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南风
开学的时候没能一起来,李雨鸣却很期待跟赵止宇一起回去。
从期末那天开始心就惴惴起来了,特别是到了回家前一天晚上,直接失了眠。
回家那天,一早雪就停了,因为要迁就赵止宇到翎江换乘的问题,所以买了上午十点发车的票。是钱跷梓开车送他们去的高铁站,一路上白雪皑皑,整个城市都吞入了昨夜降临的白色中。
柳竹音买的是第二天的机票,钱跷梓非要送人家回华京,然后自己再从华京坐飞机回黎海,听上去令人深感疲惫,但谁又会去劝一个为爱情赴命的人呢。李雨鸣觉得老钱对待感情是真的勇敢坚定,不怕麻烦,对待一个柳竹音却能使出百般趋之若鹜的行动,在李雨鸣心中钱跷梓已成爱情的楷模标杆。
李雨鸣坐在车后排抬眼看着窗外的皑皑,面容绽露憔悴,昨夜的辗转反侧给她眼底制造了一层黛青。
钱跷梓送他们到站后就开车回学校了,李雨鸣跟赵止宇过了安检进站。姑娘身上的困意又上了一层,直接什么情绪遐想都扫空了,她撑着眼皮拖着箱子走的很慢,像只蜗牛。赵止宇见状去捞她的行李箱杆子,李雨鸣一副强撑睡眼模样惺忪的样子,倒让赵止宇觉得她很可爱。
“我们要去b16检票口,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先找个地方坐着休息吧。”赵止宇垂头对她说,嘴角潋滟着弧度。
闻言,李雨鸣点了点头,她实是困意上头了,点头间阖上了眼,好像忘记了自己已经十九岁了,恍惚间有感自己还是小时候,迷糊与困意并发,她居然跨腿坐到行李箱上去了,一手握着行李箱的杆,一手挽住了赵止宇搭在她行李箱杆上的手臂,把头凑了过去贴到他手臂上,赵止宇外套柔软的料子挨着她的脸庞,有感如枕丝柔。
李雨鸣爸妈还没有离婚之前,她最喜欢的就是跟着爸妈出行了。其实这最早应该是外公外婆惯的毛病,小时候外婆带她,去买菜去超市,老人家体力有限抱着她走不远,都是把她放到推车推着走,后来跟爸妈出行也被林铭继惯了这坏毛病,坐行李箱上。
那时候年纪还小,每次林铭都拖着坐在行李箱上的小可爱走,直到上小学,只要跟家长出门,有行李箱的路上,这毛病就改不了,五年级李苑跟林铭也离婚了,她就再也没有坐过行李箱了,准确来说是再也不会有能让她坐行李箱上被推着走的日子了。
小时候,那段有人引着自己走的时光,她只需要做个爱撒娇的小朋友,一出门就都被人领着,不怕路上遇到什么坏人,也不怕自己不认得路而迷失,闭着眼都能达到目的地,有人陪伴的安全感,时隔多年,她再次有了那种感觉,是体内细胞自己萌生的安心像是一种天生的本能反应。
幸好她白色的拉杆箱承载她的身高跟体重没有压力,赵止宇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有点不知措施,周遭路过的旅客也投来了别样的目光,但他却没有叫醒她的冲动,反而很爱遭这样的罪,站在原地端详了她片刻,因为一手一个行李箱,还提着电脑袋,让他没办法腾出手拍照记录这一刻,倒有点可惜。
此时迎面刚好走来一对夫妻带着个小孩,丈夫推着一个小黄人行李箱,小孩就是坐在行李箱上被大人推着走的。
眼前这一幕,令赵止宇也有感自己领了个小朋友,不自觉嘴角微翘,垂头看了一眼李雨鸣靠在自己手臂上的睡颜,倒也觉得很可爱,便拖箱带人到b16检票口前面的休息区。
赵止宇停下行李箱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座位的边缘,行李箱跟着震了一下。
李雨鸣猛然惊醒,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不雅的举动跟姿态,头皮一阵紧绷,瞬间困意全散,从行李箱上蹦下来,面露窘态:“抱歉,我刚才睡着了。”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真的不要太难看。
哈!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这样睡着。
李雨鸣尴尬扶额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内心暗自谴责了自己一番,太不像话了。
赵止宇也坐了下来,侧头看她,姑娘闭眼捏着眉心,眼下的那一抹黛青色在她冷白的皮肤上很是出戏,沉沉道:“昨晚没睡好?”他声线很低,有点传达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关系的意味。
李雨鸣没有看他,点了点头,内心却有暗流涌动。
赵止宇嘴角抑制不住向上弯起,语气又揶揄开来:“半年没回家了,是兴奋的吧。”
闻言,李雨鸣也只能继续点头,其实没睡好,不止有回家的兴奋,还有另外一个她拒绝承认的原因。
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回去,这样至少昨夜不至于辗转,能睡个好觉。其实昨晚她在脑子里打了一番回家的草稿,挑个时间表达自己心里话,但是闹了这样的尴尬,也失了想法,失去了先前期待中的悸动,让气氛变得更不合时宜。
赵止宇垂眸看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要不要给你靠着再休息会,离检票还有好长一阵子呢。”
姑娘依然机械一般摇了摇头。
这时背后传来行李箱咕噜噜碾地板的声音,随即连在一起的不锈钢椅子“嘎吱”一声沉了一下,有个女士坐在了他们背后的位置,正打着电话,女士手机举在耳边,后背靠到椅子上,离他们很近,能听到电话里的人在讲什么。
“你不会今年同学会也不来吧?”
