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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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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姐夫,姐夫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赵二狗的声音,惊的屋里的周向北连忙松开了掐着赵玉兰脖子的手,出了一身冷汗,他抹了一把脸,没有管床上的赵玉兰。

    “是二狗啊"

    周向北脸上带笑的从屋里出来了,顺手把门带上,隔绝了赵二狗往屋里瞅的目光。“俺二姐咋这么早就睡了啊?”

    赵二狗收回了目光,屋里黑,没开灯,他刚刚只能隐约看到屋里床上躺着一个人。“她今个说困的早,就早睡了你这是?”

    周向北看着他手上端着一盆水,有些不解。

    赵二狗连忙把手里的盆放在地上,然后拉着姐夫周向北在客厅的凳子上坐下,又把水盆端了过来,

    “姐夫,这是俺给你打的洗脚水,里面还掺了热水,你洗洗脚。”

    赵二狗不会巴结人,笨拙的很,就连给他姐夫端洗脚水的法子,都是他媳妇给他想的。周向北看着这个讨好他的小舅子,制止住了对方想帮他脱鞋的动作,

    “二狗啊,你是不是有啥事啊?”“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他媳妇说了,不能一上来就说事,

    “俺就是佩服恁这个人,姐夫,你不知道俺成天在村子里和人说,俺二姐夫是在城里当技术员的,有本事着咧,俺其他两个姐夫,和他没法比,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羡慕俺,羡慕俺有你这样一个厉害的姐夫,在城里吃商品粮,连带着俺都在老家跟着沾光,跟着风光。”

    周向北听到这样粗俗,直接的马屁,心里很瞧不上,但身体很诚实,对这个谄媚的小舅子赵二狗态度越发缓和了起来。

    “我就是一个技术员,没多大本事。”

    “姐夫,俺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你这样的人搁到哪,都是能耐人,有本事的人,有大出息的能人,和俺这种在地里讨食的不一样,你是生下来享福咧,俺是来遭罪嘞。

    俺二姐能嫁给你,那真是俺家祖宗八辈积了大德了,说句不怕姐夫你笑话的话,其实俺二姐配不上你,俺二姐那是高攀了你,你瞅瞅你,有文化,长的还不赖,工作还好的不行

    俺二姐是走了狗屎运了,就因为俺二姐嫁给了你,之前村里看不起俺的人,现在都巴结俺,就连村里的村长都对俺爹恭恭敬敬咧,对俺另眼相看。

    俺心里明白的很,这都是沾了姐夫你的光,要不然,他们才不会这样对俺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些话,刘二芳已经教了他很多遍了,他嘴笨,在背后练习了好几遍,都磕磕绊绊的,没想到这次当着他姐夫的面,竟然一口气说出来了。

    “听听,赵玉兰这个兄弟,真是会怕马屁,他肯定有事找咱老大。”趴在门上偷听的王翠芬很是不屑。

    “该不会是为了他娃大牛上学的事吧?”

    周老抠想起来赵玉兰的爹娘给赵玉兰寄来的信里说,说让她往家里寄五十块钱给她侄子交学费。

    “咋可能,咱不是写信都朝他们要钱了吗,他们这次来还给了咱六十,都明白咱是啥态度了,咋可能还这样干?”

    王翠芬反驳着周老抠。猫蛋也好奇。

    赵玉兰的爹娘咋可能这样容易的还钱,他们要了一个还想要俩,要了俩,还想要仨,想从他们手里扣钱,比登天还难,没撒泼,没耍赖,就这样主动的还了六十块钱?

    这里面肯定是赵玉兰搞的鬼,赵玉兰的爹娘压根就不知道她爷奶让他们还钱的事。

    他们这次来,恐怕不止打秋风这么简单,当初她爷奶给他们寄的那封信,他们应该还没收到就坐上火车过来了。

    屋外的周向北被赵二狗拍的心里舒坦的很,回屋的时候,也不再打赵玉兰了。

    抱着被子的赵玉兰愣是一晚上都没合眼,生怕周向北趁她睡着的时候,再掐她,她蜷缩在周向北身边,连动都不敢动。

    第二天的时候,她半边身子都麻的动不了了。

    “你说说你,你昨个那事咋没和他说啊?”

