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审讯第章jpg
油灯燃起黯淡的光，照亮了小半个房间。除了高塔上和一些经营着的酒馆门前，灯光在影国是很罕见的东西。
枷锁、贴脸、牢笼。
战争时被圣教军用来关押那些为新兵准备的“木桩”所准备的地牢早已废弃许久，今天，却再次因为其他人类而被作为临时审讯室，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风臣在椅子上甚是拘谨，甚至多少有点坐立难安。
虽然对方很客气，没有上一些奇奇怪怪的束缚道具，也没整什么大刑伺候，但怎么说呢。
跟一个长着六张脸和虫子的进食爪，浑身披着轻飘飘黑纱，裙子下还有触手在蠕动的奇怪生物近距离接触确实会造成一定的心理负担。
虽然还隔着一张桌子就是了。
“这是观者哦，千里迢迢从大图书馆请来是因为观者一方面可以洞察人心，一方面也对现界比较了解。”泽弗尔悄咪咪提示道。“说不定也有外貌因素在？观者在影国可是出了名的貌美如花，你可不要心动哦？”
心动个鬼啊。
其实相较于审讯，这次专门给风臣收拾一个房间出来更类似于访谈对话。当警察意外发现无法审讯风臣后，就有人猜到了可能有些不大对，层层上报之后才有了这次会谈。
至于皋月，在隔壁睡得正香。
没办法，皋月又听不懂他们的语言，风臣的个人终端信号又断了，指望强行解码实时翻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风臣本来想给他做翻译，但好像也没必要两人一起，所以他就被安排到隔壁房间休息去了，毕竟他还是普通人，这么长时间没休息也确实很累。
临时审讯官虽然有六张脸，但每张脸都长的不一样，虽然只有正面的脸长着眼睛，但以风臣的审美来看，确实漂亮。
甚至如果体型再小点儿，没有那掉san的节肢，其实……单纯触手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虚无的声音从观者口中轻飘飘地传出，如同幽深山谷中的回音般，空荡，悠远。
“姓名？”
“风臣。”
“人类？”
“是。”
“什么身份？不要告诉我你是普通人。”
“呃，这个，”风哥挠了挠头，想到会长的话，眼前的观者看起来应该是官方人士，于是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我是最近刚加入猎手的猎人。”说着，风臣激活了右手上的异元刻印。
蓝色纹路在手背流淌，凝聚出一点银色的星芒。
“什么？你是猎人？”
审讯官的语气略带惊讶。
“怪不得你会说我们的语言呢。”
姐姐也算见多识广，也许异元刻印不足以证明，但那一点星芒中蕴含的独特气息，作为被秘宝承认的证明，是无法造假的。
思量片刻，审讯官摆摆手，对一旁的警卫员说道：“麻烦帮我泡杯咖啡，三分之一痛苦，一勺悲伤。”
一旁警卫的两个头一个点一个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之就是关门出去了，留下审讯官和风臣单独呆在这间屋子里。
“这下麻烦了，唉。”
审讯官小姐将羽毛笔随手扔到一边，直接双手前伸趴在了桌子上。
理论上来讲，这个动作其实很有小女生惫懒可爱的感觉。
但风哥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大自己两个的脑袋上，那咔咔作响的节肢上闪烁的寒光，还是吓了一大跳，冷汗流了一身。
太有视觉冲击力了。
审讯官小姐可能也觉得这样有点不大合适，赶紧直起身子，“咳咳”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氛围。但另外五张脸上尴尬的神情，还是出卖了她有些紧张的心情。
她虽然很强，地位也很高，在秘史馆中也学到了许许多多的知识，但她同样是白夜纪元结束，十字军被彻底赶出影国之后才诞生的。
所以风臣其实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比大熊猫还稀罕。
另一方面，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证明，让她得以确认风臣的身份，而这，也就要从影国的起源讲起。
虚数相位之所以是“虚数”，几乎都是因为熵海的侵蚀导致无序的因果不断膨胀，不加节制的发展导致相位最终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一头创死在南墙上。而当相位步入末路，融入熵海后，编号便失去了意义。
——这也是为什么现世需要建设“稳定锚”，将基础法则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原因。
而影国则不同。
它之所以是虚数相位，不仅仅是因为它诞生在“不应存在的历史”当中，更是因为它是现世的倒影，是“水面之下”，也因此，影国生命靠不断吸纳现界的“沉降之物”而存在，而无法依靠影国自身诞生生命。
