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番外二（廖初的老滋味）
从打杂的配菜员, 到能够独掌一锅的炒菜师傅，廖初只用了两个半月。
关于后厨的人设配备，每家餐厅都有自己的习惯。
在老滋味，能单独掌锅做菜的被称为掌勺, 可以独立烹饪相对简单的菜肴。
再上面还有主管、主厨等。
至于胡总厨, 属于行政总厨, 管理级别, 严格说来，已经不算单纯的厨师了。
说回掌勺。
廖初毕竟是国家级烹饪大赛的金奖获得者，如果放在一般餐厅, 直接做掌勺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这里是老滋味。
升迁速度简直惊呆所有人。
在廖初之前，老滋味餐厅现任最年轻的掌勺也有二十五岁了，这个纪录持续了三年，本人也相当得意。
但是现在, 一个十九的毛头小子……
要说不嫉妒不羡慕, 那是假的。
但刚经历了一次势力大清洗的老滋味餐厅后厨, 却无人敢像以前那样，公然反对。
被撵走的张主厨就是前车之鉴, 他的大锅可还没凉透呢, 谁这么想不开？
老爷子和胡总厨的支持是一方面, 廖初本人的刻苦和进步是另一方面。
人可能会嫉妒, 但同样的, 也会不自觉认可对方的努力。
在过去几十天内,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小子非人的进步速度。
他就像一块干涸了十多年的土地，突然被人铲起来, 丢到水缸里, 然后不顾一切拼命汲取每一点水分。
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来的最早，走的最晚，在精准的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之余，竟然还会莫不作声的帮其他人打下手。
没人提过要求。
但他就是那么做了。
好多人不明白：
你图啥啊！
也没人给你额外发第二份工资啊！
然后他的上手速度惊呆了一干人。
隔行如隔山，虽说都是在后厨忙活，但向老滋味餐厅这种历史悠久的地方，每一个工种都有细致到近乎苛刻的分工和要求。
从工具的摆放，到食材的处理，再到餐具的选择和呈现，细致繁琐的每一步都有餐厅自己的特色和习惯。
没接触过的人，总需要个一年半载慢慢上手。
廖初不会未卜先知，刚开始做的时候自然也做不到好处。
但他有个许多人都没有的优点：善于观察。
他并非盲目的献殷勤，而是会先在一边看着，总结规律。
通过看助手们的处理方式，以及厨师们反馈出来的情绪层，分辨对方的满意程度。
然后适时地上手。
次数一多，很多老员工私底下闲聊起来，都颇感惊讶。
好多细节他们分明没有说过的，有时候自己用惯了的助手都会忽视掉，但那个姓廖的小子竟然能做得恰到好处！
可能是一碟切成八分细的葱丝，可能是一只预热过的甜白瓷碟子，又或许是一块干爽的抹布……
“他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一群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钻到肚子里，成了熟知他们想法的蛔虫。
那小子邪性啊！
有两把刷子！
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不高兴。
后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廖初自己效率高，总能第一个完成任务不说，竟还能腾出手来给别人帮忙……
渐渐地，个别厨师的助手就有意见了：
你踏马的都成掌勺了，干嘛还来抢我们的活儿？
你这么能干，岂不是显得我们很无能？
拒绝内卷，从我做起啊兄弟！
有人气不过，仗着资历深厚，在胡总厨跟前有几分薄面，找他拐弯抹角告黑状。
胡总厨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对方一张嘴，他就明白对方想放什么屁。
他瞅了来人一眼，不答反问：
“他排挤人了？”
那人一愣，下意识摇头。
那倒没有。
那小子虽然跟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不爱做声，可做事确实挺地道，从没仗着自己得了上头青眼拉帮结伙。
以前怎么着，现在还怎么着。
说句不中听的，要是自己或是其他人十九岁的时候这么威风，早不知飘多高了。
胡总厨又问：“那他是想把你弄走，往这边塞人？”
还是摇头。
胡总厨都给气笑了。
“所以说，你们自己办事不细致不周到，有人看不过去，顺手帮一把，你们不感谢不愧疚不说，还有脸来打小报告？”
告状那人傻了。
这……妈的，细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如果他们的工作真的做到万无一失，别人就算想插手也插不进来啊！
见那人一张脸慢慢紫涨，胡总厨也没了跟他说废话的心情，摆摆手就撵人。
“厨师凭真本事吃饭，有这个勾心斗角的心思，还不如好好磨练基本功……本事上去了，自然有人捧。”
那人臊得脖子都红了，低头鞠了一躬，麻溜儿滚蛋。
他娘的，丢死人了！
告状不成反被训，那人气愤愤去，灰溜溜回。
回来之后，他把胡总厨的原话一说，众人细细一琢磨，都有点儿心惊肉跳。
说句不好听的，老滋味的招牌挂了多少年了？
