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喝闷酒的老父亲们
桌上到处是散落的图纸, 均是布庄即将新出的衣裳样式。
有些款式比较相近,只有花纹等细微不同,在等纪云汐拿主。
纪云汐站在桌边, 微微沉凝。
思索片刻,将选中的图纸一张张取出来整理好,放在一旁。
纪云汐拿着选中的那叠图纸, 一转身便看见身后静悄悄站着的吴惟安。
被吓一跳的纪云汐:“…………”
闭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问道:“有事?”
吴惟安双手负身后, 站的笔直。
他刚政事堂回来,身上还穿着朝服, 朝服剪裁细致, 将他颀长的身姿衬得松竹。
世人都说,吴相爷笑的时候,温润儒雅。
但相爷不笑的时候, 浑身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此时,吴惟安一张脸上无半分笑, 他抿抿薄唇:“你为何不来接我?”
纪云汐拍拍手里的图纸:“我很忙。”
吴惟安:“忙到接我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又来。
纪云汐非常无语, 冷冷道:“嗯。”
拿着图纸, 绕开吴惟安就想走。
吴惟安一把抓住, 冷不丁问:“我婚七年。”
纪云汐最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布庄的生上,此刻还在想布庄的事, 敷衍问道:“所以?”
吴惟安:“你是不是腻?”
纪云汐抬起头,微微挑眉:“?”
吴惟安认真盯着纪云汐的脸:“我政事堂有位大人,今年是他婚第七年,他说每晚回家看到床上躺着的妻子,就有些腻味, 最近连家都不想回。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纪云汐:“…………”
纪云汐:“不是。”
吴惟安:“不是的话你为何不来接我?一个月,每日我都和你说想你来接我,但你一日都没来,你都说忙。”
纪云汐:“我确实忙。”
吴惟安:“忙到一天都空不出来吗?”
纪云汐陷入沉默。
那倒也不至。
吴惟安缓缓松开的手:“我白,在夫人眼里,我是最不重要的。”
纪云汐冷静质问他:“你为何要我来接你?”
吴惟安:“叶编修的夫人就日日来接他。他是探花郎,我也是探花郎。他日日都有夫人接,我没有,这说出去,让别人怎么想我?”
纪云汐抓住他话中的破绽:“所以你只是为攀比。”
吴惟安:“攀比怎么?”
纪云汐走过去,将整理好的图纸放进木箱之中:“记得上个月,某人亲自到翰林院授课,说的就是要肃清朝野上下攀比的风气。你说呢,吴相爷?”
吴惟安亦步亦趋跟在后头,闻言唇角『露』抹笑:“没想到,夫人此关心我一举一动。连这个都知道。”
吴惟安惯会演戏,在人前人设立得很好,今在天下有无数追捧者。
他说的话,过不几日就能传遍整个上京城。
纪云汐是布庄的伙计口中知道的。
但这个没必要澄清,省得麻烦。
纪云汐就当默认他的话。
将木盒放好,走到衣柜前,脱下外衣。
吴惟安跟过去,伸手拿过换下的外衣,看着的指尖在衣架姹紫嫣红的衣裙上划过。
吴惟安指指一件青『色』的百褶裙:“这件好。”
纪云汐便拿出这件换上。
吴惟安揽过纪云汐的腰肢,随手帮系腰带,系到一半,后知后觉:“你要出门?”
