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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着花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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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雪断断续续的持续半月,太阳终于久违地从东方升起,只是漠北冬天白日也寒冷非常,三尺冻雪丝毫没有融化迹象。

    年关将近,军中氛围增添了往日没有的轻松,此时军营内外均零零散散的挂上了红灯笼,甚至几个帐前也不知将士从哪拿来对联贴上。

    又回到了之前不常与裴言碰面的样子,即便如此申屠策也能明显察觉到他对春节的期待。

    这日两人在一处吃饭,正巧申屠空捎信说或许京中有人要来,裴言一瞬的情绪低落轻而易举地被申屠策的眼睛捕捉。

    二叔信中没有具体描述是谁,只知道是他小时候的故交玩伴,看着裴言突然转变的情绪,申屠策心下好奇问道:“小叔?原来你们在京中还有朋友?”

    “确切的说,该是你二叔的朋友。”

    裴言在京里受过罪,差点没命活到漠北,其中细节申屠策不好再去撕扯小叔伤口,思忖着改日再找二叔问问。

    几天过去,他又被一声洪亮的“策儿”从朦胧中喊醒。他揉着眼睛张口回应二叔,敏锐地嗅到一丝血腥味。

    他张开眼上下仔细打量了二叔一番问:“受伤了?”

    申屠空脸上的笑容收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观察入微,嗅觉灵敏,你怕真是只狼崽。”

    “是几日前陋山匪徒伤的?”申屠策一边穿衣一边问他,并没有理会二叔的调笑,“大雪封山,即便缺粮也不该此刻贸然进攻,他们的领头换人了?”

    听他问起要事,申屠空这才走到一边坐好,知道要是不好好回答他,这会儿他就能穿着单衣跑到戴将军帐里去,回他:“确有此事,原本与他们老首领商议好年后陋山部族归降,将他们收编入军籍送到东营,只是这几日大雪,寒冷异常,老首领暴死……”

    申屠策已经穿好衣服到申屠空身边坐下,盯着他后背想摸又不敢乱碰,问他:“伤的重吗?”

    “小伤而已,算不了什么。”看样子确实并无大碍,“他们没了老首领带头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新推选的首领早早已被生擒,剩下族人皆安置妥当。”

    看申屠策放下心来,申屠空紧接着又说起这次来的要事,他问道:“带你回家,营中诸事都已妥当否?”

    申屠策点点头跟着走出帐门。

    “言儿我已知会,等今日苍狼骑事毕他自行回迢城,我赶早来,是要带你过迢城往南去迎京城来的贵客!”

    这副兴奋模样不得不让申屠策上心。

    “究竟是什么人?”

    提起裴言二叔笑容这才收敛,语气完全没有先前那般兴奋:“是矜王世子…任离”

    是他…!申屠策搞清来者转头就想走,却被二叔扯住领口拉他回来。

    申屠策有些生气,挣脱时动了真格,没有顾忌他身上新伤猛的转身把二叔按倒在地,力道大的能听到冰面咔咔破碎的声响。

    “?!”甚至没来得及感受疼痛,申屠空被这小子的突然袭击惊的说不话。

    头上紧接着传来申屠策略显慌乱的语气:“抱歉…二叔,我扶你起来。”

    申屠空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生什么气,十分吃味,半晌不肯起:“你倒只护着你小叔了!”

    这营中人来人往绝非说事儿之地,二叔耍赖不怕丢人,申屠策可丢不起这脸,妥协道:“我去迎他就是。”

    “言儿年幼那一劫归咎于二夫人狠毒,你要责怪任离见死不救我不拦你,也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失职,你对我生气也理解。”申屠空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替那人辩解:“可最终还是由他告知事情经过我才能发觉不对救下言儿。”

    这么多年过去申屠策还在因为裴言濒死一事对任离这个素未谋面之人充满怨气,当下肯定无法和解,申屠空只能退而求次叮嘱:“这次他来是带着矜王口信,并非寻常探视,你别仗着拳脚胡来便是。”

    裴言敷衍点头不做理会,在对待任离这件事情上申屠策与老将军才能算是完完全全的统一战线。敲定申屠策留在漠北的那天晚上,老将军对着二叔生闷气的原因也正是他。

    京中的人谈到申屠,男人会谈申屠家立下的赫赫功勋,会谈北骁军的威名,会谈迢城的传奇来历和边塞风光,而京中女眷们,大多爱提申屠空的八卦趣闻桃色情史。

    申屠忌还未出游之时常有申屠空黏在他身边,他的英俊相貌和斐然文采也让他在当时成为众多女眷的梦中情人,申屠空的故事也通常由他大哥引出。

    申屠空好像弥补了女眷们失去申屠忌的遗憾。京郊梅园众多,唯有一处四季常有来客,是文人才子佳人斗诗作乐之所,名为“着花未”。此园原为申屠忌所有,本是同友人冬季赏梅饮酒所用,申屠空继承后,每年梅花盛开之际会组织昔时旧友游玩以此诉说思念,渐渐成为一方雅地。

