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回去路上，叶楚收到葛澜的一串消息，要她帮忙在校门口水果店带半个西瓜回去当晚饭。
正好走到门口，叶楚一边打字回了个“我拒绝”的表情包，一边脚下一转，迈进了水果店。
结果刚进门，叶楚就听老板在跟人说话。
“哎呀，你要半个吗？切半的刚好卖完了，同学你看看再挑一个，我给你现切咯。”
夏天西瓜热销，但是宿舍没有冰箱，四个人一天吃不完就得浪费，所以学校附近的水果店，大部分都是切二分四分卖的的。
叶楚也正好要买，便顺着老板的目光看过去。
对面的人也正好朝她看过来。
又是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冷淡眉眼。
两人对视几秒，最终周译率先皱眉挪开目光。
叶楚却毫不在意，上前两步，十分熟稔道：“你也买吗？正好我也只要半个，挑一个对半分啊。”
老板一听，也赞同道：“对咧，那你们自己看看挑一个。”
叶楚询问地看向周译。
半晌，周译才点头，嗯了声：“你挑。”
叶楚眉梢一挑，弯着唇开玩笑：“我可不会，要是切开不甜，学弟见谅。”
周译神色仍是淡淡。
倒是老板娘听见这话，忍不住插嘴道：“同学你放心，我们这儿的瓜，保甜，不甜不要钱！”
说着，她顺手捞起一个西瓜，敲了两下，咚咚两声，又给叶楚看：“喏，这声音，看这梗，新鲜的很，都是早间现摘的。”
既然这样，叶楚也不再纠结，十分爽快道：“行，那就切这个吧，麻烦了。”
老板娘动作十分利索，很快就将两瓣瓜分装起来，递给两人。
叶楚付了钱，转向周译：“你还买什么吗？”
周译微微一顿：“不买了。”
叶楚便一歪头，看向门口：“那走吧？”
语气十分自然，仿佛两个人就是一起进的店，一起买的东西，完了又一起出门。
周译点头。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s大学习氛围还是很浓厚，这个点，有课的已经在上课，没课的大多也会选择去图书馆，或者呆在宿舍。总而言之，现在路上的人不多。
两个人各自拎着袋子，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朝学校走去。
方向一致地走了几分钟，叶楚主动开口：“你们军训应该快结束了吧？”
周译嗯了声，隔几秒，又补上一句：“一周。”
还有一周就结束了。
叶楚：“到时候汇演，应该还有军体拳方阵吧？”
周译又嗯一声。
军训结束会有集体汇演，每个班轮流展示军训成果，基本上就是跑步、走步、左右转等基础指令。
除此之外，只有一项军体拳风采展示，是从所有班级中抽出男女各100名，组成两个10x10的方阵，进行展演。
叶楚看他一眼：“你也上场吗？”
周译：“不。”
“为什么不去？”
叶楚下意识问了句，又想起那天操场上他打拳的样子，动作流畅，拳下生风。只可惜，似乎只有那一次，后面她再看，他们班级就没怎么练过军体拳了。
周译沉默一瞬：“身高。”
叶楚也反应过来，她打量对方一眼，没忍住笑：“真巧，我当时也因为身高，没有入选。”
演出方阵要求比较严格，为了更好的视觉效果，一般会选择身高比较均匀的学生，这就意味着太高或者太低的同学都不能够参与。
叶楚身高正正好一米七，属于女生中比较高的，而周译，叶楚目测差不多得有一米八五，也属于男生中的高个子。
叶楚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可惜了。”
话到这里，周译终于看向叶楚，身高差之下，他一眼正好看到对方头顶。
街上路灯闪着微弱的光，洒落在叶楚的发间。
她的发色不是那种纯黑，而是浅棕色，和她的瞳色几乎一模一样，柔软，泛着水色涟漪。
周译的目光里划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怎么可惜？”
叶楚唇角微微勾起：“你打军体拳还挺好看的。”
周译张了张嘴，像是疑惑，下意识想问她什么时候看到过，但他还没问出来，叶楚就突然诶了声。
周译只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路灯昏暗，前面不远处，一抹白色慢慢朝这边移动着。近前，周译才看出来，是只白色的小狗，一身皮毛雪白，只有眼周和耳朵泛着棕色。
周译没养过狗，他最熟悉的也就是杨琛他妈妈养的那只金毛——毕竟杨琛经常会拉出来遛遛，所以一眼也没看出这是什么品种。
这只小狗对叶楚似乎很熟悉，偏着脑袋，很亲近地在她腿边蹭来蹭去。叶楚也蹲下去，笑道：“大白，你怎么在这儿。”
显然，大白就是叫的这只小狗。