纪云汐瞥他一眼:“嗯,要去趟布庄,回来会很晚。今晚你给云安讲睡前故事吧。”
这一个月,纪云汐忙着换季上新的事,时常早出晚归。
儿又缠纪云汐缠得厉害,总是时不时就要跑过来贴贴娘亲,弄得吴惟安已经快要一个月没过上夫妻生活。
吴惟安揽着纪云汐不松手,冷静地想想。
纪云汐一向吃软不吃硬。
是他软神『色』,低下头贴在纪云汐颈侧,哑声道:“夫人,我不想独守空房。”
纪云汐的耳尖颤颤,微抿唇瓣:“过这几日便会空闲些,你再忍忍。”
吴惟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纪云汐腰间轻划:“你昨夜也是这么说的,前天也是这么说,这一个月,你日日都这么和我说的。”
纪云汐正『色』道:“这回是真的。”
“可是忍不住。”吴惟安紧贴着,呼吸微喘,牵住纪云汐的手,“不信夫人你自己看。”
纪云汐来不觉得有什么,但这具身子食髓知味,且弱点全部被吴惟安掌握。
没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双腿发软,全靠身后的吴惟安扶着。
纪云汐:“一炷香之内搞定。”
吴惟安埋在颈侧:“一个时辰。”
纪云汐伸手推他:“那就算。”
吴惟安抬起头,唇瓣红血,他微微一笑:“好,一炷香就一炷香。”
吴惟安向来很有耐心,前前后后玩花样有时候能玩一夜。
可这一炷香之内,什么花样都省,只留下最直接的举动。
吴惟安每日都会抽出半个时辰练武跑步,身材力这些年一直保持得非常好。
才过一会儿,纪云汐便不行,像一尾濒死的鱼。
一炷香之后,吴惟安翻身起。
纪云汐躺在衣柜旁的地上,下方是铺着的暗红『色』地毯。
的裙子还在身上,只是『乱』到不堪入目,连暗红『色』的地毯也无法幸免。
吴惟安蹲在身侧,伸手『摸』『摸』毯子,轻笑道:“怕是要换新的。”
纪云汐还在余韵之中,呼吸喘得很,腿颤动得厉害。
吴惟安将纪云汐打横抱起:“说平日让你多走动走动。看,你一炷香都撑不过。”
纪云汐哑着声音,细似乎哭过:“闭嘴。”
吴惟安没再说话,带纪云汐清洗一下,又给换上新的衣裙。
换到一半,吴惟安忽想起一件事。
刚刚缠绵顺利得很,中途居然无人打扰,两人不用藏着掖着。
吴惟安问:“云安呢?”
纪云汐睁开眼眸:“我怎么知道,不是接你去?没和你一起回来?”
吴惟安:“一起回倒是一起回的,可进府后便不知跑哪里去。”
纪云汐:“??”
吴惟安沉思道:“兴许去太子府。”
太子今七岁,他随皇后,年纪个头便长得挺高。
六年前,宝宁帝登基,便将一岁的长子册封太子。
,太子便被赋予众望。
宝宁帝向来『操』心,在太子的育上,更是亲力亲为,将太子的学习日程排到满得要溢出水来。
此刻到晚间,太子学完课业,在练武场中练剑。
年纪,太子一招一式便端正稳重。
云安跑进来,边跑边喊:“太子哥哥!不好!!!”
太子充耳不闻,不动山,将剑术练完才停下,走到一旁,接过水喝一口,看向云安:“?”
太子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和他父皇完全相反。
皇后觉得,这都是皇帝在怀孕之时,每晚对着肚子唠唠叨叨的缘故。
没嫁给太子前,还挺爱和闺中密友闲聊的。
嫁给太子后,只想清净。
的儿子同理。
云安:“太子哥哥,我爹爹又想来骗你的好东西,你要藏好,不能给我爹爹拿走!”
太子陷入沉思。
一般言,吴相爷和他儿都是一丘之貉,比一月前,两人携手骗走父皇赏赐给他的上好茶叶和砚台。
这种吴云安来提前告知他,往往吴相要的东西,对吴云安不利,且不值钱。
太子自己在心中想好来龙去脉,但也不说话,把剑交给一旁的宦官。
今日午后父皇来一趟,问他功课,又聊很多和功课无关的东西。
什么他今日早膳用什么,午膳用什么,晚膳准备用什么。
最近心情何,可有遇到好玩的事,有没有结交什么新朋友,和老朋友关系何等等等等。
父皇的问话,太子又不能不回答,所以此刻非常累,非必要是不会开口的。
云安觉得太子哥哥也不是很靠谱。
一甩衣袖,就往太子的书房跑。
太子跟在后头。
云安跑进书房,眼睛滴溜溜地在书架上扫眼,拖个椅子过来,踩在椅子上,将书架上的《少学》、《三字巧对》、《四书》悉数抽走。
云安抱着一堆书,在书房中晃『荡』几圈,塞进角落里藏好。
离开之前,云安交代道:“太子哥哥,这些书你千万不能借给我爹,知道吗?借我爹是不会还的!”
