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万蚁食心
人类对死亡有种莫名的恐惧，因为没有人知道死亡后会是什么样子。
假如人类知道死亡后的真实体验，就好比知道自己去某个地方一样清晰，死亡或许就没有那么恐怖了。
所以，恐惧来自于未知！
陈学风身为看守所所长，他是惜命的，不然通过不法手段获得的财富，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就化为泡影。
何其的不甘！
而此时的秃鬼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或许能够换回自己一条性命。
安阳听陈学风在临死之际提到秃鬼，心里极其厌恶，一双眸子迸射出凌厉的精光。
“你知道我最反感什么吗？”安阳的声音阴冷得如同寒冰一般。
“你……你反感什么？”陈学风哪里见过杀气如此浓烈的人，眼前的安阳就像一尊杀神，让他不寒而栗。
而豹闪强支撑起身体，跪伏在地，他是一个谍士，杀人如麻的他十分清楚，只有经历过真正血与火，手上侵染无数的鲜血的人，才能散发出这样强大的气息。
而这样的气息与安阳的年龄十分不相符，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算刚才，他也没有感受到如此恐怖骇人的气息。
豹闪只有跪伏在地，全身就像筛糠一般抖动。他们四人中唯有他还健全，是何等的幸运。
“我非常反感有人逼迫我做事，而且是用我身边的人，还是提出交换的条件，现在知道了吗？”安阳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非常反感有人这样逼迫他。
三年前自己的父母、妹妹在自己的眼前被无情的杀害，那种无能为力至今刻骨铭心。
自从被老松头救起，传承了他一身的武力，他发誓不能再让任何人，以身边人作为交换逼迫他。
那样他会死得更惨！
本来可以一拳解决对方的性命，但他会打出一百拳，还不能让他死，要让他清晰感受到，自己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安阳是一名神医，他有很多种办法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我……没有逼迫你！如果……我死了，你根本不知道……秃鬼给我说了什么。”陈学风被安阳的气势压迫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真的很后悔去调查安阳的背景，要是一切当做不知道，继续认为他是屈市长的人，也不会招惹他，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安阳慢慢地朝陈学风靠近，就像一尊死神在向他走近。
“在我面前，你有讲条件的资格吗？既然你不想说，那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被万蚁食心的滋味，也让你知道想用此手段逼迫我的下场。”
安阳走到陈学风跟前，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陈学风想退后躲避，但一步也挪不动，双腿不能随心而动。
他只能惊恐地看着安阳，直咽唾沫，一身肥肉颤动得快要剥离身体。
安阳右手挥出，轻拍在陈学风的血海穴、三阴交、行间穴、太溪穴上。
此四穴位跟肝、脾、肾等脏器有关，人体感受到瘙痒的本源就来自于这几个脏腑。
安阳不是直接刺激他的皮肤产生瘙痒，而是从他的五脏六腑散发出来，直接影响神经系统。
陈学风突然身体一颤，眼前瞬间幻化出千万只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它们张着血盆大口，正张牙舞爪地慢慢朝他的身上爬过来。
他想跑，可惜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又仿佛被人抽去了筋骨，软而无力。
他只能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手在身上胡乱地拍打，两腿乱蹬，口中惊恐地念叨：“别过来！别过来呀！千万别过来！”
但无论他怎么蹬踹，他眼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从他的眼、鼻、耳、口，还有四肢爬进体内。
他感觉自己就像地上的一条蚯蚓，正被无数的蚂蚁团团包裹住，有的在用力啃噬，有的在用力拉拽，有的在吮吸，有的在用触角拨弄……
陈学风全身奇痒难耐，奇痛入骨，每一个细胞仿佛被两三只虫子互相撕咬。
他在地上来回翻滚，那身肥肉就像一堆巨大的肉丸子滚动。
他双手在周身抓挠，脸上、手上、腿上、胸膛、肚子，只要是能够抓到的地方都被他挠了一遍，留下一道道血红的痕迹。
最让他感到生不如死的是，五脏六腑也开始痛痒，他想把自己的胸膛破开，把手伸进去挠个够。
甚至骨头都开始发痒难耐，有种想拿把锤子敲碎的感觉。
陈学风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他那堆肥胖的肉体似乎已经被万千虫子吞噬殆尽。
