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剿匪（二）
早已安排好的将士们跨步现身，箭如阵雨直奔山匪弓手，又快又准打了他们措手不及。
哭喊避让中北军将士撑着盾牌解救百姓护送到后方，围栏根本挡不住他们的冲击，他们很快突破山寨防线进到里面。
山寨依照山势而建，寨门之内还有台阶齐整堆砌于前，侧面石缝积聚几层厚藓，修建年份不只近年。
半腰护坡坍塌无人修理导致直上的路被切断，申屠策只能远望刚才的寨头之人在簇拥下退到深处再看不见，想必此人就是八通山寨头领赵和。
将士们身手矫健很快攀到高处，申屠策警惕盯住灌木遮掩的村寨通道，一阵寂静之后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短促叫声在开始在山谷回荡，不知是从哪里窜出第一个土匪狰狞扑来，喊叫声只维持了一瞬，立刻被冲在最面的将士直接捕杀，血雾四散拉开双方兵刃相交的序幕。
山匪喽啰所用武器五花八门，是申屠策精进推刀法再好不过的陪练，但他并不恋战，浴血叮嘱每一个从身边路过的将士：先寻粮草，赶往后山活捉赵和。
突破前线防御深入敌寨，渐渐哭喊求救声越来越多充斥耳畔。
原来是山寨女眷生活聚集之所，山匪作恶多端，受辱屈服的无辜民女被他们掠夺至此，被迫诞下属于仇人的血脉。杀人的恶棍已经退去，却放弃老弱妇孺在前拖延时间。
“又是这招！”李寺咬牙切齿，“这群强盗知道北军不可能不管。”
申屠策将血刃擦净走至带着孩童的妇女身前询问：“你可知山寨粮仓何处？”
妇女看了怀中孩子片刻，怯怯指向后方一处，申屠策颔首令李寺带头先追。
身边王武看着面色煞白的孩童心中同情，俯身上前亲切安慰：“别怕，坏人都走了，你们安……呃啊！”
事情发生的太快，王武没有反应过来，大腿被小孩突然掏出的匕首捅出窟窿，王武吃痛，却还收力将他推回母亲怀里。
妇女见此变故已经不知作何反应，呆滞护住孩子无助泪下。
“我爹才不是坏人！你们要杀我爹，你们才是坏人！”这男童不过四五岁而已，眼中已经有了仇恨，挥舞着血刃在母亲怀里拼命哭喊挣扎。
申屠策面无表情看他，翻转刀身银光一闪，匕首落地，刀背几乎就要嵌进孩童脆弱的手腕。
这小孩被吓得噤声尿了裤子，一直到申屠策收刀，才见他手腕只有一道浅浅的红印，他再不敢哭也不敢撒野，转头攀进母亲怀里惊魂未定地抽泣。
至此他才对着妇女开口：“回到山下，好好教他。”
女人压抑的哭声终于响起，申屠策没有再看，留下伤兵王武等人在此安抚群众，朝着李寺追击的方向再一次向前走去。
北方二月还未回暖，突然袭来的热浪令申屠策一惊，从树丛中跃出后果然看见有火光涌现，李寺正背对着他焦急指挥将士们取水。
拿妇女儿童拖延时间已经没有人性，还要烧粮，抛妻弃子，也不怕引起山火将这些朝夕相处之人全数烧死。
好在八通山处处有溪流，山寨粮仓不远就有水源，火势已经得到控制。粮仓之外就是后山，山寨所在就是一处高地，俯瞰山峦，密密麻麻的绿色掩盖掉所有踪迹，这里是八通山山匪的老窝，在林子里逃跑了就很难在林子里捉住，申屠策思索再三没有再追。
火被扑灭，高督运清点完粮草才唤申屠策下来，脸上不安：“少将军，火刚起不久就被扑灭，绝无可能只剩一半，还有一半粮草一定被分藏到别处。”
整个山寨地形已经被侦查的差不多了，粮草数量庞大无处可藏，看来只有一个地方。
“整备下山，包围州牧府，严查赵和下落。”
各路山匪与甘王勾结，赵和下山一定第一时间去找吕冰求助。
半数粮草已经能解北军燃眉之急，申屠策与高督运于山脚之下告别。
今日申时早过，顺州城与边关北军皆有一摊子事，难以及时通信，只能托高督运带话回去：
“虽然端了八通山匪的老巢，但没捉住赵和剿匪就不算全面胜利，不仅是另外一半下落不明的粮草，还有京城里来的粮官与圣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我不能回去。您回去告诉老师只管前线的事，后方障碍我会尽全力扫除。”
高督运点头应是，押韵粮草带回一千将士。
