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Tower88
沈珈愣了一下, 有点没反应过来地看向亚瑟,金色的眸子已经重新变成琥珀色,在日光中十分清亮。
亚瑟有点不耐烦, 刚想要再重复一遍,就看见沈珈忽地一骨碌从台上跳了下来,生怕他反悔似的。
亚瑟不由得觉得有点搞笑, 但下一秒,他看着朝自己跑来的那道身影, 忽然恍惚了一瞬, 一股奇怪的情绪从他心中升起,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的手臂微微向前伸去,竟像是要拥抱面前的人一样。
……拥抱?
他的动作瞬间顿住, 他怎么会想要拥抱这个人?
亚瑟那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施了什么咒术,但也只是片刻,他心里很清楚,刚才他并没有被蛊惑的感觉,所有的动作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他抬起头重新老向沈珈, 瞳孔里映着那个少年,心里想着, 这个人确实让他变得有些奇怪了。
沈珈轻松地越过栏杆,重新站在了亚瑟身边。
他虽然不知道亚瑟是因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 就算他不知道衍星台比试的规则,但如果沈珈已经下去了, 那亚瑟就算反应过来了,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不用再继续比试,沈珈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他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好感值的进度条, 突然发现就在这一段时间内,三个人的好感度都上升了:布兰上升到69,再努把力就能到七十。亚瑟涨了十几点,现在有三十了。至于温尔莱,他的好感值往上窜了七个点。
虽然没注意是什么时候涨的,但多半是看到了他和中年魔法师的比试,初步认可了他的能力,毕竟这个国度的人都慕强,会有有实力的人格外关注是正常的。
沈珈有点高兴,这样的话,就算他不好看也没什么关系了,他一定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行。
亚瑟插手虽然目的不明,但好歹是帮了他,自然是清楚他的心思的,沈珈若是装作不知道反而显得很不聪明,于是比划着给亚瑟到了谢。
他想着好感度好歹突破了三十,对方至少该给他点好脸色看了吧,但亚瑟依旧神情漠然地支着额头坐着,满身装逼的贵族气息,并
不太鸟他。
仔细看的话,他周身的气息好像比之前还要冷一点。
沈珈有点懵逼,怎么回事,他又去看好感值,是增加了没错啊,可为什么对方身上散发着的那种不好惹的气息又加重了?
沈珈小心翼翼地觑了一会儿他的脸色,然后偷偷往旁边挪了一点。不管对方因为什么臭着一张脸,他也不想北波及。
但没想到他刚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亚瑟就敏锐地朝他看了过来,眼角的弧度锐利:“站那么远做什么?”
“……”沈珈把所有槽都吐在了心里,又默默挪了回去。
沈珈他们没等到比试结束就离开了,这让不少准备投入大皇子麾下的魔法师都失望不已。
他们走在小径上,道路两边是大片的蔷薇和绿植。沈珈很喜欢这样的环境,精神格外地放松。
他腰上挂着一个香囊,里面全是他收集来的花籽,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而在他的腰侧微微晃动,显出几分自在的少年气。
槐花树精还在他的灵截里,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亚瑟说。按理说,他代表的是亚瑟,赢了这场比试,获得的东西自然也该交给亚瑟,但是……
他犹豫了很久,在亚瑟驻足赏花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亚瑟先是看了一眼戳他的那根手指,又老向沈珈,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沈珈犹豫地比划道:殿下,刚才的槐花树精可以交给我处理吗?
亚瑟挑起一边眉,语调却没有什么变化:“槐花树很难成精,如果成精,它的内核便是千金难求的药,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为什么会给你?”
沈珈虽然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了,还是有些焦急:取了内核它就活不成了,这样实在太残忍了。
他想到这句话就说出来了,并没有多想,说出来了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十分不妥。
果然,亚瑟脸上的表情变了,他漫不经心的笑容褪去,定定地看着沈珈。
沈珈有点害怕,又觉得自己不能怂,就梗着脖子低着头,和亚瑟无声地对峙着。这在别人看来,就显得十分倔强,且不知好歹。
亚瑟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声音也很凉:“我怎么不
知道你还这么有同情心?精灵这种无用的种族本来就只有这种价值,你在这里替他们伸张什么正义?”
他们?
沈珈抿住唇,其实不一定是“他们”……他现在有了一种可能性十分大的猜测,不论是昙花一现的巨大藤蔓影子,还是格外亲近植物的体质,都在向他暗示——他很有可能是属于精灵族的。
他又想到布兰,对方说是他的老乡,他的记忆也告诉他确实这样,所以他对布兰格外的亲近,但关于他们的故乡,他却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这自然是不正常的,只不过他之前因为忙于任务,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记忆太久远记不清了,但当他想要仔细搜刮关于故乡以及自己的家人,只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头疼——
亚瑟看他垂着头一声不吭,脸色苍白,脖颈却弯出倔强的孤独,原先只是知道他固执,坚持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没想到这也不尽然是个优点。
沈珈以后会是他最得力的一把武器,会是他的左右手,这种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起的冲突,实在让他心中不快。
他略微烦躁地舔了一下后槽牙,这种妇人之仁、优柔寡断的态度若是在别人身上,他必然会叫人滚蛋,可换成沈珈,他却隐隐有种无可奈何之感,他对沈珈确实给出了自己都没想过的宽容。
末了,亚瑟不耐烦地一挥手,嗓音低沉:“左右不过是一个槐花树精,你若想要就拿去,给我摆什么脸色?”
