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表姐妹（2）
第二天一早，灵犀在家吃了早餐便背上书包出了门。
一中没有校服只有班服，一般只在参加大型活动的时候才穿，所以灵犀特意挑了一件白色印花体恤配浅蓝色牛仔裙，扎了个高马尾，看上去充满了夏天的味道。
分部比本部远，所以钱遇比灵犀早出门，平时她们也很少能同时出现在某个地方，因此灵犀也不着急把她身上那份原本不属于她的气运收回来。
不同的人得到了她的力量所产生的气运，有不同的回收方法，虽然天道对她进入世界拨乱反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并不是完全能为所欲为的。
灵犀嘴里含着一颗焦糖太妃糖透过公交车的浅绿色车窗向外打量，眼神却没有焦距，完全放空自己。
真麻烦啊……
一中的理科火箭班分文理各有两个，每班三十五个人，如果说其他班还能有个同桌，那么火箭班的座位两侧过道的宽度大概可以竖着放下一个中号的收纳箱，因此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并不亲密。
“你今天怎么来晚了？”
灵犀刚把书包放到桌上还没坐下就听见旁边的人问了一句，转过头一看，是原主的朋友杨佳。
“还不是因为她。”灵犀低低地叹了口气，看上去很苦恼，“听说她在那边跟一个叫什么秦航的走得很近。昨天有人在我家门口叫她，我在楼上看了一眼，觉得……我怕万一她出点什么事，我们家没办法跟大姨交代。”
杨佳双眼微瞪，没想到她会告诉自己这个。
她虽然早就知道赵宁有个表姐在分部上高二，但两姐妹关系一般，所以很少听赵宁讲家里的事。
“秦航？”杨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总感觉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半会儿之间又有些想不起来，“说起来都这么久了，我都还不知道你表姐叫什么呢。我有个初中同学也在分部，你要是不放心，我找他替你问问？”
灵犀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为难，但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轻声吐出两个字:“钱遇。”
“她叫钱遇，高二十一班的。”
“行，交给我了，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班主任从门外拿着玻璃杯走了进来，杨佳只好转过头右手赶紧翻过一页语文书，装作认真上早自习。
九点开始考语文，一个暑假过去她连《赤壁赋》都快忘了，开学考要完要完。
灵犀盯着桌上的语文书又开始放空自己，前世赵宁之所以会被秦航坑，很大程度上跟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一个不好好学习、成天跟不好的人一起玩的表姐有关系。
同学们本来就对赵宁的情况不太了解，现在人死了，听说的确不是处女，再加上秦航的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因此也没人替她说话，大家都默认了这样的传闻。
要不然怎么其他人都没事，偏偏就她死了？
灵犀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停靠在小叶榕枝头上的麻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赵宁在乎脸面，她可不在乎。
过了一会，班主任看了眼时间，宣布可以进入考场，灵犀看见杨佳叹了口气，带上笔袋出了教室。
灵犀整理好东西，把书本放进书包塞进课桌里，因为火箭班的人数少，所以走廊上没有摆放多余的桌子可以供人放书包，所以可以在反过来的书桌里放东西。
赵宁上学期期末考得不错，年级第三十二，所以开学考刚好就在自己的位置上考试。
灵犀转着笔，无聊地托腮，打了个哈欠，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能量，吓得她一个没收住咳了起来，眼里顿时泛起了生理性眼泪。
等她缓过来想要寻找那股能量时，却怎么也感觉不到。
奇怪，难道是错觉？
监考老师带着试卷进入考场，说着注意事项。灵犀听着感觉昏昏欲睡，她并不打算自己答题，而是准备把前世赵宁写的答案照着抄一遍。
哪怕是后期坠入深渊，赵宁也没有放弃学习，让成绩下降，在这一点上，灵犀还挺佩服她的。
如果不是秦航在中间搅和，说不定赵宁还真有可能杀掉钱遇，嫁祸给那群混混，带着不堪的过去在沉默中重新绽放出美丽的花。
开考铃声响起，灵犀照着记忆里的那份卷子复制粘贴，无聊到中途打了两个哈欠。
本以为自己就算写写玩玩也会是第一个写完卷子的，没想到她还在写作文就有人举手交卷了。
灵犀:？？？怎么赵宁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她疑惑地抬眼，对方坐在门边第一排第一个，是上学期期末的年级第一，那个男生穿着黑色长袖衬衣，表情冷漠，左眼角有一颗黑色的泪痣，眉宇间萦绕着几分阴郁，看上去不是个善茬。