    刘二芳抱怨着赵二狗。

    赵二狗穿着他的粗布褂子,趿拉着露脚指头,底磨的洞都出来的烂布鞋,垂头耷脑的蹲在铺盖旁边。

    “俺张不开那个嘴,俺不想让俺姐夫以为俺是有事求他,才巴结他嘞,等过两天再和他说吧。”“等啥等,你就是没出息的孬种,他是你亲姐夫,你有啥张不开嘴嘞”

    刘二芳疾言厉色的拧着赵二狗,帘子另外一边的赵老根咳嗽了几声,刘二芳才收敛了些。

    “俺看这事还是和恁二姐说吧,让恁二姐和恁二姐夫说,二狗,把恁二姐给俺喊过来。”

    赵老根眼角挂着眼屎,胡子拉碴的,乱糟糟如同鸡窝似的头发上,有一两个虱子在爬,他一张嘴,一口的黄牙,嘴里的那味能熏死蟑螂。

    怪不得刘盼娣说啥都不和他一个被窝了。

    “俺二姐做好饭后,说去食堂上班去了。”

    赵二狗出去撒尿,正好撞见他二姐,那个时候天刚刚亮。“恁二姐不是给人扫厕所的吗?咋又去食堂上班去了?”赵老根纳闷的很。

    “啥呀,咱都弄错了,也没想起来问问俺二姐,俺二姐的正经工作是在食堂上班嘞,扫厕所,那是她那个见不得她好的婆婆,做的妖,非逼着俺二姐丢下她的正经工作不干,去帮人扫厕所。”

    赵二狗撩开布帘子,蹲了过来,提起他姐夫的这个娘,就一脸的火气,他姐夫这样好,就他那个娘,真不是个东西。

    “啥?恁二姐的婆婆咋恁孬啊,不过,恁二姐这个工作好啊,在食堂,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嘞,说出去还体面的慌,这个工作好。”

    赵老根看了一眼儿子赵二狗,对闺女食堂的工作有了想法。“爹,你不会是想让二姐把这个工作让给俺吧?”

    赵二狗看出了他爹的心思。

    “咋?不行啊?”

    这里没外人,只有儿子和儿媳妇,他唬着一张脸,瞪大了牛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要是你姐夫给你找不到工作,就让你二姐把食堂这个工作让给你,她一个女嘞,上啥班,她兄弟都还没工作嘞"

    “爹,你这个想法好,你说对,她兄弟都没工作,她是当姐的,说啥也要把工作让给二狗才对。”

    布帘子那边的刘二芳,语气激动,她这个公公真是个明理人。

    “就这样定了,等恁二姐今个从食堂上班回来,俺就和她说,让她和恁姐夫说说,帮二狗找找工作,要是找不到,俺就让她把自个的工作让出来。”

    “爹,还有大牛在这上学的事,你别忘了和二姐提。”

    到时候赵二狗有了工作,他们就能留在城里生活了,可二姑姐必须要帮他们养大牛,管大牛上学嘞事。

    仨人正说着哪,刘盼娣拿着牙刷从外面回来了,她这些天跟她们学的刷起了牙,她头一天刷,嘴里都是血,可她坚持了下来,一天比一天好。

    “就知道作怪!”

    赵老根拿眼瞪她,刷啥牙,他一辈子没刷牙也没死了这不是活的好好的,这个老婆子就知道作妖,跟着城里人尽学孬东西。

    瞅着刘盼娣越来越像城里人,赵老根越来越不安,心里有种被扔下的感觉。

    他也越来越想回家,他不想再呆在这了,等把儿子孙子的事弄好,他就拽着她回去,往后再也不来了。

    刘盼娣现在都懒得搭理这个赵老根,他好多次故意没话找话,找茬,她都不吭声,她现在看到他就烦,就恶心,尤其是他那贴着昨晚剩菜叶子的大黄牙。

    她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咋就受得了了,还一受就是这么多年。

    赵老根见她不搭理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搁到以前,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给自己甩脸子。

    “啊啊啊啊爷,有人打俺。”

    走道上突然传来大牛的嚎叫声,赵老根腾的一下从被褥上站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他那个又臭又灰的大脚就往外跑。

    赵二狗和刘二芳一听是儿子大牛的声音,也跟着跑了出去。

    “谁敢打俺孙子不想活了?”