这句话简直就是冤枉,沈珈哪里敢对他摆脸色,只会在心里偷偷的骂。
他抬起头,亚瑟已经往前走了,沈珈慢吞吞地跟着,亚瑟忽地又回过头,冷冷地睨着他:“你最好割掉那些没用的、只有弱者才会有的仁慈,我不需要一个对什么都心软的废物。”
沈珈没有回答。他一直低着头,那双眼睛掩在浓密的睫毛下,他的脸部线条都很柔和,眼尾微微下垂,显得温顺而柔软。
亚瑟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不再说话,转头走了。
沈珈走了很远,来到一片茂密的森林,他四处看了一眼,这里人很少,此时也并没有什么人。风声簌簌,空气里全是草木
的清香。
他打开自己的灵戒,将槐树精放了出来,小小的槐树精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他看起来比之前更没有精神了,只是胆怯地看着沈珈,但那目光里没有警惕,对方身上有他很喜欢的气息。
沈珈拧开随身带的水袋递给他,有点担心他这个样子以后能不能一个生活好,万一又被人抓起来了怎么办?
槐树精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水喝了一口,喝完水以后他脸上灰白的气色终于消了一点,头发的色泽也亮了一点。
他把水袋递回去,声音小的像是在嗫嚅:“……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又眼巴巴地看着沈珈,小声问:“现在你是我的主人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但是能不能不杀我?”
沈珈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点难过,于是他尽可能使自己的表情柔和:我不会杀你的。
说完,他又比划了一句: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
槐树精露出茫然的神色,有一点点无措,像是做错了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孩儿。
沈珈看得心软又心疼,他抬手揉了揉树精的头,手势比划的很慢:我会放你离开的,你可以回家了。
槐树精没想到对方竟是要放他离开,一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件事是真的。
他的脸顿时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那双眸子也亮起来,他大胆地抓住了面前人的袖子,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真的吗……谢谢你,谢谢你!”
沈珈很温和地笑了笑,心里却涩的很:是真的,只不过,你可以保护好自己吗?
树精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露出一个笑容,他点点头:“嗯!虽然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他的声音说到这里小了点,然后又昂扬起来:“但是,有人保护我,我有一群新的家人,他们可厉害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垂头丧气地嗫嚅道:“我还是太弱小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被抓到了。”
沈珈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既然有人保护他,那么应该就安全了,而且按照一般的剧情走向,搞不好他说的“新的家人”就是那波反叛军。
现在还不知道这反叛军对他来说到底是好还是
坏,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树精这个npc看起来无足轻重,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现,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希望在这个游戏里,对方以后也平平安安。
槐树精站了起来,他恢复了力气就可以离开了,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士兵巡逻,不能留太久。
他看向身后莽莽的群树,往后走便自由了。这是他很长一段时间想都不敢想的事,本以为落在魔法师手里就一定死定了,没想到还能遇见这样好的人。
以后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想到这里,他再次抓住沈珈的袖子,脸因为急于表露情绪而涨的通红,最后,仰头望着沈珈,磕磕巴巴地说:“你真的是个好人。我叫维西,恩人叫什么名字?”
沈珈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艾、珈……”维西念出地上的名字,对着沈珈一笑,那张原本干巴巴、无甚出彩的脸也因此变得生动起来:“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沈珈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维西往林子深处跑去,沈珈微笑着朝他摆手,等他的身形完全消失在密林里,沈珈才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布兰。
布兰靠在一棵树边,仰头望着天空,或许是角度还有光线的关系,他一贯柔和的侧脸显出了一丝忧悒,还有几分海面下的森冷。
看他的样子,像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
沈珈的脚步一顿。
布兰怎么在这里?这片森林离王城有些远,如果说对方是散步碰巧和他碰上了,那就是一个极其拙劣的谎言了。
布兰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便看向沈珈,脸上晦暗难言的神色已经完全没有了踪迹。他对着沈珈笑了笑,然后朝他走过来。
沈珈看着他,比划道:布兰哥,你怎么在这里?
其实他更想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没想到布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是跟着珈珈你来的。”
沈珈一愣,布兰俯下身看着他,眼里带着温柔神色,嗓音很柔和:“很抱歉没有告诉你就跟着你来了,我只是想看一看珈珈会怎么做。和我想的一样,珈珈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沈珈羞窘地抿了一下嘴角,挠了一下下巴
,耳朵微微红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真好。”布兰仍然笑着,可他的笑容里又好像混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种割接般的奇怪。他又说了一句:“真好。”
沈珈察觉到,微微皱起了眉,但布兰已经直起了腰,揽住他的肩膀,声音没有异样:“回去吧。”
维西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的恩人一眼,他们已经隔的有些距离了,但树精的视力一向很好,他能看见沈珈转身走了,还看见他旁边站着一个人。
维西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钻到了灌木丛里。现在除了沈珈,他看见别的魔法师,即使隔了这么远,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害怕。
他悄悄地把头探出来,看向那个背影,那人看起来像是一个骨子里的绅士,不知为何,这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忽地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无论气度还是样貌都让人如沐春风,让人想要发自内心地听从他。
但他们长的完全不一样,他记忆里的人有种不染世俗的美,像堕落人间的天使,而沈珈身边的这个人就要平庸许多。
再过一会儿树林里的士兵就要开始巡逻了,但维西还是没忍住多看了那个男人两眼,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才慌忙拉着裤脚往远处跑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了一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