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何婉婉
临近过年, 苏向扬家越来越热闹了。
这里聚集了很多女人，帮着做各种布艺产品，还有人从这里领了材料, 带回家里去做。
周英英现在已经不怎么做活了，主要负责做登记分发材料，或者偶尔做一做样品。
这些东西是帮苏向扬做的, 但亲母子明算账，苏向扬给她的制作费用不低，她给那些女工结清工钱之后，自己还能剩下不少。
“英英, 你真有本事……现在你已经能还清你家欠的钱了吧？”有人跟周英英打听。
周英英道：“哪有, 我都是帮别人做的，就拿点加工费，一个月也就能挣个三四千。”
“三四千也很好了！”那人道，又看了一眼在旁边帮忙的苏向扬, 低声问：“怎么你儿子不去做木工, 来这里帮你来了？”
周英英道：“做木工也不是天天有活的，最近他没活, 就来我这里帮忙。”
苏向扬挣钱不少，不过这件事, 不管是周英英苏向扬, 还是周胜超一家, 都没有往外说，免得有人眼红。
不过周英英挣钱是可以往外说的，最多就是少说点。
周英英现在拉着村里那么多女人挣钱, 没人会给她捣乱说她坏话。
“也是, 做木工挺辛苦的, 在家里给你帮忙也挺好。”那人点点头。
类似的对话挺多的，还有人打听季卫言的情况。
有人问起，苏向扬就说季卫言现在已经能在剧组演配角了，他有时候还会去给季卫言当助理。
大家不免羡慕，又好奇季卫言怎么还住他们家——苏家的环境，可不太好。
关于这个……苏向扬就说季卫言家里欠了债。
这世上都是恨人有笑人无的，有时候还是要低调一些。
果然，听到苏向扬这个回答，找季卫言搭话的人就少了，对季卫言偶尔帮周英英干活的事情，大家也适应良好。
季卫言在家待着的时间不多，如果能接到群演的工作，他就会去当群演。
季卫言以前，见识过富贵人家的生活——虽然他过得惨，但他家确实很有钱，很有排场。
现在当群演，他又见到了底层百姓的人生百态。
有他的戏份的时候他就拍戏，没有他的戏份的时候，他就观察身边的人，看他们的表情动作还有神情。
苏向扬让他学着演戏，他觉得这样就是学习。
季卫言懒散地躺在角落里，半眯着眼睛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一个演员训斥助理。
看了一会儿，他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表情。
在看了别人的表情动作之后，他会自己练一练。
现在他已经有一个表情库了，大部分表情都能做出来，如果再代入角色……他能演得更好。
忙了一上午，中午，季卫言和其他群演一起吃盒饭。
他们这个剧组还不错，给群演的盒饭都是一荤一素的，要知道有些抠门剧组，群演拿出饭盒一看，米饭上就盖着点青椒炒豆腐干，要仔细找才能再从中找到点肉丝。
季卫言打开盒饭之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块咸肉。
这是苏向扬怕他做群演在外面吃不好特地给他装的。
这肉腌制的时间不长，空口吃都行，还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特别香……见季卫言自带加餐，有群演羡慕，也有群演摸出卤蛋来吃。
季卫言再次记下他们的表情。
他以前是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的，但自从拍完《阿志的一生》，他的心情就越来越好了。
他的演戏道路走得很顺畅，他的未来不仅自由，还充满光明。
不过季卫言这么想，其他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项岳红管理着一个大公司，非常忙碌，当初从影视城离开回到省城之后，就很长时间没顾上自己儿子。
后来想起来了，问了一声得知自己儿子的人身安全有保障，她就又去忙工作了。
但今天开完会，听到自己的一个属下念叨孩子的期末成绩……项岳红才又想起季卫言来。
前几年季卫言总是考零分，把她气得不行，这次也不知道考了多少。
这孩子高中两年就没好好上学，现在还一直拍戏，就算重新读高一，成绩也好不了吧？
项岳红找来自己的助理，问：“季卫言有联系你吗？他后悔了吗？”
项岳红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以前季卫言有事，都是联系她的助理。
助理道：“项董，季卫言他没有联系过我。”想到看着季卫言的人传回来的照片，助理觉得季卫言应该也没有后悔。
项岳红皱眉，又问：“他读的那个学校考完试了吧？他参加考试了吗？考了几分？”
助理迟疑片刻，还是开口：“季卫言他考了长溪市第一。”
项岳红愣住了：“他还能考全市第一？”
助理点头确认。
“这长溪市的教学质量……”
助理道：“长溪市每年都有好几个北大清华的……”
项岳红一时间心情复杂，自己儿子离了自己，竟然考出这样的好成绩……
不过这孩子也实在不听话，在家的时候他怎么就不愿意好好考？
“他最近过得怎么样？”项岳红又问。
助理拿出影视城那边送来的文件和照片，说了季卫言的现状：“季卫言他刚演完一部电视剧，拿到了一万二的片酬，他还签了一部电影，年后开拍，拿到了五万的片酬……”