就好像虽然不会下雨，但作为积水倒影中的“另一侧”的城市，影国也会变得潮湿一样，现世的人类、动物一样，他们的影子携带着深藏的欲望，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居民。
而影国的居民作为事实上的人类等生灵在影国中的倒影，影子就像镜面，人类站在这一头，影国的居民站在另一头。不仅仅是欲望、水汽与渣滓会向下垂落，某些特别的东西同样会影响到影国居民。
例如，巴别塔协约。
……
“你这情况很难办啊，你怎么到影国来的？最近这段时间应该没法开启相位通道吧？”
“呃，我不是通过相位通道来的，在回收秘宝的过程中不小心触发了秘宝的机制，把我们传送到‘门世界’了，刚出来就被人撞见了，然后一路逃，最后就在这儿了。”
风臣耸耸肩。
“嗯？你们通过了门世界？你经历了几个试炼？”审讯官忽然来了兴趣。
“我是四个，皋月，就是隔壁那哥们儿我不太清楚，但至少一个。”风臣老老实实的回答。
别说，风哥还真不知道皋月经历了什么，也忘了问这事儿。
话说这玩意儿数量居然是有差别的吗？
“四个？厉害呀！那就不算偷渡了。你的同伴有‘承认’，身份也没问题。哎呀，难办呀，如果你们晚几天来说不定还能招待你们一下，这两天正好赶上特殊时期，大家都紧张得很，要是普通人也就直接做掉了，偏偏你还是猎人，哎呀……难办的很呀。”
泽弗尔忍不住在东渊得意一笑。
知道为什么让你当猎人了吧，小子？vvip的究极待遇，救世主都享受不到！
审讯官有些心烦意乱。
确切的来讲，她现在根本就生不出杀掉风臣的想法，顶多是干掉跟他一起来那家伙。可就干掉一个却也无济于事，还有可能得罪有恩于弥赛亚，同时号称最强搅屎棍的猎人，到时候又要影响更多更重要的事……
啊啊啊怎么这么麻烦！
审讯官越想越生气，干脆一低头把桌子给吃了。
实木的桌子在锋利的节肢面前就像饼干一样脆，风臣只看到飞舞的漫天木屑，几秒钟的功夫，整张桌子都被她吃了下去。
满足食欲之后，审讯官小姐优雅地擦了一下嘴巴，从空中拉出传话筒说了两句。没过多久，就有两个警卫员把一张新桌子抬了进来，顺带两杯她要的咖啡。
看着冷汗直流的风臣，审讯官再次不好意思地一笑。
“抱歉，让您见笑了，我有点儿心理问题，压力一大就特别想吃东西。最近身材都有些走样了，唉。”
身材？身材在哪呢身材？！我只看到了飘飞的灰纱和触手啊！
观者小姐优雅地将咖啡一口喝干，随手将咖啡残渣倒在地上，一只小小的刻耳柏洛斯子嗣便凝聚成形，从墙角逃了出去。
冷静下来后，审讯官小姐下定了决断。
“无论如何，最近这几天看来你只能在这儿等了，我们会给你安排好住处，想参观的话我会帮忙带路，有什么需要的话也可以向我们这边提。”
呼，看来这几天算是能安稳度过了。
再等一段时间接应就来了，虽然不知道几天，但应该也不会太久。到时候抓紧回基地猛造一顿，然后睡一觉狠的。
想到这，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风臣下意识的端起了面前的咖啡杯，在泽弗尔问出“你确定要喝？”之前，喝了一大口。
下一刻，风臣仿佛看到有五光十色从口腔里迸发，然后从耳朵、鼻孔和眼睛中射出无数光线，酸涩的滋味一下子涌上心头，后悔与痛苦接踵而至。
在人生的走马灯前，他倒骑着毛驴细数了一遍人生中所有的罪恶，然后安然倒入泽弗尔的怀抱，被漆黑的影子彻底吞没，坠落回现实当中。
此时，面对和杯子一样漆黑的咖啡，风哥只有一种感觉——
恐惧。
然后忙不迭将杯子放下。
就这玩意儿，哥们儿这辈子也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不过回头可以让皋月试试，说不定这玩意儿会对他的剑心很有好处。
嗯，就告诉他这玩意儿很好喝好了。
“这样吧，这两天你们就先住在我家，我的家还蛮大的，藏书也很多，你们可以看，看累了直接睡也没关系，有很多空房间。如果你们有参观的需求可以等我下班回家，否则你们独自上街的话可能会很麻烦。”
虽然高低有点怕小姐姐一生气把自己像桌子一样活啃了，但是吧，刨除掉那些奇怪的台词来看，小姐姐人还挺好的。
更何况在影国，二人那可是绝对意义上的举目无亲，走一步算一步几乎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了。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妹子请风哥进她房间。该说不说，有点丢人，但即使是异形，风哥还是有点心动。
害怕的。
“那就麻烦您了。”
风臣站起来，向她伸手。
审讯官小姐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同样伸手握了上去。
触感滑腻、冰凉，还有一点点蠕动的感觉，还好不是很湿润，还说的过去。
“叫我艾芙娅就好，‘观者’一族，艾芙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