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脆弱

    中年男人及时拉住了妇人，他拍拍妇人的肩将她按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又踱步回来到容舒面前，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缓缓说：;容舒是吧，不要紧张。我爱人她过于激动了，请见谅。我们寻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趁着现在尽量多了解一下孩子轻生的缘由，对后续事情都有益。;

    想了想，他又用沉痛中夹杂着丝丝庆幸的语气说：;医生说，小巍还是有可能救回来的。;

    中年男子客气，温和，又冷静。几句话说完，就退回到令人舒适的距离，一点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压迫和咄咄逼人。

    可容舒还是觉得几近窒息。从她接到电话，隐隐意识到林巍出事与她有关时，她就像是走进了阴霾的漩涡，不停地旋转，旋转，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我我不清楚。;容舒颤动着嘴唇摇摇头，她是真的不清楚。会是因为什么呢，因为分手吗？摇头，摇头，她现在只会缓慢而无力地摇头。

    妇人又要站起来，被男人重新按住。他侧眸示意辅导员，辅导员有些为难地向前迈了一步。

    她从衣服里掏出了褶皱的照片和纸，向容舒递过去。

    容舒接过来，就着有点模糊的视线定睛看了看，只感觉浑身的血一点点凉了下来。

    照片无疑是她。准确而言是她和林巍的合照。

    照片是他们在一起不久时照的，很青涩，不过于亲密，却有很浓的恋爱气息。那是张他拍，林巍轻轻揽着她，对着她温柔的笑，她也紧紧挽着林巍，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意。整张照片的氛围感都甜兮兮的，让人看着就不由自主笑起来。

    可容舒看着看着，一直模糊着视线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她甚至不敢打开那张轻阖着的纸，上面还带着情书纸张上特有的淡淡香气，以及，她一眼就认出了的背书上她的字迹。

    ;给我的宝贝巍巍;

    ;这是林巍手里紧攥着的，他他。;辅导员大概是有诸多忌讳，几次欲言又止，说话磕磕绊绊。

    林巍爸爸几经蹙眉又舒展，直截了当说：;林巍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吞药，烧炭。要不是他之前的室友察觉到他最近一直状态不佳，有意看顾着，才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被发现时，他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手里紧握着照片，床边就是那张信纸。;

    顿了顿，他努力缓和面色，继续说：;你们小年轻谈恋爱什么的我都理解。但应该当断则断，孩子这次回学校，本来已经好多了的。;他没再说下去，话意明显，是不是容舒又做了什么藕断丝连或者其他伤他心的事才让林巍抑郁得更加严重，以至于自杀。

    容舒闭了闭眼，用尽全力在这种境况和若有若无的指责中保持平静。待情绪舒缓下来，仔细回想片刻后，她抬起眼眸，直视着林爸，吐字肯定且清晰，;我没做什么。;

    闻言，林爸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头，只好又问：;那你们有联系吗？;

    ;有的，运动会前后，他作为年级干部工作上和我有交集，有过几次接触。;

    辅导员突然滞住，她咬咬唇，神情了悟，有点不太忍心说出来，;是林巍这孩子主动要求和学生会那边接洽，去办运动会的。;也就是说，是林巍主动去联系容舒的。

    剩下这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她身为两个孩子的辅导员，本来就要一碗水端平。可遇到这种事，出事方的家长已经很痛心了，孩子还在抢救室，有些话她也只能点到为止。

    果不其然，她话一落地，林爸的脸色彻底冷下来了，林妈呆了一瞬，冷笑一声，随即只一句，;我要求你们院长来。;

    ;老林，还等什么，马上联系他们院长。这么个年轻姑娘能主持什么事？;

    ;按你这么说，还是小巍死活要贴上去的，被拒绝了之后想不开吗？;

    ;林妈妈，我没这样说，您冷静些，这里是医院，林巍还在抢救室。;

    ;谁家的孩子也不是瓷娃娃，离开家那会儿，小巍还好好的。;

    ;是是是，我知道，我会再好好问问容舒，是不是她说了什么刺激到林巍了。;

    ;不用问了，直接找院长吧。孩子轻生这么大的事，学校竟然就派一个小小的辅导员敷衍我们。;

    ;林妈妈，您放心，院里那边;

    林妈容舒听着听着靠着墙缓缓蹲下来，墙灰蹭了她满背，连带着发梢都沾染了一点点的白，浸透了她苍白的面颊，以及内心。

    她无话可说，面对林巍无话可说，面对如今这场景也无话可说，面对她自己更加无话可说。

    她曾经以为，趁着青春正好，她可以随心所欲些，可以在感情上来去自如。如今这想法虽称不上是错，却绝对不会是正确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来去自如。

    人可以有多脆弱，她好像第一次有了真真切切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