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麓鸣山一带的别墅群，永远都不缺各式各样的酒会。夜晚的灯火照亮了江面，映出了一片的波光粼粼。
而居住在此的名门望族之一的莫家，每一年都会举办一场慈善晚宴，来者不乏各路名豪。
顾晋刚来不久，很快就被一商客给绊住了。
“顾总，清许呢？”
顾晋笑着，接住了对方的敬酒。“清许最近在国外忙着准备纪录片的拍摄。”
“顾画家不来，没想到我们的叶首席也不在，今天真是太失望了。”一旁的另一宾客听言，也转身附声。
“是啊！若不是清许，自从顾画家前年阔别，这盛宴就黯然失色了。”
顾晋只是笑了笑，品着酒，并未言语。
那被宾客簇拥着的主人，交谈间仰头抿了一口香槟，眼角余光扫过这边几人，辞别旁客就向他们走了过来。
“顾总，好久不见。”
原本互相攀谈捧语的人，纷纷禁声，眼观鼻鼻观心，作鸵鸟状。
“莫总。”
“听闻叶小姐近来因为受伤遇到了些事儿，可好？”
“谢莫总关心，都是些小事。”
“最近集团新投的一部好莱坞电影需要配乐录制，正好需要一位出色的中提琴家，非常想与叶小姐合作。不知是否有机会能请叶小姐赏光一叙？”
这位年纪轻轻就将家族一众狼子野心的叔伯随意拿捏翻覆的莫家掌舵人，也是出了名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左手尾指总是习惯性戴着一枚铂金黑宝石戒，然而界内传闻最多的除了他雷厉风行的手段以外，便是他丰富的情史轶事。
顾晋笑了笑，正想出言表示些喜悦的道谢，突然远远的，便看见大门被侍者从外打开，走进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以及紧随其后的一对璧人。
郑袖走在前头，身后是携着余香盈的黎净洲，一路应酬过无数举杯相敬的宾客，一边缓缓向他们走来。
“顾总，这事不着急，等您联系了叶小姐，想想再决定也不迟。”莫骞决噙着一缕笑意，微微抿了口酒，再次将视线落到低头思忖的顾晋身上，便说。
“莫总，别来无恙啊。”郑袖眉眼状似无意的扫过一旁的顾晋，便笑盈盈的对莫骞决伸出手。
顾晋只兀自低头品酒。
说起这业界的女强人，郑袖绝对是当仁不让的一位。自黎永涞创立黎泰集团以来，她就是其左膀右臂。虽说去年黎永涞车祸成了植物人，现在这“黎泰”的产业多数交给了黎净洲，但她依旧还是黎家的一把手。
“黎夫人。近来可好？”
“好。这位是我的儿子净洲。”郑袖笑说着，对一旁的黎净洲介绍。
莫骞决这才再次将手伸向黎净洲。“早就听闻黎总青年才俊。”
“净洲初入商场，以后还要请莫总多多指教，帮忙提点。”郑袖在一旁托衬。
“哪里。不过仗着年龄虚长些罢了。只是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骞决定当帮衬一二。”
“黎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神采。”突然来人的一声笑语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相谈甚欢。
郑袖偏头便又对着来人笑：“哎呀，骆总，好久不见。”
莫骞决嘴角倏然轻勾起一道玩味的弧度，便摇着酒杯送至了薄唇边。
黎净洲看着二人之间不易被他人察觉的电光火石，心中微微闪过一抹惊奇，不过并未多去关心与表露。直到对方向他伸出手，便也礼貌的回了应。
“骆庭。”
“黎净洲。”
顾晋本有意回避，却又不好太过明显，恰逢这时助理匆匆走来神情紧张的示意他退去一侧。
“老板，清许出事了。”
“什么？”
——八个小时前。
南游刚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便看见了健身房里的人影。整个人瞬间都精神了起来。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刚七点过一些。不过意外着这小姑奶奶今天起这么早之余，他还是连忙拿了瓶元气水走了进去，伸到了跑步机上的叶清许面前。
“大小姐，起这么早啊。你渴不渴？”
叶清许瞟了笑得一脸讨好地南游一眼，终是放慢了速度，伸手接了过来。
她喝了一口，盖上瓶盖，随手把水往旁边一放，便又睨了眼还在一旁露着八颗牙的南游，悠悠开口。“赶紧去做早餐吧。”
“哦。”南游闻言，又瘪了瘪嘴。说起来，这酒店三餐下午茶夜宵一应俱全的，但叶清许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叫他给她做饭。
自从来到这里被叶清许各种嫌弃，一天，他为了证明自己有一技之长，便给叶清许做了一顿饭，但那之后三餐就都让他给包了。
起初他还是蛮开心的，感觉好像得到了认可一般。只是后来便有些叫苦不迭了，因为叶清许起得早，这就意味这他要起得更早。
原来他还只是经纪人兼司机兼保镖，虽然还不如叶清许能打，但身形上还是可以稍微镇一镇的。现在却完全沦落成保姆了。
不过此时南游还是敢怒不敢言，认命的就去了厨房。
叶清许健完身，南游早餐也出炉了。
“这影帝也太倒霉了吧，出个海都能遇到油汽泄露。”