“那他怎么还在当群演？”项岳红看着那个躺在地上晒太阳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心疼她儿子当群演脏兮兮的还吃不好，又气儿子好日子不过去过这种丢人现眼的日子。
“这件事，跟着他的人也不太清楚。”助理道，他安排了两个人看着季卫言，但并没有让他们寸步不离地守着，季卫言具体做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项岳红看了看收集到的信息，冷笑了一声：“他的钱是被人骗走了吧？他对那个苏向扬倒是信任！”
季卫言有空的时候，竟然还帮着那个苏向扬的母亲做针线活，实在是没出息。
至于季卫言的钱去哪里了……项岳红觉得，多半是被那个苏向扬借走了。
据她所知，苏向扬家境不好。
不过她也不打算管就是了，让季卫言吃点苦头，知道不能轻信别人，这也挺好的。
这么想着，项岳红又道：“你联系他，让他回家过年。”
项岳红的助理没耽搁，立刻就给季卫言打了个电话，但是季卫言看到熟悉的号码，压根不接。
在项岳红的注视下，助理尴尬地换了个手机打电话，这次季卫言倒是接了，但听到他的声音就挂了。
项岳红见状，脸都黑了。
就在这时候，产品研发部的经理过来，跟项岳红汇报事情，还带来一瓶刚研发出来的饮料。
项岳红心情本就不太好，这人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没有重点不说，那研发出来的饮料……项岳红喝了一口之后，只有“难喝”一个评价。
这种东西能有人买？
项岳红毫不犹豫地训斥了这人一顿。
研发部的经理灰头土脸地离开，就遇上了项岳红那个在秘书处打杂的侄子项正廉。
项正廉是项岳红哥哥的儿子，现在大四，在公司里实习。
“李经理，你这是……被我姑姑训斥了？”项正廉问。
这应该很明显……李经理尴尬地笑笑。
项正廉道：“李经理，我姑姑这人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李经理道：“也没什么，我这边确实没有开发出好产品来。”
“李经理的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你开发出来的产品不会差。李经理，我姑姑今天针对你，应该还是心情不好……我表弟吵着闹着不肯上学……唉！”项正廉叹气。
李经理道：“我就说项董今天不太开心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我部门还有点事，先走了。”
李经理可不敢在公司抱怨项岳红，及时止住话题离开。
项正廉看他离开，却是去找了项岳红：“姑姑，李经理是怎么了？他脸色不太好，还在外面说你脾气太差了，动不动就训斥他们。”
项岳红的脸色愈发难看——李经理的话也太多了！
纵然项岳红为了把公司做大经历过很多事情，做事看能力不太在乎这些，也对李经理有了些意见。
省城的事情，季卫言一无所知。
他知道项岳红的秘书给他打电话，应该是想让他回去过年，可他才不回去。
他家那些亲戚，没一个好相与的。
比如他那个比他大了七岁的表哥项正廉，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人。
项正廉对着人的时候都笑眯眯的，看着很好相处，可实际上……
他小时候，项正廉曾带他玩，还在他面前说他爸爸不好……他当时也是心里不开心，就跟项正廉抱怨了他爸，结果项正廉转头就添油加醋跟他爸说了。
他爸当场就打了他。
季卫言觉得，相比于项正廉，就连苏向扬小叔家的苏佳强，都是很可爱的。
吕二蕾顶天了说说酸话，别的啥也干不成，苏佳强的话……只要能上网能吃饱，他别的啥也不管，不会去害人。
当然，他觉得周胜超人更好，苏向扬这个口吃的表弟特别单纯。
在《李三少》剧组的时候，周胜超和周文武不是每天都有活儿干的，有些时候可以闲着。
但苏向扬的工资一天都没有缺了他们，周胜超四个月拿了一万二，周文武也拿了六千。
剧组包吃还拿回去这么多钱……钱春喜喜出望外。
再加上周英英给了周阿大他们一笔钱，苏向扬还给周阿大他们租了房子……现在钱春喜看苏向扬和周英英，那是要多喜欢，就有多喜欢。
其实以前，钱春喜也是不讨厌周英英这个小姑的，周英英手松，虽然让她公婆帮着带孩子，但会给周胜超买东西，会给他们家买鱼买肉。
也是因为这样，周英英盖房子要借钱，她二话不说就借了。
但后来她公公生病，周英英因为盖房子和苏向扬读书的事情拿不出多少钱帮不上忙，她就有怨念了。
她公公刚住院，就是好几万的医药费，后来还每个月都要不少钱……她没从公婆那里得到多少好处，倒是自己的积蓄都花光了……谁能开心？
不过现在老公儿子都有了收入，未来有了盼头，钱春喜就开心了。
临近过年，她工作的那个没几个人的小厂子放了假，她干脆就带着丈夫和儿子来给周英英帮忙。
当然他们做了东西，也能拿工钱。
周文武干针线活没耐心，干了一段时间就溜出去了，钱春喜和周胜超却干得特别起劲，尤其是钱春喜，活儿干得又快又好。
她可是出了名的勤快人！
苏向扬让周英英做的这些东西，销路挺好的。
这种东西店家进了之后可以放着慢慢卖……一开始，就有人愿意进货。
