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事之谋（上）
九月十八
清晨
日月宗
白日明月殿
戴昀坐在一把檀木座椅上，手里抱着个红泥茶壶。便是就那么抱着，也不喝，亦不倒。明显是在思索什么。
半晌过后。才看向身旁穿着一袭淡红色薄纱的商红玉。
“我还寻思着，这陛下何意。突然要我派人到南海沿岸驻扎。原来是显王殿下的筹谋……”戴昀兀自说着。眼神撇着商红玉的方向。
此次商红玉以显王谋士的身份到达日月宗。自然是明里替显王，暗地替印王办事的。
所办之事，也只有一件。让日月宗多派些高手……因为今日之事发生的同时，离欢应该正在南海协助对浮尘珠一事进行落实。
与钟离阳距离不进，倒也不远。如果说上次钟离阳被易帜的第九重甲师团劫持一事，是商红玉和印王钟离羡精心策划。包括其离欢及时赶到也在两人计划之内。那么这次则不然。
之所以要让商红玉来跑这么一趟。一来因为，两位皇子此刻都必须留在清凉宫中，必须保证这事情查起来，自己并未直接参与过。
二来。便是必须通知到两方力量。日月宗和圣火宗。这两方必须派出足够多的宗内高手！在今日，计划已久，即将发生的事情中，务必要挡住得知消息想对太子施救的离欢！
如果说上次的事情，离欢救出钟离阳是意料之中。那么这次的事情，离欢被圣火宗和日月宗挡在南海，才是商红玉和钟离羡的筹谋之内！
好在，那帝君钟离伐所想，跟钟离羡和商红玉所猜几乎一致。他果然也在意了今天可能身处于南海的离欢。
跟钟离羡和商红玉所想一样。这帝君不仅仅是在怀疑钟离阳，更是在怀疑离欢。对他来说，可能反叛的也远不止那带领浩浩荡荡第九重甲师团返京的钟离阳，还有那今日可能出现在南海的神霄罔尊离欢！
神霄仙宫的强大势力到底让这后楚万人之上的君主畏之如虎！那脚下的权力这帝君终究害怕失去。而为了这权力，这帝君的选择是，同时摒弃对自己两个儿子的信任！
这对于钟离羡和商红玉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情了。这倒是省着再找其他的正当理由，让圣火宗和日月宗出兵驰援。这皇命便已经是最好的正当理由。
此刻戴昀兀自犹豫：“显王殿下的意思是？……”
“请王爷派出大量日月宗高手。届时，务必保证挡住神霄罔尊。”商红玉立即回应。
这商红玉越果断。那戴昀却反而越犹豫起来。
“显王殿下当真要如此去做？那可毕竟是东宫的太子……”
对于戴昀而言。自己不是傻子。这显王钟离渡为什么要派谋士前来提醒自己务必挡住神霄罔尊，无疑是要对那太子下手。而这一次的下手，戴昀也知道，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实实在在杀人越货的大手笔！
可问题在于，身为一宗之主，身为世袭王爵。戴昀必须考虑到，这大手笔对自己的利弊究竟如何？
商红玉却面若冰霜，轻轻冷哼：“王爷乃是世袭王爵，堂堂的日月宗主。什么时候也犹豫起这些兀自揣测的事情了？”
一句冷言。让戴昀迟疑。
商红玉则是继续说道：“难道王爷是第一次对太子殿下出手吗？难道王爷是在昨天才决定全力辅佐显王殿下吗？难道直到今天，直到走到这里，王爷还认为自己跟那夺嫡的事情可以拖得开干系吗？”
三句追问之下。那戴昀看着商红玉的眼神明显出现了闪躲。
看着其眼神开始回避。商红玉知道，这几句话是说到了戴昀的心坎上。
那戴昀几年前便参与进了夺嫡的事情之内。而辅佐之人自然便是显王钟离渡。中间不少为钟离渡办事，包括那离欢机关墨林遇袭一事更跟其脱不了干系！此刻无疑骑虎难下。
商红玉乘胜追击。“既然已经参与进了夺嫡之战。王爷又何必再考虑脱身于此？王爷该不会忘了那离欢机关墨林遇袭一事，王爷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吧？还是王爷忘了那离欢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太子已是储君。即位不过时间问题，此时这机会若是不牢牢抓住，他日的万劫不复我们谁都逃不了。太子可一直都对自己那七皇弟在机关墨林中遇袭一事耿耿于怀，放不下心来。那么王爷。您认为，如若日后太子上位，查起此事，会对王爷作何打算？”
