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古怪老人
洛尔克勒母星。
苏陌的通行很是顺利，一路上都有洛尔克勒兽人为他开道，一路引导到了记忆里的洛尔克勒星。
沿途的星商很是惊讶，心想这是哪位大人物莅临了此地，要这些战舰为其保驾护航？
但也没有人有心思去探究清楚，有好奇心是人之常情，但过分的好奇心会葬送自己的性命。
苏陌就这样到达了母星。
这颗记忆里的翠绿和蔚蓝交织的星球变了，原始而落后的他们在今时变成了一个能够航行太空的高级文明，原先的翠绿消逝了许多，在消逝的地方被现代化的大城市代替，随处都是游荡的飞行踏板，踏板载着身着太空服的星商和洛尔克勒兽人组成了繁忙的贸易网络，随着引导的洛尔克勒兽人前行，苏陌来到了外来者的登记大厅。
这间大厅有着与天城复古样式完全不同的科技感，大门是可以接入洛尔克勒信息系统感应的识别装置，除工作人员和外来者，闲杂游荡的洛尔克勒兽人一般都不准入内。
进入大门则是完全透明化的镂空大厅，由于大厅设置在高空中，踩着透明的地板还可以看到脚底科技化的都市，在这间大厅里，只有引导的工作人员，负责教授外来者如何导入个人信息以及登记访问目的和携带货物等等。
由于考虑到超级战士和凡人的区别，洛尔克勒兽人设置两个专区，一个负责凡人的信息登记——只要出示洛尔克勒兽人下发的信息证件登记即可，而对于超级战士，洛尔克勒兽人则显得谨慎得多，不仅有两个穿着军队款式太空服的兽人持枪守卫，对于超级战士的审核更是严格的多。
不仅要询问你的拜访目的，超级战士等级，携带武器数量和危险程度，是野生的还是文明支撑着的，检查信息是否正确，然后层层上报交予王上审批，再要求拜访的超级战士带上暗能检测器和位置监控器，签署安全承诺书，再由专人引领到超级战士需要拜访的地方。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几乎很少有超级战士愿意进入洛尔克勒文明，但这是每个没有超级战士技术的文明的标配流程，洛尔克勒文明不过是把这套流程搬过来约束超级战士，防止超级战士的破坏力对民众造成巨大的伤害。
但今天，苏陌是特殊的，王上亲令手下准许这个男天使特殊一回，倒不是对苏陌放下了戒心，而是更遥远的宗主国传来的讯息让洛尔克勒兽人不得不从。
“这个男天使很安全，只需要保持距离。”
所谓知己知彼不过如此，在女天使对这一庞然大物一无所知的时候，这一超然帝国就摸清了女天使这边的人物信息，甚至连性格都一清二楚。
真是恐怖。
苏陌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被引入外来者的商业区，这颗母星最大最繁忙的商业区。
这块商业区没有想象中的科技化贸易景象，倒像是现代与原始斑驳交杂的广场，这是由于来进行贸易的星商来自的文明五花八门，各自的文化和社会形态也尽不相同，有些社会还在流行古式的摊位，例如天使这种复古气息很浓郁的社会，也有些将随身携带的折叠贸易科技小屋打开，便是一间临时的店铺。
各种各样的贩卖陈列于此，看得苏陌眼花缭乱。
但他不急，心气平缓的他没有急躁的心思，而当漫步于这别有一番景象的商业广场，他的心境也随之平静而放空，由着凡人烟火气将其淹没。
其实超级战士站的太高了，对凡人来说就如神明一般，而神明被拥趸得多了，自然就蔑视凡人生活，将生活的烟火看成一种污秽，走不出自己的高高在上。
凡人会为生计发愁，为婚嫁苦恼，为忙碌疲乏等等——超级战士褪去了这些的烟火，就把自己放进围城里，一个融不入宇宙日常的孤单围城。
即便是凯莎这种怜悯凡人，为凡人着想的少数超级战士也不会跟凡人有太多的接触，何况那些绝大多数呢？
那苏陌呢？
他游荡在这烟火中，不上不下，宛如一个孤独的幽灵，凡人畏惧而不愿触碰，天神不解而排斥。
像是一个异类，折磨着自己。
正如洛尔丝所言所想——苏将军真是一个别扭又矫情的男天使，理性上决绝，感性上却又矛盾重重，不愿放手。
“远道而来的天使。”
幽幽的梦呓像是空灵的呢喃，模糊不清的呼唤似乎是会笃定超级战士会听到，听到这道破身份的惊醒。