还要安置解救的百姓，北军带着他们回到河西暂且歇脚。
申屠策到了河西就要去见迢城来的百姓，关大哥的尸体早已运回，被乡亲们告知就埋在不远简陋的一处荒地。
迢城百姓们没有一人责怪北军，还捧着太守新发的被褥感谢他们，母亲们抱着孩子倚着门善意目送他，老妇挎着竹篮装着省吃俭用买来的鸡蛋煮熟了揣进他们的口袋。
申屠策撑着笑脸一直到关大哥的墓前才有机会停歇。荒坟浅穴，他就近取来碎板取刀刻上关大哥姓名作碑，木碑易腐，几月就该没有踪迹，聊胜于无。
贯穿的眼睛，不瞑目的头颅，还有稚儿手中的血刃，一个个片段在眼前闪回。
他才觉得有些累，明白自己已经开始疲惫，事不宜迟，必须尽快找出粮草下落。
北军在城里行马动静不小，城中百姓避让两侧站在附近看热闹。
街市行军，难免踢倒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货架杂物。平常吕冰府兵做出此行无人敢非议，而换成北军，就有主人家骂骂咧咧非要喊声“不长眼”故意说给将士听。
“小姐，您看到那领头骑着白马的俊俏小伙了么，他就是北军的少主，听说刚从八通山剿了土匪下来，当真少年英雄，威风极了。”
“说是山匪，也就只敢在河西作恶，犯不到你我头上，他管剿匪就沿着河西走呗，跑到河东城里做什么，瞧地上扬起的尘土，弄脏了我新买的绫罗衣裳。”
不知是谁家的小姐，提着裙摆嘟嘟囔囔抱怨。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谁也不好去责怪她。
而下一秒她娇滴滴地抱怨变成尖叫，和所有人的惊呼混在一起，回过神来，她那件绸缎衣裳已经粘满血迹。
北军察觉情况很快控制住当街杀人的流寇，情报还未传到申屠策耳里，领头的军队已经兵临州牧府邸，牌匾高挂，大门紧闭。
申屠策正欲破门，却不得不转身先关注后方骚动的人群，他皱眉正要询问，却从巷口各个角落窜出逃走的八通山山匪。这时候还敢露面挑衅，杀了人还要欢呼，分明是已经一心求死用滥杀无辜来寻求最后的刺激。
不好！州牧府大门紧闭，吕冰一定是过河拆桥，赵和吃了闭门羹知道自己最终不过死路一条，鱼死网破，是想拉着无辜百姓的性命一起陪葬！
“州牧府暂且不围，所有兵力优先疏散百姓，集中杀匪！”
马背上视野开阔，申屠策没有立刻下马加入战局，眯着眼睛在一片混乱之中寻找，看不清人脸，却很快在不远街角锁定了刚才见过的虎皮。
他翻身下马直奔街角而去。
赵和能当上头领竟真有些本事，申屠策提刀还未靠近，赵和已经察觉到杀气，收起双斧没有取刃下之人性命。转身的瞬间扯下身上虎皮抬脚狠狠将人踹到申屠策怀里。
女孩衣裙破败失魂落魄，气若游丝，口中只剩下喃喃救命。申屠策只能揽过她肩膀将他交与身旁最近的将士，这么一小会儿的空档赵和身影转瞬即逝，他没有犹豫，踏过巷口摊在地上的虎皮向前追去。
小路弯弯道道，身后的将士很快被拉开距离，申屠策靠着敏锐直觉最终在死路追上无处可逃的赵和。
赵和还是山寨上那副无赖嘲讽的语气，他面上已经挨过刀，血液布满涨红的脸，又可怖又疯狂：“我八通山寨经营数十年，得甘王看中，有各路豪杰涌入，假以时日定能威震四海做出一番事业！可惜，可惜啊！要不是那吕冰背信弃义不愿派兵增援，我八通山寨何以落得此种下场！”
“豪杰？”申屠策嗤笑，步步逼近。
“你这条恶犬！有什么资格笑我？”赵和名扬天下的幻想被打破，他恼羞成怒抡斧袭来。
斩霜刀距离一步就能挡住他的进攻，刀刃摩擦溅起火星，申屠策前倾将刀再往前送，迈出半步避开曲刃，在赵和提手的一瞬找到机会一举挥刀砍下斧柄，连同断开的削下赵和一截指头。
而赵和此刻已经陷入癫狂全然不知痛觉，没有后撤反而向前将胸膛逼近斩霜刀刀口，申屠策未动，看着他丢开武器，双手握住刀刃直直将刀送入身体。
“你在荒漠上杀人，我在山林里杀人，凭什么…你就能是英雄…？”
他一生的罪恶在此终结，尸身依旧马步立在地上，而四周寂静，一直到血液黏腻，申屠策也不愿施舍他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