面对商红玉所言。戴昀攥住拳头，眼神飘忽之间，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不过商红玉有一句话说对了，自自己决定参与党争之事的时候，便已然跟党争脱不开干系。如若万劫不复，便是真的少不了日月戴氏了……
冷冷问道：“显王殿下，当真有把握妥善解决此事？”
“王爷大可以放心。”商红玉打一枪给个甜枣安慰着戴昀：“显王殿下何尝不知这是一步险棋，如若没有十成把握，又怎会来劳烦王爷？”
这一颗甜枣下去，自然是没办法把恐惧消除。戴昀依旧犹豫着。
商红玉则是继续说道。
“其实说白了。王爷您要做的无非是依照帝君之命，派出些日月宗高手，守在南海沿岸。如若神霄罔尊真的有所意图进入后楚境内，便以后楚境内有大型军事演习为由把离欢拒之门外。”
商红玉说着，摊了摊手：“如若罔尊非要进入后楚，王爷也大可以好言相劝。让离门主带着罔尊从除后楚南海沿岸的其他途径进入后楚就是。那离欢若真的选择从其他途径进入后楚，时间自然来不及。到时候生米变熟饭，谁也不用费心了。”
“可如若他硬闯呢？”戴昀问道。
“如若硬闯？”
商红玉笑起来：“王爷要知道。这事情确实不是日月宗个人所为，而是得到了后楚帝君之命。神霄仙宫要怪也怪不到王爷头上。况且，王爷您从未有意阻拦神霄罔尊，只是奉命暂时封锁从南海沿岸进入后楚的路径罢了。
神霄之道，意在制衡。这样的军事演习他们本就不该多管。而如果那离欢执意要闯，王爷自可以皇命难违的理由。让日月宗的高手放开手脚拼杀便是。不求胜了罔尊，只需挡他半个时辰，到那时，离欢纵是可测风云之才也绝对无力回天了。而且，红玉以为……”
说到这里。商红玉的声音停了停。
笑着对戴昀说道：“如若离欢真的硬闯南海沿岸。对王爷、对日月宗来说，才反倒是件好事情。”
“红玉姑娘此话何意？”戴昀板着脸。心中暗骂着这小娘们张嘴是屁，让自己招惹神霄仙宫，怎么会是好事？
“王爷……”商红玉冷笑：“红玉请问。神霄罔尊为何会到南海沿岸，又为何冲阵？”
戴昀皱了皱眉：“自然是要进入后楚。”
“没错。”商红玉点头，又道：“可当时后楚境内，王爷身后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呢？”
戴昀不明白这商红玉为何要如此去问。此刻只是木讷：“太子殿下遇袭？……”
“哎？……”商红玉抬手打断了戴昀。
纠正道：“王爷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当时遇袭的何时变成了太子呢？”
那一瞬间。商红玉脸上在笑。可戴昀看了那有些异域风情的美人儿却怎么也爱不来……那分明是蛇蝎所化的肉体……
“王爷……”商红玉继续纠正道：“太子趁陛下身处清凉宫中，兵弱将少之际，领刚刚易过帜的一支叛军和北渊部队，谋权篡位。遇袭的分明是陛下……何时变成了太子呢？”
商红玉继续说道：“如若离欢带神霄罔尊门强行冲阵。意味着什么呢？同党……”
那“同党”二字。在那偌大的日明月殿不断回荡着……声音很轻，却刺耳……
“神霄办事从来为制衡。”商红玉故作叹息：“那这位身为钟离皇室皇七子的离欢离门主。此刻冲阵，可符合神霄仙宫的办事准则吗？”
商红玉终于站起身。
转过头对戴昀笑着：“据我所知。神霄仙宫以制衡之意，在今天中午开始便要取得浮尘珠。那么如若王爷挡住罔尊半个时辰。之后神霄罔尊离欢实为逆子钟离阳同党一事传遍天下。王爷以为，神霄仙宫以制衡之由获取沧海浮尘珠一事还合情合理吗？
王爷为这浮尘珠一事也不少周折，不少准备。到时候那浮尘珠该归谁所有呢？”
又一句直击戴昀心坎的话。戴昀的眼神明显转变。此刻兀自思量，并未说话。商红玉所言确实在理，日月宗对那沧海浮尘珠有意已久。如若这事真的办成倒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的好处。只是这事情牵扯太大，戴昀实在没法做出这样的决定……
商红玉趁热打铁：“王爷。成大事者当忌优柔寡断。如若四百年前日月宗主戴明前辈，也如王爷这般举棋不定，王爷如今，可还会被称为王爷吗？
话音停顿，商红玉看向戴昀。再问道：“还是在王爷心中……显王殿下还不如当时那只是孩童年岁的先代帝君钟离韵胜算大吗？”
戴昀终于放下了捧在怀里的红泥茶壶。
“告诉显王殿下。戴昀一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