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然呢
短袖男的无头尸体就那么躺在那里，和废墟融为一体，路过他的人都远远的避开，生前他没和任何人说帮他收尸，自然没有人热脸去贴冷屁股。
众人眼中的闹剧已经结束，贾钟没有拖沓，继续招呼人群向羚羊广场移动。
不久，终于是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已经聚集着非常多的人，甚至四面八方还在源源不断的汇集过来。
虽然这里的人多，却非常安静，只能听到一些人的窃窃私语，大部分人都是双目无神的坐在那里，陈文看到了许多抱着孩子的男人女人，他奇怪，这些小孩儿怎么都不哭呢。
走到一处还算宽敞的地方，贾钟对着一路走来的人群说道：“十一号楼附近的就呆在这里，等待救援，这样方便救援队获取信息，其他单元的人，都去找找认识的人，千万不要自己待在一起，一定要团结起来，我们一定可以挺过这次难关。”
稀稀拉拉的回应声，让气氛非常低迷，贾钟也没有继续说什么，救援队来临前，这些人都呆在这里就是好的，至少天亮之前。
他深有感触，明白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往往会做出异于常人的事情，或好或坏，没有理智。
一座城市的毁灭是可怕的，而人的精神崩溃更是可怕。无数事例证明，每遇重大天灾人祸，家园被毁或痛失亲人，有的人会消极沉沦，陷入强烈的悲痛无法自拔。历史上多次大地震之后都发生过严重次生灾害，其主要原因就是灾民精神世界的崩溃，引起社会动乱的发生。
这是可怕且危险的。
说完话，贾钟对陈文以及几个男人招了招手，陈文一看都是一些地震之后不停帮忙的。
他疑惑的走过去，只听贾钟说：“人太多了，我照看不过来，你们受受累，如果有人情绪不好，就过去陪一会儿，不要说话，就坐在他身边，有情况第一时间来找我，可以吗？”
陈文有些犹豫，他不是不想帮忙，而是情绪不稳定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没有专业人士，就凭他们“助人为乐”的心，完全可能会帮倒忙。
但是看其他人点头了，陈文也不好说不行，只得跟着点头。
“好，那……”
“你们是哪里的？”
贾钟还没说完，三四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看样子是羚羊小区的保安物业。
贾钟直接回答道：“十一号楼。”
其中一个保安拿出纸笔，递给贾钟，说道：“行，那你们就先在这里，把名字信息写一下，不要乱走，有事来雕像那找我们。”
陈文心想这些保安的职业素养还挺高的。
贾钟接过纸笔，点了点头，率先填了起来，那些保安还没走，显然是要等他们填完。
陈文顺嘴问了一句：“哥，三号楼在哪？”
“没事尽量不要乱走，那边有朋友的话，打个招呼就回来。”保安指了一个方向，正是广场中心，说道：“这人太多，都走起来就乱套了，不好管理，而且地方就这么大，你一走可能连地方都没了，你说是不是。”
陈文急忙表态，说道：“我知道，我的朋友在那边，我不太放心。”
“登记完就去吧，快去快回，没找到的话，去雕像那，我那有表单，你再找找，要是真没有，也……不要抱太大期望。”保安委婉说道。
“我明白。”
陈文很快将名字、房间号、身份证、职业等信息写完，和贾钟说了一声，就向保安指的方向走去。
他想去找找蒋多多，看她活着没有，他在这里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蒋多多算一个——他到现在才想起自己的便宜委托人。
三号楼离羚羊广场最近，只要跑出大楼就可以说是安全的了，占据地利，只要运气好点，七楼的住户幸存下来的几率很高。
陈文绕过一个又一个幸存者，此时的羚羊广场早已人满为患，走一步就要拐个弯，一脸麻木的人群随意的坐在地上，皆是灰头土脸，大部分人连一套完整的衣服都凑不出来，光着膀子，穿着拖鞋。
就连陈文不小心碰到他们，他们也没有反应，无神的眼睛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能在这个绝望寒冷的夜晚，能够有点温度的，只有那些抱在一起的家人了。
过了一会儿，陈文终于来到了中心处，原本这里竖立着一个巨大的羚羊雕像，腾空飞跃。
如今那个飞奔的羚羊，静静地躺在地上，四条腿摔断了两个，浑身上下，坐满了幸存者，被他们当成了椅子。
原本广场上逢人就被夸的羚羊，奉献着最后的价值——断了腿的羚羊，还怎么飞奔。
他看见几个保安坐在羚羊的断腿处，走过去问道：“哥，三号楼的住户在哪？”
保安一指，说道：“那儿，先登个记。”
“我登过了，是来找人的。”陈文回答。
“啊，这么回事儿，早去早回啊，不要乱跑，附近不安全，快去吧。”
“好嘞，哥。”
陈文走到保安大哥指着的人群边，四处寻觅，很快就在一群女人中间，看到了目标——一个毛茸茸的小熊。
他悄悄地走过去，蹲在她旁边。
小熊闭着眼睛，安静地靠在一个穿着睡袍的女人肩上，对于陈文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竟然睡着了，陈文心里直呼心大。
“你是？”夏天对于来人非常警惕，抱紧蒋多多，疑惑的小声问道。
陈文犹豫了一会儿，指了指蒋多多，回答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夏姐更疑惑了。
“陈文？”即便二人很小声的说话，蒋多多还是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下一刻惊喜的喊道：“我就知道你没事。”
陈文疑惑道：“这么笃定？”
“当然啦，”蒋多多开心地说道：“你比我聪明多了，我都没事，你肯定也没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显然这句话对于陈文很受用。
他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实话。”
蒋多多：“……”
见她气呼呼的样子，陈文很开心，随即转头对着她身旁的女人说道：“夏姐好。”
夏天皱着眉，点了点头，之后问蒋多多，“他说是你朋友，是吗？”
蒋多多看了看陈文，又看了看夏天，说道：“嗯嗯嗯。”
说完，她抿了抿嘴唇，陈文看见了，但没有说话，她等了一会儿，似是等不及了，对陈文说道：“那朋友有点渴了，你那有水吗？”
这操作让夏天更迷惑了，甚至摸了摸蒋多多的脑门。
陈文取下背包，拿出一件外套，递给了她。
她下意识接过，问道：“我不是要……”
后半段，她没说出口，因为她从衣服中，摸到了她想要的。
“嘻嘻，我就知道你有。”
看着她们手中空无一物，陈文想起自己逃跑时，丢弃笔记本电脑的犹豫。
果然呐，穷人的钱比命都重要啊。
这时夏天看了陈文一眼，他捕捉到了，但是装作不知道，自然地说道：
“外套给夏姐吧，晚上冷，别着凉了，还不知道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呢。”
蒋多多喝着水，用另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只喝了一小口水，之后将水放在夏天的手上，顺势坐起来，为她披上陈文的外套。
陈文心里直嘀咕：“这俩人……”
夏天拿起水，轻轻摇了摇，说道：“我可以喝吗？”
陈文有些诧异，心想厉害的人果然都很有礼貌，他下意识点头，“当然。”
蒋多多这时笑着插话：“没想到你还真准备了一个求生背包。”
陈文如当时一样回复：“不然呢？”
二人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在这种时候，看见一个认识的人，真的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