太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待云安离开后,太子将被藏的书扒拉回来,交给宦官,说三个字:“送吴相。”
免得吴相日又来唠叨他。
烦。
纪云汐半夜才回,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云安抱着个枕头,坐在院子门口等。
双眼红红的。
后头,爹吴惟安坐在石椅上,捧着盏茶困得直打哈欠。
纪云汐走进去,看看儿,又看看后头的吴惟安,目『露』疑问之『色』:“?”
吴惟安耸耸肩,表示他也无能无力。
他劝一整晚,劝不动。
这破儿,犟脾气上来,他也搞不定。
他骂也不一定骂得过,打又不能打。但要让他让步,那也是不可能让步的。
纪云汐蹲在儿身边,问道:“怎么?”
云安吸吸鼻子,伸手抱上纪云汐,很委屈:“娘亲,爹爹欺负我!”
吴惟安立马否认:“胡说,我没有。”
纪云汐将手边的东西递给吴惟安,后将儿抱起来:“说清楚点,怎么?”
云安便爹给三十三雇接他回家,后临时加价钱,后又耍赖皮不认账讲起:“……爹爹要我背书,呜哇哇哇哇。”
吴惟安嫌弃地伸手擦擦纪云汐怀里儿的眼泪。
云安还在哭:“我不想背书,我要背那么那么厚的书,我不要呜呜呜……”
纪云汐淡淡问:“你是背不下来吗?”
云安顿下,摇头,抹一把眼泪:“不是的娘亲,我能背下来。”
这世间,没有云安不能的事!
纪云汐:“那为什么不背呢?背完娘亲带你出城玩几日,好吗?”
云安眼睛一亮:“好!”
旁边跟着的吴惟安:“……那我呢?”
纪云汐看看他,把儿扔他怀里,道:“好好当丞相。”
说完后,拿衣服洗漱去。
云安和吴惟安大眼瞪眼。
云安伸手,拍拍爹的肩膀,敷衍的安慰一下,便兴高采烈吴惟安怀里跳下去,捡起地上的书,抱着回自己的房间。
云安将书放在桌子上,将第一页翻开,便看到上头的字。
虽然才五岁,但是天才,已经认识很多字啦。
所以这几个字,是知道的。
——齐承修。
这是太子哥哥的名字。
说这是太子哥哥的书!
可特地去藏起来!
云安很生气,太子哥哥背叛。
当即拿纸笔,就开始刷刷刷写字。
第二日,上京城云安的友,都收到来自云安的信,说要和太子绝交,此之后太子哥哥就不再是的好友。
其中有位尚书之子,既是云安的好友之一,也是太子的陪读。
他将这封信拿给太子看。
太子看着那龙飞凤舞,几乎要飞到天上的字,想想,问:“你之前和吴云安怎么和好的?”
前段时日,太子也收到过云安说要和尚书之子绝交的信,因尚书之子说好要和云安一起放风筝,但尚书之子为和家中表弟斗蛐蛐,放云安的鸽子。
尚书之子认真道:“一两银子加道歉信。”
太子颔首,表示白。
晚间时分,在家里背书的云安,便收到太子的信。
里头有一两银子,信上写着端端正正的两个字:
抱歉。
云安将信随一扔,美滋滋地将一两银子放进钱罐子里。
嘿嘿,这叫什么?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虽然要背书,但因此得到和娘亲一起出城游玩的机会,还额外赚一两银子!
血赚!