监区内的人，不论是关押的犯人，还是监警，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
更何况在地上翻滚，如同即将被宰杀的肥猪，是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所长。
他们看在眼里，内心却如同陈学风一样，受着煎熬。
当楚江开手下四大天王的虎头、豹闪、龙爪、蛇灵出现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抛弃安阳。
现在他们所信任的四大天王，三个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一个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诚惶诚恐地趴跪在地上。
曾经说过要永远追随安阳的话，如同臀部放气一样，轻松、爽快，毫无顾忌。
但并没有那么简单，现在想收回攻击安阳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就是重新再对安阳说一次，自己都感到没脸面对，如何还能说出口？
刚才那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就像一块块板砖拍在众人的头上，眩晕又愧疚。
他们突然才发现，那个一根筋的吴浩是何等聪明，怪不得能够获得安阳的信赖，那是有原因的。
趴伏跪在地上的豹闪，看到陈学风被自己抓挠成衣衫破损，痛苦煎熬的样子，浑身一阵抽搐。
好像那每一道抓痕都落在他的身上，他在心里暗暗祈祷，这次事后能够大难不死，他们四人一定会隐匿世俗，不再掺和进这些争斗之中。
这些年，他们手上粘满了鲜血，以为这个世上除了楚江开，再没有敌手，结果被这么一个年轻的小青年吊打。
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他现在虽然还是不能感知到安阳是什么境界，但他知道，即使是谍师初期的楚江开，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鬼闪只愿楚江开能够放弃对安阳的仇恨，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躲过一劫。
安阳却没有这么想，既然楚江开几次三番要他的命，他就必须要把这个人情还给他。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然就违背了做人的底线，不能让人说他安阳是个没礼貌的人！
那样还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呢？
陈学风已经濒临虚脱，但他脑子又十分清醒，每一个神经元比之前更敏感，身上的痛楚感受得很清晰。
他此时很想晕死过去，那样什么都不知道，理论上可以免除一切痛苦。
可惜他无论如何把头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即使鲜血把脸全部覆盖也无济于事，就算把头砸碎也晕不过去。
他原本以为，只要安阳不弄死自己，就有回旋的余地。
他赌的就是安阳不可能把他弄死，不然秃鬼让他传达的话，就会永远封存在他的肚子里。
哪知，这个安阳却不吃这一套。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一分钟时间还没过去，陈学风熬得比一生的时间都要漫长，他已经感受到了什么是万蚁食心，痛不欲生。
他不再拿头撞击地面，那样不仅不会晕厥过去，相反变得更加的清醒。
他极力控制住发抖的身体，爬到安阳的脚下，磕头如捣蒜一般，痛哭流涕地哀求道：“安……安先生，我……我什么都说，您先……饶了我，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学风此时哪里还有一个所长的风度，衣衫褴褛，痛哭流涕，瑟瑟发抖，犹如乞丐一般跪地乞讨。
他在乞讨自己的命！
安阳居高临下，不屑地冷眼望着陈学风：“陈所长，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吧！”
“知道。我说！”陈学风不敢再讨价还价，只想早日结束这万般痛楚，哪怕现在让他死都愿意。
只要来个痛快就好。
“我在临来监区之时……秃鬼打电话让我务必立马转告你……说是千秋雪失踪了……他来不及亲自面告……说是去追查下落。都是我……的错，现在……才告诉你！”
陈学风每说一句话就要停歇抠挠一阵，然后才能抖抖索索地说下一句，那样子和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没有多大区别。
他说完，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安阳，一脸哀求。
安阳面色阴冷平静，实则内心一阵着急。
千秋雪的失踪意味着什么？
到底是蓝谍组织干的？还是六国派人干的？
以秃鬼所说，潜伏在千秋雪身边的那个女人应该是蓝谍组织的人。但作为一个长期成功潜伏在千家的人，不可能突然暴露自己，将千秋雪绑走，那样得不偿失。