    等赵老根冲出来的时候,就见隔壁的那个小伙子正抓着他孙子大牛打,他顿时急了,

    “你打俺孙子干啥嘞?你这个小伙子仗着自个是城里人,就欺负俺乡下来的。”

    “俺地大牛啊,他从小到大,俺连他一根小手指头都没舍得动过,你咋恁牛啊,敢打俺儿子?”刘二芳把儿子大牛从李向前手里夺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把儿子的裤子扒了,只见那屁股蛋子上,又红又肿的,心疼的她眼都红了。

    “你们这个儿子,把我家种的兰草叶子都给折断了,还有这些花,我爱人出来说他,他不但不听,还拿石头砸她,把我爱人的脸都给砸破皮出血了。

    我告诉你们,我爱人怀孕了,要是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啥好歹,我和你们没完。”

    李向前要不是看在周向北的面子上,都在一块住这么长时间了,又是邻居,他不会只揍这个叫大牛的坏小子。

    周向北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就见门口围着一堆人,小李的媳妇小曹,捂着脑门,血不断的往外冒。

    ”小李,你消消火,这事是我这个外甥做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孩一般见识,咱先送小曹去医院看看吧。”

    周向北拦着李向前,不耐烦的看了一眼给他惹事的赵大牛,

    “等我回来,看咋收拾你小子爹,二狗,大牛这样做,你们真该教育教育他了,看把他惯成啥样了。”

    赵老根被女婿当着众人说的面皮发紧,也没有了刚刚的嚣张,讪讪的点头。

    刘二芳不满姐夫向着外人,不向着她们,正要说啥,被赵二狗拉了拉袖子,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大牛被姑父瞪的,哇哇哭。

    “还有脸哭,你哭啥哭,闯了祸,就知道咧着个嘴哭,你这手咋恁不老实,好端端的揪断人家小李两口子养的花草干啥?

    还拿石头砸人家,你这娃,咋恁坏,也不知道你爹娘咋教的。”

    王翠芬上手把赵大牛的小脸掐的转了两圈,话里指责着赵二狗和刘二芳。

    大牛砸人的石子,是老三周卫丽和老四周卫东经常玩的,他们随手就扔在了门口的走道上,正好被大牛拿到,他在乡下拿土坷垃砸人砸习惯了,城里随手找不到土坷垃。

    砸到人,人找上门,赵老根和刘二芳把人家骂走,回头还表扬大牛有能耐。所以,养成了他一不顺心,就拿东西砸人的毛病。

    “亲家母,你别掐了俺地大牛知道错咧。”

    赵老根心疼孙子,见亲家母把他孙子那小脸都给掐紫了,在心里骂着这个老婆子。

    外面闹哄哄的,孙子大牛闯了祸,刘盼娣连出来看看都没看看,只顾着对着镜子描眉哪,她对大杂院里的那个杨大爷有意思,可人家说忘不了自个前面的那位,不想耽误她。

    刘盼娣不仅不生气,还越发的觉得他是好男人,赵老根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一心扑在了对方身上,给对方洗衣裳啥的,把杨大爷弄的怪不好意思的,给她介绍了几个丧偶的老头,里面有退休的工人老孙头,扫大街的薛老头,钳工王老头

    最后,刘盼娣和一个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张老头好上了,对方会磨豆腐,专门给豆腐厂磨豆腐的,是个无儿无女的老光棍,和刘盼娣年龄差不多,就是腿有点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但对刘盼娣好的很,上次刘盼娣拎回来的那包芝麻糕就是他给她买的,他还给她买了两身好衣裳,刘盼娣没敢往家里拿,让张老头先放在他家里。

    碰到张老头,刘盼娣才知道被人疼的滋味是啥样的,他听说自己是童养媳,当年和赵老根结婚的时候,一桌酒都没摆,连个新柜子都没有。

    他回家后,请人立马打了两个刷了红漆的新衣柜,还说到时候她和他结婚,他一定要买几串鞭炮好好的放放,再摆几桌席。

    他甚至还把他娘留给他的银手镯,都戴到了刘盼娣的腕子上,说往后,让刘盼娣吃稠嘞,他吃稀嘞。

    他长的实在算不上好,甚至有些磕碜,再加上坡脚,但人老实巴交的,一根筋,话不多,和刘盼娣说这些话的时候,磕磕绊绊的,脸红的像猴屁股。

    俩人在一块,刘盼娣说话,他不咋接腔,可都放在了心上,沉默寡言的背后,是一颗厚道朴实的心。

    刘盼娣从里面的衣裳兜里掏出那个被格子手帕包着的银镯子,银镯子已经发乌了,还有些薄,上面的花纹都有些看不清了,可刘盼娣还是喜欢的跟个啥似的。

    小心翼翼的戴在了手上,仔细地端详着,她这一辈子都没戴过手镯,赵老根的娘倒是有一个这样的银镯子,可她没给她,给了自己的闺女。

    她当年和赵老根结婚圆房的时候,身上连块红布都没有,白天在地里干了一天活,晚上直接被赵老根拽回屋里了

    以前的事不能想,想的刘盼娣眼睛发酸,她听到外面有动静,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连忙把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塞到了里面穿的衣裳兜里。