女士说:“再看吧。”
“别啊。”电话里头顿了一下,继续说:“你还放不下沈胜年啊?我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他现在还单身呢。”
“那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呢。”女士语气很冷淡,对话给人的感觉,她似乎是因为那个沈胜年才不愿意去同学会的。
“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又有什么面子放不下的呢,在追一次呗,没准他单身那么多年看你眉清目秀就接受你了,哈哈哈哈哈”说完电话里头的人哈哈笑得不行,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我可不想两次掉进同一条河流。”女士这个回答,有承认还喜欢沈胜年的意思,但不愿意再追一次了。
“回去再聊吧,挂了啊。”她挂了电话,空气中只剩下高铁站广播播报班次的提醒音。
半刻钟之间,赵止宇跟李雨鸣也没有再说话,直到听见那女士拖动箱子离开的声音,李雨鸣回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似乎看穿了她内心不为人知的孤独,喃喃了句:“你掉入过河流吗?”
赵止宇显然也是听明白了刚才那人的对话的,他也知道李雨鸣在问什么,他不答,却反问她:“那你呢?”
“我在河边走。”李雨鸣说,这句话用来形容她太适合时宜,因为这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大家都是聪明人,聊起天来也不费劲,赵止宇别过头去看屏幕的班次显示牌,喉咙一紧,本想沉默,却不自觉地问出了句:“你喜欢的河流是怎么样的?”
李雨鸣突然笑了,也很认真地回答:“什么河流,他应该是太平洋才对,每条河流都流向他,我看他很远,有时候他又很近。”她在内心补了一句:像随时都在我身边涌动。
聊到这两人都很自觉地不在说了,李雨鸣侧头看着赵止宇安静的侧颜,此刻他很近,但又让她感觉很远,他右脸上的那粒红痣,像是太平洋里的一粒棋子,再看一眼,就要被它叫将军了,李雨鸣收回目光提防住自己的心里的将军,打算看好下一步在出击吧。
在高铁上,李雨鸣坐在赵止宇的旁边,他打开电脑一直在忙活他那个专业cad的东西,自己也看不懂,但却一直睁着眼看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在键盘上忙活,不敢阖眼,不想把独处的时光浪费在睡梦中,就算是缄默的坐在一起也是好的。
越靠近翎江气温越来越高,不知不觉背后出了一层细汗。列车员开始播报就要达到翎江北站了,还有地面温度及气温。
下车后李雨鸣触碰到了久违的暖冬,跟赵止宇在换乘的通道分别。
赵止宇临走时跟她说:“微信联系,明年在一起回学校。”
李雨鸣点了点头说:“好。”
这时隔壁不远处也有一对情侣在分别,他们相拥在一起,不舍的离别话通过空气传到了李雨鸣的耳膜里,让她感慨到:情侣关系中总得有一个人先宣告自己将要踏入这条河流,才能拿到索取关系的号码牌,坠入河流之后被河流冲到对岸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在这样的气氛中她想鼓起勇气说一句索取关系号码牌的话,她现在的想法比先前贪心了,忐忑间,缄默半响要开口,却喊了他的名字:“赵止宇”然后把后面半句生生咽回去了,换了句:“明年见。”期间视线都是盯着旁边的情侣。
赵止宇颔首却只盯着眼前的人,也喊了她的名字:“李雨鸣,明年见…”随即他挥手进去了。
他们在换乘口互道了名字,像是在用最简朴的语言对唱一般,但是两人内心喊出对方名字的心境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