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圣筵（上）
三小时后，一顿早餐吃到了十一点，马上又要开始吃中饭的风臣终于明白了，作家为什么要用那种稍微带点儿调侃性质的方式来提醒他了。
风臣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吃不动了，倒不是说撑着了，毕竟他随意嚼两口，然后直接把咽下去的食物当做祭火的燃料就好，但是胃虽然没问题，咬合肌却属实是经不起磨练了，于是非常干脆的把身体交给泽弗尔，让她慢慢享受。
圣器迎回仪式要在晚上举行，在此之前来的每一位宾客，都会在同主教握手、并被他在额头涂上一点代表着消灾解厄的圣油后请入某一个位置落座，紧接着就是纷至沓来的牧师们来为你的桌子前奉上一道有一道的佳肴。
圣筵实行的是分餐制，由数十名牧师来为宾客分发食品，而浪费，在神圣的坎特伯雷大教堂中，在精心制作这些美味佳肴的厨师面前，在主教那威严慈爱的目光注视下，无疑是非常可耻的一种行为。
虽然作家可能没有祭火这么方便的东西，但显然，他也有自己的一些独特的小窍门，左手餐刀分割着食物，右手餐叉将食物送入口中，动作不紧不慢，却能精准而迅速地消灭着餐桌上的食物，甚至还有空跟一旁的老校长聊天。
风臣的变化显然瞒不过一直留心着他的作家，他借着将食物送进口中的空档，声音却悄悄在泽弗尔的耳边响起。
“小心一点，他的变化太明显了，很难瞒住一些有心人。今天会来很多人，鱼龙混杂之下他的安全不一定有保障，无论你是谁，我相信巴别塔协约上签的都不是你的名字。”
一边说着，一个小物件飘到了泽弗尔跟前，从衣服下面的缝隙中钻了进去，却被那支名叫“卡姆的注视”的银笛挡了回来，最后只好挂在腰带上。
原本蓝色的瞳孔再次变为黑色，从气息到外表，甚至于灵魂波动，泽弗尔所带来的变化全都完完全全的恢复了。
“这个小东西能维持住风臣的外表，但无法复制一些更深层的东西，记得，要小心。”
泽弗尔低头一看，一枚圆形的纽扣大小的镜子好像腰封上的挂饰一样，晦暗的镜面微微闪光，随后便彻底暗淡了下来。
虽然刚刚冰凉的触感上下挪动着实在是不舒服，但泽弗尔还是强忍着不适，继续吃吃喝喝。眼光独到的泽弗尔自然是识货的，又能占便宜了，风臣这个小混蛋，真不是一般的幸运。
【鉴方镜石】，贤臣死后所化。傲骨铮铮，犹如寒梅，热血不凉，直如劲竹，行方而正，言直而烈，为官如镜，取其明净，内涵虚心，外分朗鉴，忠心可鉴，日月昭昭。
这是一件秘宝。
根据《异物志》记载，【鉴方镜石】不仅能使人明悟己心，更能让使用者作为镜子，映照他人，帮助他人了解自己。具体到实际的使用效果，就是可以增强自身的意志，提神醒脑、心思通明，以及变化成他人的模样。
而用在风臣的身体上，则能达到双倍的效果，“镜子”照映时的最后一点不和谐，也几乎能完美抹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本应收藏于含风殿的【鉴方镜石】会几经辗转，最后落到土生土长的老伦敦人——作家的手里，不过也没什么影响，毕竟猎人可以催动任何秘宝，鬼知道六阶的作家在为自己的异元刻印精挑细选后，手头还能有多少好东西。
一个跟自己站一边的老猎人，一个装傻充愣吃蛋糕的老校长，还有正在努力从咬住他的主教戒指的小婴儿口中，想方设法地把手指抽出来的坎特伯雷大主教。
无论风臣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要他们不该管，他们就不会去管；而是否应该管的标准，则由风臣来判断。嗯，挺大一小伙，是时候主动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虽然风哥自己可能都没做好准备，但显然，地位最高的三名老油子已经做好准备了。
嗯，位于圣筵的最前排，至圣四座的诸位，可以称得上是摸鱼界的航空母舰了，灭绝式摸鱼了属于是。
风臣左晃晃右看看，也是啧啧称奇。那些黑袍审议员今天也换上了普通的服装，只是在左臂的袖子上仍旧有一枚黑色的丝线织成的环来作为身份证明。
这群黑袍工作的时候倒是很严肃，可在意义就在于放松与欢庆的大圣筵上，他们也都笑得很开心，“小麦发酵饮料”也是吨吨往下灌，文森特神父正坐在他们中间跟他们聊天，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风臣本以为自己那边的饭量已经很夸张了，没想到这边更夸张，烤牛、烤羊整头整头地上，文森特抄起一根羊腿，跟普通人吃鸡腿一样，往嘴里一塞、一抽，出来的就只剩一根光滑的腿骨了。
酒水更是夸张，“小麦发酵饮料”还稍微藏着掖着，只是用不透明的木桶堆了满满一墙；葡萄酒这种“合法酒水”干脆直接在每桌前接了个水龙头，拧开后流出的不是水，而是鲜红香醇的葡萄酒。
其他的教众也是如此，大块大块的分割着烤牛肉与麦饼，木桶杯相互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就好像他们一年份的饮食需求，就全指着这一天的“开斋节”来顶上了。
“力量总归是有代价的，不是吗？即使这种代价可以被缩小，乃至于忽略不计。还记得你还是普通人时，菜市场上的肉卖多少钱吗？”
泽弗尔的声音悠悠响起，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在风臣体内，也能进行这种类似于“传音入密”的效果了，或者应该说，这种联系方式更应该称之为“心灵感应”。
“我们家后面就是菜市场，我记得猪肉是三块一斤，普通的牛肉三块五一斤，比较好的东北巨牛之类的则是要五六块，鸡鸭基本上都一两块钱一只。”
“那蔬菜呢？”
“白菜土豆这些差不多都五块钱吧，但是也有很贵的，大蒜和辣椒、姜这些都很贵，要十七八块。”
“那么问题来了，无论是生长周期还是所耗成本，理论上来讲肉类都应该比蔬菜要高，那么为什么现在却反了过来，肉类的价格普遍要比蔬菜低呢？而且，像东北巨牛那样的有两对角、体重能达到两吨的牛，真的是自然培育出来的吗？”
风臣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啊。
风哥成绩虽然不是特别好，但高低也算是考了个重点大学，在文科弱势的学校里已经很难得了。虽然他学的是文科，但他还记得一些关于食物链的知识，在自然生态圈中，能量和数量都是逐级递减的。
说起来，肉价越来越便宜还是在二十年前，几乎全世界都推行了畜牧改革，绝大多数的私人养殖场被取缔，由官方统一建设大型养殖场，自那以后，就很少有人知道畜牧业的现状了。
或许，规则锁外的真实世界，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向被保护着的普通人慢慢渗透了，又或者超凡世界的部分力量，也在慢慢地被规则锁纳入其中？
或许这一过程本身就是双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