    “爹,二姐这个婆婆真不是个人,看把俺大牛掐的"一回屋,刘二芳就低声破口大骂。

    “恁那个姐夫也是嘞,咱都是一家人,不说帮着咱,竟然帮着外人。”

    赵二狗没吭声,他还有事要求他姐夫哪,不能把人给得罪了,他儿子大牛做的也不对。

    “你说说你,你咋就这样贱,弄人家的草干啥?还拿石头砸人,俺真是把你给惯坏了,这不是咱村里,这是城里,你把人砸成那个样,咋拿啥赔人家?”

    “赔啥赔,咱可没钱,不就是把她养的草给揪断了吗,城里人真是吃饱了撑地,养啥不好,竟然养草,那路边都是草,有啥稀罕嘞,咱去揪两把还给她。

    你们说,这事其实都怪她,咱大牛不就是揪掉了她的草吗,有啥了不起嘞,竟然还说咱大牛,她算老几啊,她凭啥,她说咱大牛,咱大牛砸她那是活该。”

    刘二芳耍着无赖,想让她拿钱那是不可能地。

    “就破了点皮,没啥大事,女婿还带他们去医院花那个冤枉钱,真是有钱烧得慌,那钱还不如给咱花哪。”

    赵老根就是觉得城里人大惊小怪的,破点皮哪算伤吗?话里埋怨着女婿。

    大牛还在一个劲的哭,没有人和他玩,他二姑家的都嫌弃他,不带他一块玩,他憋得慌,才去揪的草

    刘盼娣就像是没听见孙子在哭似的,打扮好了后,就要出门,被赵老根给喝住了,

    “那眼瞎了,耳朵聋了不成,没听见大牛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在哭啊,不说哄哄孙子,就知道往外走。”

    ”他砸人,他还有理了?

    赵老根,我看在咱两口子一场的份上,好心提醒提醒你,这是城里,不是你能撒泼耍赖抖威风欺负人的牛沟村。”

    刘盼娣说着还带有乡土味的普通话,说完赵老根后就走了,不顾赵老根在后面的怒吼声。

    “你去哪,你个糟老婆了去哪,你是不是要去背着俺勾搭野男人

    刘盼娣,你个狗样养的潘金莲”

    赵老根和赵二狗追到了下面,刚好碰到要出门的杨大爷,心里越发肯定了刘盼娣就是出去和他一块鬼混的,他就是她的奸/夫。

    父子俩人成天在屋里骂这个勾引刘盼娣的杨鳖孙,还说让他们碰到他,就敲断他的狗腿,可这次真的撞见了,父子俩人互相推操着,就是不动手,眼睁睁的看着杨大爷从他们身边经过出门了。

    等他们走后,父子俩怂包又互相埋怨,

    “你刚刚咋不动手揍他,俺要是手边有个趁手的棍子啥的,俺早就上去揍那个鳖孙了"赵老根在儿子面前挽回着自己的面子,把自己的胆小,硬是说成了没有趁手的家伙。

    “俺也是,俺刚刚在找板砖,这城里啥都好,就是没有板砖,还没等我找到,那个鳖孙就吓跑了,别让俺下次再碰到他,碰到他俺一板砖拍死他。”

    儿子赵二狗也说着大话,俩人真不愧是父子。

    回到上面后,赵老根见亲家公在旁边门口坐着哪,就冲他笑了笑,正准备打招呼,亲家公的脸突然转到另外一边了,他只能把嗓子眼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他来这么多天,周老抠都没搭理过这个亲家赵老根,他见自己的儿子去给赵家人擦屁股去了,心里很不高兴。

    “猫蛋是喜欢城里这个家,还是咱双水村那个家啊?”