随着叶楚蹲下，她手里拎着西瓜的袋子便低下来，到了大白鼻尖能够着的地方。大白伸长脖子，隔着塑料袋嗅了嗅。
叶楚也看见它的动作，手向上一抬，另只手将它的脑袋轻轻拨开：“这个你可不能吃。”
大白呜呜地叫了声，不肯罢休，贴着她的腿绕圈。叶楚无奈地扫了眼周围，他们现在正走到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压根没有可以买东西的地方。
正犹豫要不要直接走时，叶楚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手来。
许是其主人在军训期间未做好防护，手腕往下的部分显出麦色，与长袖遮挡下的部分形成明显对比。两种颜色，却因手型十分好看，并不显得丑。
叶楚看向周译。
周译却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大白身上，只将手上的火腿肠稳稳伸向叶楚，淡声道：“给你。”
叶楚微微一怔。
从中学时期，叶楚就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大杀伤力——在那个中二少年泛滥、青春期春心疯狂萌动的时期，她的桌肚里、书里，甚至作业本中，都出现过情书。
她几乎都不看不留，只一股脑推进垃圾桶。
唯有一次，是高二时，某天恰好起得早，她到教室也比平常早了近二十分钟，推门进去时，四下无人，叶楚正好看到当时他们的班长将她的语文书放回桌面。
班长看到她进来，显然十分无措，脸上泛红，说不出话：“我、我……”
叶楚神色未变：“早上好，吃了吗？”
班长显然没反应过来：“吃、吃了。”
叶楚指指他的位置：“那你该回自己座位去了，待会老师来了。”
班长愣了下，下意识地走出去，没两步，又突地回身。他伸手将叶楚的语文书打开，抽出一封信，亲自将信递给叶楚，低声道：“给你。”
叶楚的目光落在周译拿着火腿肠的手上，却想起后来。
那位被她发现时有些腼腆、被拒绝后仍温润如玉不失风度地离去的班长，在他放学的路上，随意一脚，便将一只受伤趴在路边的流浪猫，踢进了绿化带中。
大白对于食物的渴望低吼声将叶楚从回忆里拉回。
周译伸着的手还未收回，只目光里多了丝疑问：“怎么？”
“没什么，”叶楚摇了摇头，抬手接过火腿肠，撕开，一点点喂给求食的大白，“你怎么会带这个。”
周译的视线落在认真喂狗的人身上。
从遇到叶楚开始，几乎每次见面，她的唇角都是微微翘起，从天生上挑的眼尾处带出笑来，有形却无神。
唯有这次，她接过东西的瞬间，眼底也难得的浮现出几分愉悦之色。像是一支玫瑰，终于挣开外层精致却乏味的包装，将鲜妍的花瓣肆意舒张，撩人心弦。
莫名的，他不想提起另外的人的名字，便只沉默几秒，简单道：“帮舍友带的。”
叶楚哦了声，没再问下去。
大白很快便解决掉一根火腿肠，满足地窝在叶楚腿边摇尾巴。
叶楚手上给它顺了几下毛，低声道：“这是三组团那边，超市里阿姨养的。我们经常去买东西，它就认得我们了。”
s大的宿舍，一二三组团是女生宿舍楼，四五六组团是男生宿舍楼，七组团则是男女混合。
“不过以前都是在超市外面，今天也不知道怎么让它跑这儿来了。”叶楚看着大白吃饱喝足撒娇完毕拍拍屁股准备撤退的样子，慢慢站起身，“时间不早，走吧。”
剩下的路不远，两个人一路无话。
直到临近男女宿舍的分叉口，周译才低声叫了句：“叶楚。”
叶楚抬眉看他：“嗯？”
周译刚想说什么。
边上突然又是一道声音：“叶楚？”
叶楚下意识朝声音来处看去，见是个戴眼镜的男生。
男生见她看自己，嘿嘿笑了声：“不记得我啦？电竞社的，前几天我们还一起打游戏来着。”
叶楚也想起来：“噢，是你。没忘，怎么了？”
男生摸摸脑袋，目光八卦地从周译身上掠过：“没事没事，就是路过，还以为认错人了。我先回宿舍了，拜拜。回头一起打游戏啊！”
说完也不等回答，便动作很快地溜走了。
叶楚：“……”
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上来凑了句话又离开，无语片刻，转向周译：“你刚刚想说什么？”
周译看着她的神色，薄唇轻抿。
原本想问她主动搭讪，要联系方式，送书签，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被打断，他又想起来，叶楚好像对所有人都这样。
跟所有人都熟络。
加联系方式的也不止他。
甚至连书签，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唯一一个。
周译动了下唇，最后垂眼，低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