这样推理下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六国所派的人。
现在不管是蓝谍组织，还是六国，首要是找到千秋雪，绝对不能让她落入到其他国家和组织的手里。
如果她所研究出来的氦8开采应用技术被六国所获取，那全面战争的爆发是不可避免，六国必定会再次联合与东方国一战，将不惜一切代价占着隆城不放，大力开采氦8能源。
以这样的事态下去，他是不能在看守所里享清福了，至于他没到关押的时间，出去后有可能会带来的影响，那就让钟南国那老头儿去解决吧。
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千秋雪找到，绝对不能让她落入他人手中。
安阳跨前一步，对准陈学风的头顶拍出一掌，只听“咔嚓”一声。
陈学风头顶一股股鲜血流出，他还在挣扎的身体瞬间静止，一双眼睛暴突，脸上痛苦哀求的表情凝固，眼神里还露出不甘之色。
陈学风卒！
安阳不想像对付蒋大友一样，还给他留条性命通知楚江开。
现在一切都没有必要了，他接下来会主动找到楚江开，这个渝城北区的地下世界老大，并且连本带利的要向他索回该有的补偿。
他也没有时间再与他磨嘴皮子，这样一个把看守所视为自己私有之物的败类，死有余辜。
在他手中不知道践踏了多少人的生命，更别说公平。
跪伏在地的豹闪看着死去的陈学风，一脸苍白惊骇，他闭上眼，等待安阳最后的一击。
他不想再反抗，准确地说是没有反抗的可能，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反抗只能是自取其辱。
安阳向前走出几步，豹闪直接被压得气喘吁吁。
“你是要我动手？还是自己解决？”安阳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中响起，不容置疑。
“安……安先生。”豹闪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并没有刚才那么恐惧，倒显得有些平静，“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您，先请您谅解。我们能有今天的下场也是该有的结果，我会给您一个交待。但在我死前，您能否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安阳听豹闪如此一说，倒有些没有想到。此四人助纣为虐，没想到个个还是一条汉子，临死之时并没有跪地求饶，从这一点就让人起敬。
他刚才与四人交手就能看出，他们并不是怕死之徒，不然在看到虎头和龙爪败阵的时候，豹闪与蛇灵不会再次朝他袭击。
安阳收敛了一些气息，阴沉地说道：“说吧，你有什么疑惑。”
“谢谢安先生成全。”豹闪感受到来安阳的压迫之感减少了很多，恭敬地说道，“以安先生的年纪来看，才二十出头，但为何能够散发出像是拥有百年以上的慑人气息？
而这股气息在我们战斗之前却并没有发现，为什么现在却是如此的浓烈？难道您已经达到了传说中长生不老的境界？是哪位前辈高人，练就了返老还童？”
安阳大睁着眼，听他说一些看似听来不着调的话，心中也是一阵疑惑。
这难道不就是他自己的疑惑吗？
他同样感受到了自己瞬间所散发出的摄人气息变化，强大到他都有些纳闷。
此种摄人气息并不是血脉气息。
血脉气息只有谍修者才能感受到，那是武力值的区分。而是摄人气息是一个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压迫感，普通人也可以感受到。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陈学风能够感受到安阳浓浓的杀气。
当然摄人气息又与血脉气息之间息息相关，血脉气息越浓厚，摄人气息会更强大。
但两者又是互相独立存在的。
摄人气息又是一个人生活经验、战斗经验、社会经验，等等的一种反映，这也是为什么豹闪能够感受到安阳年龄只有二十出头，而他的摄人气息在百年以上的缘故。
安阳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很抱歉，我回答不上你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同样和你一样迷惑。”
豹闪苦笑了几声，在他看来，这或许是安阳的托词罢了，谁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给他人呢？
不过，豹闪也感到庆幸，他们四人能够死在这样的高手手里很值得，说不定他是传说中的还童境界。
他内心一片坦然，朗声说道：“请安先生动手吧！”
安阳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冷眼望着豹闪，感知到他并不是装出来的，虚眯着眼说道：“我改变主意了，决定不杀你们四人。但请记住我的话，从今往后，切不可再助纣为虐，否则下一次见面，就是你们的死期。你带着他们三人走吧，他们死不了。我也不想到见到你们。”
豹闪朝安阳磕了三个头，起身抱拳说道：“多谢安先生不杀之恩，我将谨记您的话，告辞！”
豹闪很干脆，带着四人就离开了看守所。
安阳给吴浩交待了几句，也迅速地离开，他要去救千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