五日后,依旧是阳光媚的好天气。太阳西下,瑰丽的晚霞将天空染得美轮美奂。
吴惟安近日几乎要被皇帝给榨干,好几次都想甩手不干,学着大哥纪喜,把丞相位置扔给纪双得。
但纪双还差点火候,今各地氏族权利依旧很大,皇帝想削弱这些地方氏族的势力,并非易事。
要是以前,吴惟安根不管,别人死活都不关他的事。但今有儿,就想把大瑜弄得更好一些,让这世间河晏海清,让这些孩子日后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
吴惟安无法,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干。
一时沉浸,等吴惟安回过神,天边晚霞黯淡下来,就快天黑。
吴惟安收拾收拾东西,就打算回家用晚膳,用完晚膳再回来忙活。
结果刚出大门,便看见停在路边的马车。
吴惟安愣下。
车帘被掀开,儿先下的马车,蹦蹦跳跳朝他跑来:“爹爹,你怎么这么慢,我和娘亲等你好久好久!”
纪云汐跟着下来。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映衬在一大一下身后,吴惟安扬唇,轻轻笑起来。
他将跑过来的儿一把抱起,牵着纪云汐的手,朝马车上走去。
吴惟安眼中难掩笑:“你怎么过来?”
纪云汐看他一眼,道:“日一早我带云安出城,五日后回。”
有生上的事要去谈,顺便带儿出去看看。
吴惟安方才还暖洋洋的心,瞬间凉一半。
第二日晚间,吴惟安一人待在家中。
当年凉州回来,他和纪云汐就换新府邸,离原先的纪吴两家有些距离。
之所以换,自然是为建地下库房藏金子。
纪云汐和儿在,还不觉得有什么,两人一走,偌大的宅院便空下来。
这些年,吴惟安已经很久不曾独处过,突然间变一个人,吴相心中怪不是滋味。
晨间他还亲自送母出城,晚间就已经开始想念,似乎俩已经走一年。
就在吴惟安坐在院中独酌,想着要不要去找找二弟,抑或找找纪家兄长时,宅长老来通报,说皇帝来。
一人独酌,变两人独酌。
纪喜去城外寺庙清修,吴惟安有夫人有儿,也不太方便,皇帝这些年只能和皇后聊心事。
但皇后近日去庙中祈福,至今未归。
皇帝难受好几晚,说纪云汐带着儿也离开上京城,便立马到丞相府里来找吴惟安谈心。
皇帝拿起酒杯,一口干完,道:“爱卿啊,你说说,皇后是不是嫌朕烦,才说要去庙里祈福的?”
吴惟安静静喝着酒:“不是,皇上别多想,皇后就是想去祈福罢。”
其实就是皇后嫌皇帝烦。
这么想想,至少他夫人不嫌弃他烦。
纪云汐离开上京城,真的是有生要忙活。
离开之前,还特地带着儿来接他。
皇帝什么都没有,这么一想,吴惟安心里顿时便好受很多。
皇帝闻言,心里也好受一些,又道:“爱卿,你觉得太子何?”
吴惟安想想:“太子殿下今还,但臣看太子写的字,端正稳重,日后会是一个好太子。”
皇帝心里愁啊:“朕不是说这个。太子就不和人亲近,朕生怕是朕朝中事务繁忙,没给太子足够的关爱,还特地每日都去关爱一下太子。可太子依旧那般,朕很是忧心呐。”
就是因为皇帝每日关爱,太子殿下才变今这般罢?
但他为什么要说真话?
他和云安的父关系经常摇摇欲坠,凭什么要让皇帝和太子的父子关系和谐融洽?
到时,岂不是只剩下他自己一人独酌?
吴惟安微微一笑:“圣上,这事急不来。您要坚持多关爱太子,日后定会好的。”
皇帝深以为然:“爱卿所言极是,朕也是这么想的。”
他还是很喜欢和太子聊天的。
太子到底不愧是他孩儿,虽然话不多,但零星几个字便能精准表达思,让皇帝心下喜欢极。
皇帝就不喜欢那种洋洋洒洒很多话,但每句话都说不到重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