叶清许一边看着手机里的八卦娱乐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别看叶清许在外一副高高在上的，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模样，但其实私底下也喜欢看娱乐八卦吃瓜，而一般能听到她吐槽的时候，说明她心情很好。
但南游却是忐忑了半天。此时他看着叶清许纠结了好半响，终还是忍不住问：“大小姐，你为什么老是让我做饭啊？”
“你就只有这一个用处了，不然放着浪费？”
好吧。叶清许果然又是日常怼他。不过他就当作她认可他厨艺好了。对。认可，认可。
“南游，你有没有做过被人杀死的梦？”
“啊？”南游还在给自己做心里暗示，突然听到叶清许这么一句，有些蒙圈。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没……”
“算了。反正在梦里被人干掉也总比现实里被人干掉好。”叶清许摆了摆手，还不待南游发问，便起身离开了餐桌。
“大小姐，明天玲子就带着琴到了，以后您除了潜水，早上和晚上得开始照常的练习，十七号配合旅游局拍摄，二十一号央视摄制团队过来”
做了下水前的各种检查，叶清许也没多理会身后南游不停的叨叨，扑通一声便跳下了水。
前天她刚挑战成功下潜到水深35米处。
这里对她来说算是轻门熟路了，很快便走过了前二十几米。
叶清许这次特意拿了相机，打算将之前在这里看到的绮丽之景记录下来。
根据之前的路线，她一路前往目的地点。
其间，要穿过两块巨大的岩石。岩石呈小山状，却仿佛被深海巨人用斧子从上至下劈开一般，不大不小的缝隙里不时来往穿过无数的鱼群，这是她记得的一个天然路标。
她像鱼儿一样向前方游去，面对突然而来的水母，灵活侧身堪堪擦过岩石，没多想，就继续纵身路过，随后继续下潜向前，对着眼前的美景按快门。
突然听到一阵异响，身后水花便像地壳震荡般漾开向她涌来，紧接着，那声音越变越大。
叶清许心一揪，几乎是反射性抬头，便看到了头顶上全是泡泡，而后只见它们在海水里越冒越多，越来越密，然后四散蔓延化成沫白的一片，仿佛烧开的沸水。
经验告诉叶清许，完了，她背后的气瓶出问题了。她连忙看了眼气压表，还好，气压还算稳定。她得赶紧上升。
叶清许一边控制着速度，一边暗暗祈祷自己可以撑到水面、不得严重的减压病，不然她还是会死。
只是还不到一分钟，她便看见气压正在急剧下降。
叶清许知道她这次一定是凶多吉少了，但没想到死神降临得这么快。
她吸完最后一口气，继续做紧急上升。只是上升到15米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没力气了。她脱掉气瓶，想要减轻一点阻力，只是身后的海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吸着她的身子，就要把她拉向深渊。
她往后一倒，整个人便向下坠去……
听说人快要死的时候，会回想起这一生经历过的一切。
那她是要死了吧。
不然她的脑海里为什么都是黎净洲的脸呢。
记得十几岁那会儿他还是一个穷学生，除了一张干净帅气的脸和永远名列前茅的成绩，并无突出之处。
然而在纯真的学生时代，拥有那两样就已经够了。
如此，他便成了学校里的风靡人物。
只是他很少说话，很多时候只是静静的看着一切，却总令人觉得无所遁形，随即无论你多优秀，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自卑。
因此女孩子们虽然想接近他，但总会被他身上那无意的清冷给逼退。
不过，像她这么一个自信又骄傲的女孩儿，却是丝毫不惧，也不担心旁人的口舌，刚好还话多。
于是自然而然，她成功的成为了他为数不多女性朋友。
只是与他截然相反的是——她的文化课成绩常常是一塌糊涂。
然而面对他的数落，她总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嘻嘻的对他说：
“我平常又要练琴，参加各种比赛，学习各种兴趣爱好，成绩不好难免的嘛。”
是的，那会儿她喜欢玩，现在也一样。潜水、射箭、骑马……她在练琴比赛之余学了不少，唯独“读书”。
他没说让她少学点有的没的，却说：“但凡你能把学其他的用心分一点给课本，你的成绩也不会这么差。”
“我用心了，但是就是不会。要不你帮帮我？”
临近期中考试，她要求他帮自己补习，放学便把他拉到了公园里。
那安静的公园里，很久才有一两个人走过，四周只有鸟的轻吟。
可他对着她摊开的月考卷子讲了一遍错题，就让她自己订正，拿起一本书端坐在一旁认真阅读。
她倚着身后的方柱装模装样的看了一会儿题，便看向了他好看的侧脸。
她觉得无聊极了，拿着卷子颓然的将头支在了搭着膝盖的手臂上，暗暗叹了一口气。
秋天的枫叶在廊亭的檐顶边开得茂密，映着这古老传统建筑带着的大红，风微动，美好间却有低落无迹可寻，就像此时透过海水看见的那一抹天边的夕阳，瑰丽逶迤却那么的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