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牛奶
晚自习的铃声在七点半准时敲响。
高二六班内。
讲台桌旁的位置，少女趴在桌上，马尾开了花，柔软的长发将整颗脑袋堪堪遮住，像个不好招惹的女鬼。
后背被人用笔帽戳了戳。
余栀栀执着地把头埋在臂弯里，闷声问：“干嘛？”
笔帽又戳了戳。
原本还趴在桌上的少女“蹭”地抬起头，转身怒瞪：“有点问题就去医院，不要讳疾忌医。”
祝小婉看着她那红得跟熟透了的虾似的脸蛋，噗嗤一声，乐了。
“你都已经趴了半个多小时了。”她友情提醒。
余栀栀撅起嘴。
“我头疼。”
话里带着一股委屈。
“是。”祝小婉撑着下巴，镜片下的眼睛眨了眨，感同身受：“要是我，我也头疼。”
“毕竟道着歉却自己哭的稀里哗啦就算了，哭完还抢人家盘子里的鸡腿吃，你是独一个。”
余栀栀：……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趴回了桌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只露出泛红的耳尖，任身后的笔盖再怎么戳后背，也不再抬头。
余栀栀此刻巴不得就当场拿针线缝掉嘴巴。
只要一闭上眼睛，刚刚在食堂发生的场景又会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
“那我们算和好了吗？”
“如果和好了，你这鸡腿能给我吃吗？”
“实不相瞒，刚刚打饭的时候明明就没有鸡腿。”
“我其实有点没吃饱。”
啪嗒。
南徵餐盘里的那根卤鸡腿，精准地投放进她的碗里。
……
余栀栀噌地一下，又坐直了腰。
祝小婉刚想再用笔帽戳两下，手才刚伸出去，突然就被她的“诈尸”吓了大跳。
“你干什么？！”祝小婉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余栀栀双目无神：“我不想活了。”
她扭过身，一手抓起桌上的橡皮擦，看到祝小婉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顿时面如死灰。
“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奇葩？”
“会不会觉得我软饭硬吃？”
“我平时那种温柔体贴的形象是不是不复存在了？”
祝小婉：……
她扒开余栀栀的手，把仅存的那块橡皮擦从对方手里解救下来，随口安慰：“其实你也不亏，好歹鸡腿吃进了你的肚子里。”
“而且你对自己的定义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祝小婉说：“你就算没有特立独行，也跟温柔体贴沾不上边。”
余栀栀沉默了。
半晌，她撩起袖子，咬牙切齿：“等着，下课我就去买针线，把你这张不会说话的嘴缝起来。”
祝小婉笑着往后撤，堪堪躲过她的手。
余栀栀屁股离开座位，刚要让冤种闺蜜逃无可逃，班级后门忽然闯入一个身影，随后，又陆续出现两人。
纪律部。
来点名了。
南徵手臂上的红袖章格外醒目，他消失在后门，又掠过两个窗户，然后从前门进来。
余栀栀面不改色地挪着屁股坐回位置。
和南徵一块过来点名的两人也是一班的，余栀栀有点印象，但不认识。
其中一人站在门口清点在座人数，一人则是直接到班长面前日常询问。
日常询问也无非是：
体育生几个人。
艺考生几个人。
这些都是在第一节课没办法到教室里来的人。
余栀栀已经习惯了。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这次南徵走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南徵一言不发，戴着袖章的手伸进口袋里，片刻，他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牛肉粒，放在余栀栀翻开的课本上。
“饿了可以吃。”
“是你平时喜欢的牌子。”
其他两个成员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已经点好了名。
南徵抬手在余栀栀头顶拍了拍。
“走了。”
独属于南徵的薄荷香消散在门口，只剩课本上的十几颗牛肉粒，余栀栀把牛肉粒放进抽屉里，垂头盯着脚下来不及带回宿舍的零食包有些出了神。
祝小婉用笔帽戳了戳她，一脸八卦：“想什么呢？就几颗牛肉粒，至于么？”
“在想……”
余栀栀摇头，掌心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头发上，她抬手拍了两下：“早知道下午就先洗澡了。”
头发好像油了。
……
晚自习的三节课过得很快，转眼时间就走到了十点。
祝小婉帮着余栀栀把零食包一块提回了宿舍，随后将零食发给宿舍里的人。
因为舍友都在下午洗过澡了，所以并没有人跟余栀栀抢浴室里的热水，她拿过睡衣，关上浴室的门。
洗完衣服已经十点半，余栀栀洗漱完终于躺到床上。
十一点，宿舍楼准时熄了灯。
黑暗里，凌媛的声音响起：“栀栀，你睡了吗？”
“没呢。”余栀栀把手机亮度调到最暗，“吵到你了吗？”
凌媛的床位就在她上铺，闻言探出头，长发悬在床沿有些恐怖，她轻声问：“你跟南徵认识吗？我今天看见你跟南徵一块吃饭了。”
“我们是邻居。”
余栀栀没说的是，主要还是因为两个母亲是闺蜜，所以买房也要买在一块。
凌媛哦了一声，又问：“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呀？”
余栀栀不是很理解凌媛的意思，她跟南徵认识，这种事也需要拿出来说么？
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回话，黑暗里的祝小婉已经抢着替她回答：“之前吵架了呗。”
“就刚刚在食堂的时候，才和好。”
凌媛小声道：“这样呀。”
“不对，我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
祝小婉嘶了一声，回过味来：“凌媛你该不会喜欢南徵，想让我们家栀栀给你送什么粉色小纸条吧？”
“那不可能啊，我们栀栀可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上头的凌媛干笑两声，连忙否认：“怎么可能，我就是好奇。”
余栀栀见凌媛悄悄把头缩了回去，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
她来不及想为什么会松了口气，困意便席卷而来。
一夜无梦。
隔日。
祝小婉起了个大早，都收拾好了，又站在余栀栀床前，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
一股秋风的凉意直冲余栀栀脑门。
抗议无果，余栀栀挣扎着起床。
两人先去食堂用了早餐，今天食堂的肉包一股怪味，余栀栀没吃两口，便放弃了。
眼看着快到早读时间，祝小婉拉着余栀栀一路狂奔，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直奔高二六班。
讲台桌旁的课桌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放缓脚步，从前门进班级，垂头看着课桌。
一瓶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