吐槽一句：清冷美人露出这种眼神很崩人设的啊亲！
萱婕妤四个多月的身孕，脸上是和煦的笑容，盈盈眸光锁在皇帝身上。
至于婉美人、洛美人、金美人、周才人、梅宝林、云宝林、钟离宝林、赫连宝林这几个妹妹，由于殿内位置不够，只能站着……
哎，这里崔雪见不得不说，幸好她升级到了婕妤，不然连坐都没得坐！
过了会儿，袁太后来了。
本来嫔妃生产，是劳驾不动太后娘娘的，但谁叫袁太后现在掌管后宫呢？
袁太后一来，环顾一圈，直接下令：“皇后、月修容、萱婕妤，你们三人有孕在身，不宜久候，就先回去休息吧。”
三人行礼退下，刚走到门口，皇后娘娘的身子就一歪——
她的大宫女反应很快，直接上前接住皇后，另一个宫女也上前顶住，这才叫皇后没有倒在地上。
“这……这也是要生了！”一个有经验的姑姑跪下看了看皇后的裙底，立刻禀告袁太后。
袁太后当即吩咐：“快，抬回椒房殿去，幸好长信宫和未央宫离得近！”
转头又问：“皇儿，你去椒房殿看着皇后吧，哀家在这边看着林充容，太医留下五个就行了。”
秦宸思考一番，“母后深夜过来也劳累了，不然您回去休息，皇后那边有儿子看着，这边就叫容妃、兰妃看着，容妃和兰妃也跟着您管了些事务，朕信得过她们。”
袁太后：“嗯，也好，哀家也老了，精神头不足啊！容妃、兰妃，你们二人留在这里，务必要确保林充容平安诞下皇子！”
容妃、兰妃起身：“是，臣妾定当尽力。”
接着，皇帝看向一屋子莺莺燕燕：“你们都回去吧。”
就这样，崔雪见回去了还睡个回笼觉。
一起来她就问：“青黛，可传来什么消息没有？”
“长信宫那边说是凌晨就开始生了，现在还没生出来，未央宫那边还没消息。”
崔雪见点点头，叫青黛看着点溶雪殿的太监宫女，有奇怪行为的直接先拿下。
再吩咐小高子出去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消息。
如今宫里只有一个独苗苗大皇子，就看这接下来的几个孕妇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了。
其实不管如何，怀孕过程都很危险，可崔雪见还是想先等别人生几个例子出来。
这后宫生存，一是靠宠爱，二是靠孩子。
有了宠爱就有了孩子，可有了孩子就不需要宠爱了。
而且看皇帝这态度，宠爱不易长久，还是要趁着皇帝还宠爱她的时候，赶紧生个孩子。
嗯，当然了，崔雪见能接受的生孩子年龄是20岁。
没成年就被狗皇帝欺负已经很不社会主义了，这生孩子怎么着也要等到20岁！
而且，掐指一算，她20岁，狗皇帝26岁，那时候他年富力强，她是古代人愚昧认知中的老女人……
咳，总之，孩子生下来，养到20岁时，皇帝46岁，正好是古代人平均死亡年龄……
好吧，由于崔雪见时不时投喂“强身健体丸”，皇帝可能多活几年。
但也没关系，正好20岁的少年人容易冲动，多历练几年才能肩负得起天下百姓嘛！
嘿嘿嘿~
越想越美的崔雪见倒在床榻上翻滚，心说要是狗皇帝跟乾隆一样活到89岁的话，她就色诱下毒刺杀一条龙送上！
60岁就必须给她儿子让位置！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