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江叙穿戴好,把能遮的都遮的严严实实才出了门,带着徐温径直往时景玉房中去。
敲门时内心还是忐忑,他平息下呼吸,缓缓心神,才再次敲响木制的房门。
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江叙停顿一下,推开了门。
屋内有些闷热,怕再冷到的缘故,窗户没开,浇灭的熏香遗留下一抹悠长的余韵,夹升起星星点点的药苦。
桌上还放着碗粥,只剩下半碗。
不等他们走到床边,时景玉便从床榻上挣扎着起来,刚刚掀开被子,江叙就快步走过去,一把按住他肩膀,“师兄你起来作甚?”。
时景玉微微一顿,因为风寒略脸色略有些苍白,他看眼江叙,轻咳一声,嗓音还有些沙哑,“师弟可还好?”。
江叙扶着他坐好,站在床边疑惑地看他,“师兄怎么这么问……”,等等,他昨天好像确实是不太好。
想必,昨晚时景玉来他房中看到的就是他那副中了药的样子,脸皮厚如他,也觉得面上十分挂不住,想到此处,江叙咳嗽两声,含混道,“师兄不必担心,我没事,倒是你,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吃药了吗?”。
时景玉点点头,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身后站立的徐温身上时,神色变了变,不由地眉头轻皱一下,虽然很快放松,江叙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若无其事地侧身往徐温面前挡住些,笑道,“不过师兄你有灵力傍身,怎的还这般容易生病?”。
时景玉此刻听了他的话,重新躺下,视线飘飘然掠过徐温,“灵力不是时刻有用,我昨夜不知道怎么了,并不清醒,睁开眼时就在走廊”。
言毕,他叹口气,将被角掖了掖,“说来也真是奇怪,我明明是去师弟房里看你的,怎么一眨眼便不知不觉出了房门躺在走廊?”。
江叙心虚地瞄一眼身后的徐温,看见对方依旧一脸淡然的模样,在心底叹口气,心道真是面不改色啊师尊,他抿抿唇,打着哈哈道,“或许是师兄梦游了也不一定……”。
说出这话后,不仅他自己沉默了,连时景玉也奇怪地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欲言又止’四个大字,江叙恨不得给自己脑门来一下,轻咳两声,开始转移话题,“师兄吃饭了吗?”。
好巧不巧,他刚刚问过,外面便有人轻敲两下门,江叙忙道,“我去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饭香味顷刻便传入房中,江叙看着端着饭菜的晏欢,一时陷入沉默,两人在门边尴尬对视一会儿,他才侧开身体,“师妹快进来”。
晏欢向他点点头,端着饭菜进来,在看见屋内站着的徐温时,眼神稍作停顿,但很快移开,将饭菜放在桌上,看向床榻上的时景玉,“大师兄,这些菜清淡,来吃些吧”。
江叙关了门便主动请缨,“大师兄且慢,我来扶你!”
一时激动忘了自己过了昨夜也算半个伤员,迈开步子往床边走的时候,撕扯到尚且酸痛的腰,立马僵在原地,徐温看他一眼,动起来,“我来吧”。
“不——”,江叙忍下差点就要出声的痛哼,尽量将扭曲的动作掰回来,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我完全可以!”。
徐温伸出去的手放下来,盯着他背影不移开视线,直到晏欢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才回过眼来,冲她轻轻一笑,权做打招呼。
晏欢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往日实际上是话也不多的,一般情况下同人一起不会主动开口,眼下却是主动问了一句,“徐道友与江师兄是如何认识的?”。
徐温浅浅淡淡地回过视线,落在江叙身上,简明扼要,“偶然遇到”。
晏欢沉吟下来,似乎还想要问些什么,最终却没再说话,同他一样,把目光放在那边二人身上。
江叙穿过时景玉的背,环住他肩膀,把人从床上扶起来,他的腰自然还是酸的,可眼下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又不能露出端倪,只好强撑着把人扶到桌前坐下。
时景玉任由对方环着扶着,其实他不过是染了风寒,无非头昏些,体质不错,手脚倒是不发软,但此刻被江叙扶着,却莫名觉得心尖上某处喜悦蔓延。
直到坐下来时,江叙弯腰时垂落的长发搔痒在脖颈间,他稍稍扭头看过去一眼,目光捕捉到对方脖颈间极不明显的一抹红时,勾起的唇角才轰然倒塌,方才升起的一点欣悦顷刻间被冰凉的冷水浇灭,他不觉便拉住要直起身的江叙的手腕,视线紧紧盯着他脖子,声音沉了几度,“师弟,你昨夜当真没事?”。
江叙被他问的一怔,看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时低下头,猛地回过神来,忙站起身,“当然没事啦”,他心上直冒冷汗,赶紧找出个借口,“晚间蚊虫多得很,我被咬的厉害”。