龙椅上还坐着皇帝的时候就有了，哪怕光啃老本儿呢，都够子孙后代挥霍几辈子了。
论及规矩、体统，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森严。
也正因为此，老爷子这些年想改革，遭受了很大阻力，进展十分缓慢。
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异端！
若放在以前，哪怕为了维护大家的面子情呢，也要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意思意思说廖初几句。
如今，竟然没人管！
再看看那小子来了之后都干了什么？
他什么都干！
这种全方位折腾的模式，根本就不像培养厨师，而更像是……接班人。
“扯什么蛋，怎么可能呢？他才几岁，才来了几天！”
有人提出这个观点之后，在场几位师傅们都吓了一跳，忍不住喊起来。
这个猜测简直比鬼故事还恐怖！
“就是啊！胡总厨正当年呢，少说还能再干个一二十年，而且老爷子年纪大了，以后人员任免还肯定也是少东家做主，现在说这事儿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哎你没听说吗？之前胡总厨的合同到期了，以前都是十年一签、五年一签，可如今他自己做主改了，变成一年一签了。”
“啊？什么意思，他是想退吗？”
“不能吧？才四十几呢！跟老滋味同级别那几家的总厨还有六七十岁的呢……”
“嘶，有问题啊，难不成这是要接班？”
“别胡说！”
“是，我承认，这小子有两把刷子，换谁都不能这么玩命，可这话听起来就有点太玄乎了吧？”
说到最后，几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也没有人接茬，就像扔过石子的湖面，涟漪渐渐散了。
说归说，闹归闹，可谁心里不打嘀咕呢？
如果说之前的都是猜测，但胡总厨的合约年限变动，就太说明问题了。
能做到老滋味的行政总厨，光明面上的年薪就有几百万。
额外的隐形福利和提成就更不用说了，一般人都恨不得是终身制。
但胡总厨为什么要突然改成年签？
要知道，十年、五年和一年，到手的利益肯定会有细微的差别，他为什么这么干？
一年一签有什么好处？
只有一个：
想走就走，方便抽身。
论及对老滋味的感情，后厨没多少人比胡总厨更深。
那他为什么想走？
没人敢细想。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也不知谁又冒出一句：
“如果胡总厨真走了……”
是啊，不敢想的事不代表不会发生。
如果他真走了，那行政总厨这个位置？
后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统共就那么点职位，谁眼里心里不巴望着？
那姓廖的小子才19，比他们不少人的儿子都小！
照这个速度升上去，指不定哪天，他们的猜测还真就能实现！
那以后岂不是要管到自己头上来？
只要一想到要被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人管着，众人就浑身不自在。
一群大老爷们儿面面相觑，愣是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他们能说什么呢？
这事就他妈离谱！
那小子有背景吗？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明明是个孤儿，本该社会底层挣扎的混饭吃的，可偏偏就得了老爷子和胡总厨的青眼，如此不遗余力的培养。
这小子有本事吗？
还真有……
胡总厨宣布他升职的那几天做过72小时职位公示，有异议的人可以提出，允许当面发起挑战。
但愣是没有一个人迈出这一步。
大家相处了小三个月，谁有几斤几两也都摸得差不多了。
廖初除了年纪小，资历浅之外，本事和用功程度远超常人。
他做这个职位，恰如其分。
老人们心里不太自在，但年轻人们却都高兴起来。
除了廖初之外，后厨还有不少20多岁的年轻人，也勉强能算同一代。
在年龄相差无几的人群之中，所谓的自尊和面子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原本大家都潜意识已接受了行业规则，觉得就该论资排辈，一年年慢慢往上熬。
可现在，羊群里突然蹦出一头活驴来，有一个比他们还小的人，硬生生凭本事杀出一条血路，还偏偏就压得那些前辈们没话说！
这证明什么？
这证明，老滋味并非外界传言的那么腐朽！
只要有本事啊，说不定他们也行！
反正行业内部总要更替的，既然有人要上，下一个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
眼见廖初的崛起无法更改，大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努力适应。
不过这小子确实有个好处，虽然升职快，但还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依旧那么拼命，那么沉稳。
最关键是一点没飘，没有多说话，也没有少说话，还是点头示意。
这么着……好像也不错哈。
几个月下来，已经被虐得差不多习惯了的众人别别扭扭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