    “双水村的那个家,我不想留在这,我想二叔和我二婶了。”

    猫蛋蹲在周老抠脚边,看着南方,双水沟就在很远很远的南方。

    听到孙女这样说,周老抠叹了一口气,没再像以前那样劝她说留在城里有多好多好了。

    “亲家公,俺给恁借点白糖,给大牛那娃冲点糖水喝。”

    刚回屋的赵老根端着碗又出来了,他孙子大牛一直劲的哭,哭的嗓子都哑了,在乡下的时候,他们就是给他冲糖水喝才每次都哄好的。

    “可不巧,家里的白糖都没了,喝水还冲啥糖啊。”

    周老抠说啥也不借,看他们这样子,肯定是在家喝惯糖水的,拿着他儿子的钱,过的日子这样好,只要一想,周老抠就难受的心口疼。

    赵老根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目光扫了好几眼就放在窗台上的白糖罐子,里面还装着半罐白糖哪,是早上王翠芬从橱柜里拿出来给孙女冲甜粥的。

    他见他不想借,有心指着窗台上的白糖罐子,说这不就是吗?可他没这个胆儿,他这个亲家公,自打他们来这么多天,就没给过他们一个好脸。

    “对了,老大哥,你们家里的猪啥时候能出笼啊?”

    赶紧出笼,赶紧把剩下的钱还给他们,周老抠原本是想直接问的,不拐弯抹角了,可毕竟是亲家,之前又主动还了钱,不好把话说的那样不留情面。

    “过年就卖,俺家正好想翻新一下房子,就是卖猪的钱也不咋够不像亲家公你,你有个好儿子,每个月能给你挣那么多的钱。”

    赵老根哭着穷,还想让亲家公再借他几个子嘞。

    他的这番话,听的周老抠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忍不住生了疑。猪卖了钱不应该先还给他们吗?

    周老抠还想再问问,那边的赵二狗把赵老根给喊回去了。

    今个来食堂,原本已经不搭理她的刘秋眉,突然对她热情了起来。

    “玉兰啊,我已经听说你男人的事了,都说是你收了人家的钱,还收了整整一百五十块钱”

    赵玉兰脸色顿时白了,连忙看向食堂后厨还有没有旁人在,心里震惊的不行,这个刘秋眉的耳朵咋那么长,这事还没几个人知道哪,她咋就知道了?

    “你别怕,这事就我知道,还是我家邻居和我说的,她男人也在毛巾厂当工人。”刘秋眉扫了她一眼,继续扒着手里的大白菜,

    “我上次见你带着娃在熟食店门口那,你的娃在地上躺着和你闹,咱都是女人,我也能体会你的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

    这一百五十块钱,可不是小数字。”

    赵玉兰没接腔,扒着白菜,弄不懂刘秋眉肚子里打的啥算盘。

    “这次,你把你男人可害惨了,丢工作是小事,搞不好要进去”刘秋眉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往门口瞅了瞅,压低了嗓门。

    吓的赵玉兰手中的白菜没有拿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周向北没有和她说要坐牢啊她以为大不了就是丢工作怪不得,怪不得周向北那样打她。

    这下,赵玉兰突然想通了。

    “秋眉,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赵玉兰抓着刘秋眉的胳膊,紧张的问道。

    “八九不离十,你赶快找找关系,找找人吧,其实你们这情况说严重也不严重,说轻也不轻,找找人,说不定不用坐牢,要是一坐牢,那可就完了。”

    刘秋眉的话提醒了赵玉兰,可赵玉兰和周向北都是从乡下出来的,虽然在城里这么多年,可哪认识啥人啊。

    “当初,我家那个胡同里刘大娘的儿子偷人家一辆自行车,被逮住了,刘大娘跑到我家哭的可怜的很,我娘就让我表叔帮的她,后面她儿子啥事没有的从里面出来了。

    你赶快找找人,你们现在找人或许不用坐牢,但不找,肯定坐。”

    “秋眉,秋眉,我知道你关系多,你能不能让你那个表叔帮帮俺啊

    赵玉兰就像是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激动的哀求着刘秋眉,也顾不得啥面子不面子的了,只要刘秋眉肯帮她,就是让她给她跪下,她都愿意。

    刘秋眉一脸的为难,

    “找我表叔办事的人多的很,他虽然认识公安里的干部,可这种事不能干太多,上次我表叔帮刘大娘摆平了她儿子的那件事,回来后,就埋怨我妈。

    说总给人家干部添麻烦啥的,还说往后这事不要再找他了。”

    听到刘秋眉这样说,赵玉兰心中的那点顾虑顿时打消了,越发相信刘秋眉的表叔能帮她们。赵玉兰苦苦哀求了刘秋眉整整一天,刘秋眉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说去帮她们求求她表叔。

    晚上回来,给隔壁小李两口子赔了一天罪,当了一天孙子的周向北见到满脸带笑的赵玉兰,拳头又忍不住硬了。

    在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时候,赵玉兰把他拉进屋里,说要告诉他个好消息,他这一个即将要进去坐牢的人,还能有啥好消息?