九月份的太阳，穿短袖都能让人汗流浃背，这个人不仅穿的是长袖，还是特别吸热的黑色。
难道不怕热吗？
灵犀只是奇怪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低头继续写作文。
直到监考老师提醒考试还剩五分钟，灵犀举手示意自己要交卷，老师让她起立，检查完信息是否填写完整后，便同意她离开考场。
现在是十一点二十五，提前出考场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往食堂的方向走，趁着其他人在考试的功夫抢占先机。
灵犀下了楼打算抄近路，却在距离小花园不远处的广玉兰树旁看见前方紫藤萝长廊下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人垂着头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盒软烟，抽出一根细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他正打算拿打火机，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缓缓侧头往那边一瞧，是个穿牛仔裙的女生。
但他似乎并没太在意，平静地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旁若无人地将烟叼在嘴里点燃了。
灵犀也不觉得意外撞见年级第一躲在小花园抽烟有多尴尬，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径直走了过去。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擦肩而过的灵犀如是想，却没发现那人扭过头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如同夏夜的烟花，转眼就消失不见。
灵犀到达食堂已经是十一点三十五，里面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她去面食窗口买了一份清汤抄手和清汤米线，端着吃食选了空调窗口下方的座位，给杨佳发了消息。
杨佳拿着手机垫着脚四处看着，这会儿食堂一下子涌进一大波人，她只能看见攒动的人头，被人流推挤着向前。
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灵犀，汗水却湿透了后背，被头顶的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挤了，这群人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拿去拍丧尸电影都没问题。”
灵犀咽下抄手，朝她笑了笑，开玩笑地说:“不是说，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吗？”
杨佳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她，有些奇怪:“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味，又补了一句，“我以为你都不知道这些顺口溜的。”
“我也是会用手机在网上乘风破浪的。”
“那倒也不是这么说的，就是突然觉得你会幽默了，跟以前很不一样。以前吧，就觉得，你是不是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梗啊？”
灵犀默了默，赵宁不是不懂，只是觉得她们说的东西没什么意思而装傻，导致同学们都觉得她是个无聊的老实人。
所以他们才会在得知赵宁非处后才会丝毫不怀疑秦航的谣言。
肯定是装的呗，明明玩得比谁都骚，还在我们面前装傻装老实，呸，不要脸！
“我那不是……怕说错话嘛。”灵犀低头吃了口抄手，含糊不清地说，“你还记不记得，上学期，那个从五班过来的女生，因为接错了话，被曹燕燕她们阴阳怪气了半学期。期中的时候她成绩下滑掉出了火箭班，老张把她送了回去。结果期末她又考进前三十。五班班主任本来跟她说，只要开学考也进了前三十，就跟老张商量让她回来。”
火箭班是高一下学期通过分班考试的成绩确定的，前七十名才能进入，并且之后的考试不能掉出百人榜，否则就换进实验班。
“你知道那个女生是怎么说的吗？”灵犀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她说火箭班去过一次也就那样，就算不去，她也一样能一直保持在前三十。如果老师真的想帮她，不如把她调进宏志班。”
杨佳低着头舔了舔嘴唇，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仿佛刚才听到了什么笑话。
一中一共分为六种班级:普通班（平行班）、重点班（实验班）、宏志班、竞赛班、火箭班和网班。
理科一共七个平行班、四个实验班、一个宏志班、一个竞赛班、一个网班以及两个火箭班。