苏陌确实是听到了，他为此驻足，给足了呼唤主人的面子。
他这种形体的智慧生物不少，能知晓他身份还敢在大庭广众下约见面的智慧生物，超级战士配置只会比他高。
是谁？谁会在这宇航级文明里藏身，为了一名天使暴露自己的踪迹？
苏陌缓缓地转身，在四周淹过来的叫卖声中，一道无形的音障扩张，罩住了对视上的两人。
那是一个兽人老者，朽木般的肌肤纹路纵横，干瘪的利爪还能看出往日的凌厉和锋锐，瘦削的身躯并没有病态感的弱不禁风，反而藏着一股暗隐的毁灭气息，令苏陌为之戒备。
最让苏陌印象深刻的是老人上扬的鹰眉，把老人微露锋芒的双眼衬得极为张扬，可以依稀看见老人年轻时分的剑锋般的英气和中年时期的赫赫威严。
老人是谁，为什么要留住他？
这些原因都不重要了，当面对一个配置比自己高还能让自己不发现的强者，最好的选择是静待时机，而不是率先露出了敌意。
苏陌倒要看看这个老人究竟要干嘛。
老人从他摊位取出一本复古旧式的书籍，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再一吹气，书籍封面上的斑斑文字就显现了出来，字体和天使的古文字很是相近，但苏陌无法认全。
他只认得上面的两个字，略微一翻译过来，就是“神河”二字。
像是知道苏陌的难处，老人在把这本书清理一番后缓缓地开口，声音浊气十足，夹杂着一些像是痰液淤积的音色，如是行将就木。
“神河往事，这本书叫神河往事。”
老人伸出利爪的一指，指着上面的文字。
“你们的文明文字与其很是相似。”
苏陌闻言心头一沉。
看来老人要么是有备而来，就是看透了他的一切。
“要买一本吗，这本书对你来说很是不错，里面的故事很是精彩。”
委实来说老人真不是一个推销的好手，残留着的威严神色拉开了与普通人的距离，极为普通的话术毫无说服力，让买家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但苏陌不敢走，老人确实不是一个推销的好手，但他是个强买强卖的好手。
因为他的利爪染过成千上万个生命的血。
苏陌对此摇摇头。
既然老人要跟他玩这个买家和卖家的把戏，他就做这买家，看这老人的推销是否合他口味。
“故事我听多也看多了，现在能让我好奇而走入的故事太少，你的这本书还做不到让我提起兴趣。”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是你这个人能让我驻足的话，你的卖书本事还不如一个凡人。
苏陌相信自己的判断，认为这个老人的涵养不会因他的暗讽而动怒。
倒不是他愚蠢而犯贱，而是老人要杀他早就可以杀了，既然没有动手，就可以在暗藏的生命威胁下试探一下老人。
老人听完苏陌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腐朽般的笑声犹如深渊里的亡灵，令人不寒而栗。
他翻开这本刻着“神河往事”的书，很是小心，一页接着一页，哗啦哗啦地在他的爪尖流动，似乎认定苏陌不会因他快翻的行为影响而看不到书上的文字。
等到书页翻完，哗啦哗啦的清爽翻页声停下，与之沉默的是停留在原地的苏陌，他看着那本书，像是看到了结局。
寂静的终点，苏陌拿走了那本书，留下了买书的星币。
“你是谁？”
有天使沉问。
“不重要。”
老人如炬火般燃烧的眼中透着一抹诡异的光。
“我只是个早就该被时光埋葬的枯骨，因时光垂怜窥得一丝天机，幸苟活至今。”
时光？
苏陌摸着书皮上的“往事”二字，不由得暗讽。
往事何尝不是未来呢？男天使的极端毁掉自己，那么女天使的极端会毁掉未来吗？
书上似乎在重复一种轮回，一种不断被毁灭的轮回，一种文明都看不到未来的轮回。
音障散去，人来人往的叫卖声重又淹没二者，把他们的身形推散，推入喧嚣的烟火里。
“爷爷!”
有欢悦的小跑倩影拥住了老人，把老人的宠溺唤起。
老人抚摸着怀里倩影的青丝，望着那个恍若要走到烟火尽头的日落地的身影，突然情从心起，引吭高歌。
“所以天使啊。”
他唱完了古往今来的宿命，宿命里尽是不回首的前路开辟。
“不要想念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