    赵玉兰把事和他说了一遍,

    “刘秋眉那个表叔叫王有志,是在钢铁厂当生产主任的,他人脉多,听说公安里有个位高权重的干部,和他是一块长大的,俩人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当年在打仗的时候,他还救过他的命。

    你这个事,就是那个公安干部一句话的事,之前有个小偷偷了别人的自行车,那自行车少说值一百多块钱吧,可人家找了他,愣是啥事都没有。”

    “真的?”

    周向北半信半疑,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坐在床边上,要知道,他这些天担惊受怕,最怕的就是被抓进去吃牢饭,一旦被抓,他的工作吹了,那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之前他们毛巾厂,有个人偷厂子里的毛巾被抓到了,后面不知道使了啥关系,只被降低了待遇,在厂里打杂,但至少工作没丢。

    “还能是假的不成,这次你不用坐牢了,说不定工作也能保住。”

    是她赵玉兰害的他成这个样子的,能帮他保住工作,赵玉兰心里的愧疚好了点。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说的就是赵玉兰这种人,自以为帮周向北解决了大问题,救了他,这腰杆顿时直起来了,在他面前也不像前两天那样卑微了。

    “二姐,二姐,咱爹叫你过去一趟。”

    外面传来赵二狗的声音,赵玉兰挺直腰杆的走了出去,见婆婆王翠芬在客厅给大闺女剪手指甲哪,

    “娘,你把晚上饭给做了吧,我爹找我哪。”

    王翠芬说不出来的诧异,这个儿媳妇撞邪了?敢支使她这个婆婆。

    并且她发现,今个的赵玉兰和前两天的不一样,前两天畏畏缩缩的,上赶着讨好她,现在牛气了,她儿子给她侄子擦了一天的屁股,还有脸牛气?

    这事刚有头绪,还没整好,可赵玉兰飘的已经不是她了。

    “翠芬,咋是你做饭啊,那个死丫头那?”

    出门和张老头逛公园回来的刘盼娣见翠芬在做饭,连忙上去抢了她手里的锅铲。

    “你那个闺女,说她爹找她那,让我做。”

    王翠芬憋着一肚子火哪,照她看,她这个儿媳妇准是皮又痒了,等着,等到啥时候她给她好好的松松皮,刚刚没去旁边房子里把赵玉兰给打出来,那是她给盼娣,给那个赵老根留着面子哪。

    “咋能让你做,她咋这么懒,以后你该管就管,别顾虑我,我早就当没她那个闺女了。”刘盼娣一边拿着锅铲做着饭,一边和王翠芬说着话。

    她这次要和赵老根坚决的离婚了。屋里。

    “爹,你说让大牛在我这上学?还让我给二狗在城里找个工作?他不准备回去了吗?”

    “在乡下种地,能有啥出息,你就二狗这一个兄弟,说啥也要帮他在城里安顿下来,女婿这么有本事,你让他给你兄弟寻个工作。

    至于你侄子大牛的事,俺们都商量好了,一致决定把大牛交给你管,你是他姑,他的啥你都要管,在你这吃,睡,就连学费你都要一块给管喽。”

    赵老根说的理直气壮,就像是让闺女管孙子的事,是天生应该的一样。“二姐,俺可就靠你了,你侄子往后也就靠你了,你说啥也要帮俺。”赵二狗接着又说,

    “你让俺姐夫给俺找一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要是俺姐夫愿意的话,把俺媳妇的工作一块给解决了就更好了。”

    刘二芳看着自己的二姑姐,脸上是讨好的笑。

    赵玉兰看着她爹,她兄弟,她弟媳妇这一张张望着她,充满希冀的脸,就好像她男人周向北是无所不能的一样,是在这城里当大官的,工作说安排就能给安排了。

    她和周向北的关系刚缓和一点,她可不想再给他添堵,惹他生气,

    “爹,狗儿,芳子,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是这城里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卫红她爸就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也没有啥厉害的关系,这工作真找不了”