他站起来时那点红痕就又被衣襟掩盖住,时景玉收回目光,长睫垂落,低声喃喃道,“是吗”。
“时道友不用担心”,一直沉默的徐温突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正正好传到屋中人耳中,“昨夜他身体不适,我帮了忙,身体应该是好了”。
江叙转头,嘴唇张了张,停顿一会儿,才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师兄你不用担心了,现在生病的是你呀”,他把筷子递给时景玉,笑道,“快吃点吧,吃饱了身体才能好嘛”。
时景玉没说话,看着他拿着筷子的手一眼,半晌,才接过来,“没事就好”,手指捏捏木筷,他抬头对上江叙眼睛,“我很担心你”。
这句话放在平时没什么奇怪,可今日听在耳中莫名就让人多想,江叙抿抿唇,嗓子不知为何有些干涩,“…知道了,师兄快吃吧”。
在时景玉房中并未待多久,出去后,江叙原本打算回去休息一会儿,过两日就又要出发去别处,却不料晏欢拦住了他。
跟在身后的徐温看了晏欢一眼,微微点头,道,“我先回去”。
晏欢点点头,看着他离开,目光与江叙对上,“师兄,我有问题要问”。
她的眼神如往常一样淡漠,可江叙对上时候却觉得好像什么都要被看穿,莫名心慌了一下,沉默一会儿,他点了头,轻声道,“好”。
不论如何,昨夜的事情现在是不能说出去的,且不说徐温在晏欢和时景玉眼中还是个他认识不久的合眼缘的道友,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人便是光风霁月清冷出尘的师尊,岂不是更要乱套。
两人往僻静处走,江叙一直低着头,思考着一会儿要是师妹问起昨晚的事情要如何回答,冷不丁撞上一个人,他揉着额头,一边道歉一边后退半步让开,抬起头。
褚卫凌脸色很差地看着他,眉头高高皱起。
“褚……额,褚师兄?”,看见面前的人,他眉头便瞬间皱起,“……抱歉”。
说完,便绕开他要走,褚卫凌倒也没动,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劝你还是少与歪门□□勾搭”。
他怎么就和歪门邪道勾搭了?
江叙一脸懵地转身,却见对方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果真是,这人对自己的敌意真大啊,莫须有的罪名说安就安。
“师兄?”,晏欢在前面转身看他,江叙忙挥挥手,“来了来了”。
“所以昨夜师兄中了九尾的毒?”,晏欢眉头皱起,放在桌上的手指紧扣了下桌面,“是徐温帮师兄解毒?”。
江叙点点头,看见对方表情,又解释道,“确实是他帮了我”。
他这也不算是撒谎,无论是用何种方法,总之确实是师尊为他解开的毒,如此说,也算是坦白,无非隐瞒师尊身份。
晏欢薄唇轻抿,线条愈发平直,显出几分冷淡,“师兄为何不告诉我们?”。
前面许多个称得上犀利的问题都被江叙圆的好好的,听了这个,他却一时顿住,舔舔唇,放在桌下的一只手蜷缩又松开,想了想还是打算就照着最简单的说,“在回来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这话确实是实话,当时在酒楼里确实无甚感觉,回了房中时才后知后觉地发作起来,那时哪还顾得上告诉别人,更惘论温翮雪很快便赶来了。
晏欢观察着他的表情,睫毛微动,却是没再问,她站起身来,轻声道,“走吧”,便率先起身离开。
江叙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他觉得晏欢虽然不喜言笑,沉默少言,但有时却好像什么都看的透彻,那双眼睛鲜少流露情感,在沉默着看着人时却好像千言万语都在里面。
修习最勤奋,天赋极佳,偏偏最是低调,他看着晏欢离开的背影,突然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来到凌云山呢?
队伍修整几日后,就要出发,怎么说也是有灵力的人,江叙身体好的快,除却身上有些重点的痕迹,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几日夜间时常做梦,不是什么噩梦,却有些古怪。
梦里总是一片漫着深雾的水潭,看不清样子,每每做起这个梦,就好像坠入虚无之境,心脏空空钝感。
江叙没有当回事儿,行进路上很快便被其他新奇物什吸引去目光,连褚卫凌时不时的挑衅针对也权当做看不见。
不过徐温要跟着他们一起,引起了怀疑,时景玉原本对他很有好感,可现在却不知怎么了,态度冷淡许多,甚至莫名有股敌意,江叙好说歹说才说服他叫徐温跟上。
两人间的气氛现在变得奇怪的很,江叙劝也没法劝,只好干看着,倒是这几日小师妹缠他缠的紧,每每见到他与徐温单独在一起就要过来凑热闹。
队伍停下歇息这日,他刚找块儿地方歇着,远远就瞧见一个人影走过来,原以为还是小师妹,待到走近了,才发觉竟然是褚卫凌。若说以前他还能面上对付,自从仙侠大会过去后是表面功夫也懒得装,抱着手臂看着对方,“师兄找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