顾名思义，竞赛班是一群偏科的天才，专门冲奥赛走保送的人;网班则是上课需要全程录像并分享给其他学校作为教育资源的实验班;火箭班是给学校冲kpi刷声望的班;而宏志班则是拿着学校补贴的励志人群。
“缺钱就缺钱呗，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杨佳神色淡漠地吃了口米线，并不觉得曹燕燕她们做错了什么。
“你以为曹燕燕为什么要针对她，还不是因为她是她前男友的现女友。”想起这事杨佳更觉得那女的装模作样，语气也冲了几分，“当初曹燕燕还跟她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她可没少借着学习和帮忙给曹燕燕添堵。你看看，果不其然，人家分手才多久就上位了。换谁谁会待见一个小三。”
灵犀恍然大悟般接道:“那怪不得。”
杨佳吃完最后一口米线，并没着急还餐具，而是拿出手机一边敲键盘一边说:“我同学说他正在吃饭，下午考完试再说那件事。我觉得你那个表姐是不是真有点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灵犀十分苦恼地看着她，“那要是真有个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跟我妈说。”
她叹了口气，眉毛皱在了一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实话实说呗，她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到你们家借住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大姨把这事怪在你们家身上怎么办？”
“我就是担心这个呢。”灵犀愁眉苦脸地说，“你是不知道，我妈自从当年离婚以后，他们就一直想要我妈再婚，我妈不同意，他们就在老家说三道四。我四五岁的时候，就撺掇我去找我妈要爸爸，但没骗到我。我从小到大都是我妈带大的，要个爹有什么用？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杨佳愣了愣，没想到灵犀会突然跟自己说起心里话，一提到“老家”这两个字，她就想起了电视剧常见的农村烦人的亲戚，成天没事就在村头聚在一起说别人的闲话。
灵犀接着又说:“他们还重男轻女，觉得我妈就应该再婚生个儿子继承遗产，不然的话，我妈的遗产就该让他们老赵家的独苗苗，就是我那个表哥继承。”
“太搞笑了吧？他一个当侄子的有什么资格继承姑妈的财产？人家亲女儿还活着呢！”杨佳撇了撇嘴，眼神中露出几分嫌恶，“你们家这些亲戚不会是想钱想疯了吧？”
“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听钱遇跟她妈说话，说什么要不是我长得还行，谁愿意娶一个单亲家庭的女人？”
“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还有这种人？是大清灭亡的时候没有通知他们吗？”杨佳以前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人，眼睛都瞪大了，“那她有儿子吗？”
灵犀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听说是钱遇上初中的时候，生了个小的。本来那时候她在县里成绩就一般，我大姨就说，如果她考不上高中就不读了，反正十四岁也可以出来帮忙。但她保送生考试发挥超常，我妈觉得不能让她被家里耽误了，所以在我大姨嫌路远又不能住校，就不想让她来的时候，还是我妈劝住了他们。”
杨佳想了想最后总结道:“你这个表姐还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的。”
她听见灵犀叹了口气，又安慰道:“没事，我去帮你问问，到时候有什么消息我再告诉你。别愁眉苦脸的了，下午还有考试呢，我们去买杯咖啡吧，我听曹燕燕她们说，最近出了新款。”
杨佳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去还餐具，出了食堂就往超市的方向走，路上又遇见了那位年级第一，灵犀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我看刚才那个人大热天的穿了件长袖，他不热吗？”
杨佳回过头看了那人一眼，哦了一声:“你说他啊，我也觉得他怪怪的。”
“为什么？”
她想了想说:“秦若尧以前不是偏科偏得很厉害吗，隔壁班老李想了半天最后把他塞到竞赛班去了。结果没想到，就去了小半学期，他竟然考了年级第一，数学满分、理综扣了两分，比第二高了十分。差点没把老李气死。现在人也调不回来，竞赛班的班主任不让他走。”
灵犀哦了一声，又听见她神秘兮兮地说:“我听曹燕燕说，他好像跟分部那边的人不太对付，还打过一架。你说他是不是因为遮伤所以才穿长袖的？”
“可能吧。”灵犀在心中默念了两遍他的名字，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也姓秦，跟分部的人有矛盾，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