    赵玉兰怕他们后面还说这个事,直接干脆的拒绝了。

    赵老根见闺女不愿意帮忙,脸子顿时拉下来了,赵二狗和刘二芳脸上原本热乎的笑,也顿时淡了下来。

    ”那你是咋找到的工作?你现在过的好了,就不管你兄弟的死活了

    赵老根嗡里嗡气的,指责着这个二闺女,心里对这个二闺女的成见越发大了。“我不是不管他,这事,我没法管。”

    她爹她兄弟没在城里住过,不了解城里是啥情况,就算是干部的儿子找工作,也难着哪,更何况她兄弟还要找钱多,事少的,干部子弟也找这样的。

    她兄弟,大字不识一个,还是农村户口,又没关系,拿啥和人争这样的工作?这不是痴人说梦话吗?

    后面两天,赵玉兰和周向北拿着家里的钱给刘秋眉的表叔送礼。

    周向北多了个心眼,还特地跑到钢铁厂打听刘秋眉的表叔王大志。

    钢铁厂守门的人不让进,不过和他说了王大志就是钢铁厂的生产主任,守门的听说他和王大志关系熟,对他的态度也立马的好了起来。

    这下周向北放心了,和赵玉兰到处找人借钱,借钱给王大志疏通公安里面的关系,他们有次去,正好撞见王大志和他那个公安干部的朋友在家里吃饭。

    周向北还和他说了自己的事,对方确实是干部做派,随身带的公文包,穿着中山装,带着眼镜,老成的不行,说话还带着官腔

    周向北原本都有点怯这种领导,在他面前,拿着十二分的小心,甚至还说了捧对方的话,这是以前的他从来不屑干的事。

    ·

    赵老根瞅了个机会,腆着老脸,和赵二狗一块来求周向北了,周向北见赵玉兰没在身旁,一口应了下来,这可把准备了一肚子话的赵老根给喜的,一口一个好女婿。

    赵二狗还姐夫姐夫的说着巴结他的话。

    周向北懒的和他们浪费口舌,倒不如应承下来,事反正办不办都在他,他还能在他们面前卖个好。

    “他应承下来了?”

    赵玉兰有点不可思议。

    “以后俺有事,就找俺姐夫,再也不找你了,你和俺一点都不亲,压根比不上姐夫对俺好。”

    赵二狗得意的不行,早知道这事就该早点找他姐夫,看他姐夫答应的多爽快,一点都不像他这个二姐,推推脱脱,不愿意帮他们。

    “你兄弟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还是俺闺女哪,一点都不实落,你说没法办,俺女婿说能办,你不想帮自个的兄弟就直说,还扯谎骗俺。

    还是俺女婿好啊养闺女有啥用,白眼狼一个。”

    赵老根对二闺女的不满,终于爆发了出来,明明他们才是最亲的,不说向着娘家,帮着娘家,自他们来了这之后,这个闺女在他们面前,不是装穷就是卖苦。

    找她帮点忙,难如上青天,还是女婿一个外人帮的他们。“爹”

    赵玉兰还想解释啥,被她最敬爱的父亲冷冷的瞪了一眼,“俺不是恁爹。”

    赵老根说完这话,就出去了,赵玉兰站在屋里,刘二芳和赵二狗也都不搭理她,她难受的格外不是味。

    出去的赵老根见亲家公在外面磕烟灰,他不顾对方冷脸,硬是凑了过去,

    “亲家公,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赵老根越说,周老抠脸色越难看,既然老大这样有能耐有门路,为啥不说给他自己的亲兄弟在城里找个工作啊。

    “亲家公,你能借俺点钱不,俺想出去买只烧鸡,感谢一下俺的好女婿。”“我哪有钱,你赶快把欠这边的钱给还了。”

    周老抠心烦意乱的,见不得他得意,直接催他还钱。“钱?啥钱?”

    赵老根一脸茫然和不解。

    “当然是你闺女这些年寄给你们的钱,那是我周家的钱,之前你让你闺女还回来的六十”

    周老抠见他像忘了这回事似的,顿时想起来了那天他问他家的猪啥时候出笼,他竟然说卖猪的钱留着修房子的事。

    院子里,张美娟正和王翠芬说着最近外面都在传的闲话。

    “婶子,你知道你儿子老周为啥打那个赵玉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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