有人进货之后，其他店的店主看到别人有他们没有，就会想着也进一些货。
就这样，苏向扬手上的单子越来越多，下订单的人，有些还不介意年后拿货。
这会儿，苏向扬就在收拾东西，准备拿去交货。
“哥！”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苏向扬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去，就见到了自己的表妹。
他重生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表妹……苏向扬的心情很复杂。
他之前其实有点逃避，不过……还是见到了。
苏向扬的大姨叫周丽丽，他的表妹叫何婉婉。
周丽丽生何婉婉的时候伤了身体不能再生，何婉婉的父亲又重男轻女，对周丽丽和何婉婉不太好，以前周丽丽就总是带着何婉婉回娘家，尤其是寒暑假，一住就住很久。
后来钱春喜跟周丽丽闹矛盾，周丽丽跟何婉婉，还改成了在他们家住。
苏向扬跟何婉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非常好。
不过虽然周丽丽总回来，但是何家其实离得很远，在隔壁县。
如果是十年后，从何家到苏向扬家，开车也就四五十分钟，但是在这个时候……骑自行车那就要一上午了！
这也是苏向扬重生后，没见过何婉婉的原因，何婉婉家离得远，她还正在读高三，自然没时间过来。
但今天，何婉婉来了。
苏向扬看着自己青春靓丽的表妹，暗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何婉婉很惨很惨。
周丽丽生了何婉婉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就没有去工作过，只在家里做做家务，照顾照顾女儿。
因为这个原因，她手上一直都没钱。
她跟钱春喜闹矛盾，就是因为她没钱……苏向扬当初在姥姥姥爷家住着，周英英是给好处的，但是周丽丽和何婉婉在周家住着，啥也没给。
周丽丽离开的时候，周阿大和周小花还会给她塞点钱，送只鸡什么的。
钱春喜能喜欢周丽丽才怪！
再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周丽丽那个一心想要儿子的老公渐渐接受了现实，对周丽丽和何婉婉好了起来，这几年周丽丽也就不回娘家了。
之前周阿大生病，周丽丽的丈夫还给了三千块钱。
原本这样挺好的，可是上辈子……周英英出车祸了。
苏向扬没法子，去周丽丽家借钱，周丽丽的丈夫借了他五千块，之后却总拿这个事情说事，时不时骂几句周丽丽。
再后来，何婉婉高考。
他们这里本科录取率并不高，何婉婉跟苏向扬一样没考上本科，然后何婉婉的父亲，就不想让何婉婉去读书了。
他觉得女孩子读完高中够了，接下来找个对象结个婚就行……毕竟他们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
何婉婉对读书没执念，也不是很喜欢读书，就答应了不继续读书，但她还不想相亲结婚，干脆跑来了苏向扬这里，帮着照顾没了腿的周英英。
周丽丽在家老挨骂，也跟着过来了。
那时候苏向扬在当群演，何婉婉觉得新鲜，有时候就会跟着去……
娱乐圈的有钱人特别多，圈子里的人的生活，还特别地光鲜亮丽，这一切对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子来说，诱惑有点大。
何婉婉开始想要当明星。
苏向扬觉得这很难，但何婉婉一门心思往圈子里冲，还跟一个小公司签了合约。
那小公司很乱，何婉婉吧……她长得不错，但不算顶尖，其他方面也不出挑，那小公司压根没想培养她，就是看她青春年少，随手签了，然后有人喜欢的话，就把她带出去。
人家还跟她说，想要红就要能豁出去，要去陪人。
苏向扬当时白天当群演晚上做木工，他们又分开租房住，并不知道这些，等他知道的时候，何婉婉已经不小心怀孕，又因为宫外孕丧失生育能力了。
他那个大姨周丽丽……并不是一个能担事的人，甚至可以说什么都不懂。
何婉婉出去陪人，她其实是知道的，但没有跟他们说，后来何婉婉宫外孕疼痛不止，她也不敢跟他们说，只偷偷带着何婉婉去小诊所看……
小诊所误诊，错失了治疗时间，何婉婉就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何婉婉有些受不了这情况，之后就抑郁了，再后来……一个没看住，她就自杀了。
苏向扬想起这件事，就万分难受，他甚至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
他很清楚，只要不让何婉婉进娱乐圈，让她去读大学，那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这也是苏向扬没急着去见何婉婉的原因。
何婉婉在读高三，非常忙，偶尔回家吧……何婉婉的父亲虽然不喜欢何婉婉，但对唯一的女儿，倒也没有打骂过。
至于对周丽丽……周丽丽过得不好，肯定会回娘家。
这几年周丽丽没来，那必然是在家过得不错。
确实，如今的周丽丽看着就很富态。
苏向扬认真地看了看何婉婉，笑起来：“婉婉。”