    后来申屠空逐渐在军营立足不常回来,唯有每年回京述职时才得空与友人相见,因此年末春节前是梅园最热闹的时候。

    时冬至大雪,梅花盛开,处处幽香,申屠空同往年一般邀请友人赏梅,来者六七,其中衿王世子任离最为尊贵。圣上未定太子,哪个王爷都有可能成为太子,任离地位不必多说,是以任离、申屠空二人为首,两人难免亲近。

    着花未园中有一湖名为镜湖,湖中有一方小亭,申屠忌还未赋名,几人于此饮酒,其乐融融之间听有人提议不如给亭子起个名字。

    温酒的氤氲热气醺的任离有些醉意,抬手喝酒之间随口作道:“雪深失暗香,湖尽留孤亭。别离空故人,谁问着花未?宴席终是要散的,不如就叫它离空亭罢…”

    一旁端坐的申屠空在这一刻忍不住的看向他。

    任离身着貂裘,雪地与他雪白的肌肤相应,酒气似乎将他的肌肤醺的湿漉,不知为何申屠空觉得他眼里含着哀愁,见不得任离这副模样,他的目光又落到任离唇上,突然从心底泛起压抑不住的心悸。他无法克制的靠近,回过神来,唇齿相交,近乎喘不上气来。

    周围的几个友人全部愣住,原本为离空亭喝彩的声音一瞬间噤声,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相吻的二人丝毫没受到影响,申屠空上头了不提,任离此人素来是风流惯的,这会儿他醉醺醺的被吻得舒服,乖乖张嘴让任离进来,甚至还主动与其追逐。

    几个友人也不敢出声告辞,眼看着眼前二人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时进退两难,场面十分尴尬。

    倒是任离睁开眼,带着清明的笑意看向众人,眼神示意他们避开,几人得到暗示,来不及说话头也不回的起身溜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申屠空睁眼却对上任离似笑非笑的双眸。申屠空感觉到自己的两颊发烫,饶是平常稳重惯了,也架不住对方这样的眼神,他连忙与他分开。唇分开了,身体却没有。

    “""别离空故人,谁问着花未"",将军,此亭起名离空是为我心中的孤寂,您这番又是为何?”

    这才反应过来“离空”之意,申屠空不免害羞,连忙从申屠空身上移开,架不住心动未止,稳重的少年将军借着醉意说出了他从未说过的赖皮话:“世子这后两句诗太多寂寞,爷不喜欢,不如前后改序,换""空问着花未,不离与故人"",愿你少些忧愁,与友一同吟诗作对忘却忧愁,便好。”

    ……

    这则趣谈文雅之中又带着缱绻的情思,无论男女老少,难免为之津津乐道。好故事离不开好讲师,这故事在贵族子女口中是一则雅事,在戏台上也不失为好话本,到了坊间传闻里,竟被描述成风流的□□。三个版本的故事明面上自然是以雅事为主流,暗地里谁还没听过看过第三个版本。

    在衿王世子身边人看来确实过于暧昧,那日一别,世子爷就退却所有媒人,问理由,平日不苟言笑的世子就会翘起嘴角弯起眼睛,抛出一句“心有所属”。

    换成申屠空这边,故事里的主角没过多久就要回漠北,国家大义面前,好像着花未园之事不过插曲。大蜀边关守将抗敌经验越足,塞外敌人就越团结,自从五年前关外部落互相结盟吞并最终成为为戎狄两个大国以来,申屠空就再也没有回过京州。

    申屠策才不管二叔对这人究竟如何,矜王这个时候派世子来谁能猜不到其中安排?只有二叔才觉得高兴。

    赌气没搭话,申屠策自己转身去马厩牵马去了。

    这是定下申屠策暂留漠北事后老将军赠予他的马,四蹄黑色,因此得名乌蹄。都见过乌云踏雪威风,白马乌蹄确实算不得好看,好在随着马儿长大,四肢的黑毛也都在渐渐褪去,看上去顺眼多了。

    这马跟着申屠策久了,也养出点灵性的默契来,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在申屠策为它解开马绳时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抚摸了几下它的鬃毛,申屠策跟上正在等他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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